“王爷，老夫开出的条件应该很诱人了，王爷最好答应，劝令尊归顺于我，两全其美。”
他转而微笑着看向拓跋九霄说道，俨然一副居高临下、胜券在握的姿态。
“他不会答应！”
林铃儿冲了出去，站在南宫清风面前，质问道，
“南宫清风，你不要欺人太甚，如果换作是你，你会为了自己而出卖国家吗？如果穆九霄答应了，最后就算他能平平安安地回到瓦倪又怎么样？他还会是人民心目中的战神吗？他还会是英雄吗？所以，不管应或是不应，他都不会有好下场，你又何必在这假惺惺，说什么两全其美？”
南宫清风的眼睛眯了起来，他似乎小看了这个丫鬟，此刻她的大眼睛闪烁着清澈的光芒，还未退去的易容让她看起来有些丑，可她认真的样子却并不可笑。
她说的没错，他就是要让穆九霄在瓦倪威名扫地，这样一来，当瓦倪归顺大邱后，待穆孤雄归天，便没有人会支持一个卖国贼当国主，到那时，瓦倪自然会被他顺理成章地真正收入囊中。
也许她看不到他未来的打算，但却找出了重点，实在难得。
“南宫清风，虽然你已经老了，但如果你还是个男人的话，就放他走，想要瓦倪，明刀明枪地来争来抢，而不是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强迫他出卖自己的国家！”
她不依不饶地说道，
“这件事根本不可能两全其美，要么放了他，要么杀了他，你只能选择其一！”
他冷笑起来：
“放了他，老夫能得到什么？杀了他，又能得到什么？”
林铃儿的眼睛里渐渐腾起一层薄薄的水雾，她费力地吞咽了一下口水，希望她下面要说出的话，他不会怨她。
“放了他，我留下做你的人质；杀了他，你得到的只是一具尸体。”
如果想要两全其美，她只能出此下策，就算今生不能跟他在一起，但能为他做这么重要的一件事，她心足矣。
“林铃儿，老夫佩服你的勇气和胆量，可惜……或许你对他而言，没那么重要，要你做人质，似乎用处不大。”
他话锋一转，抛向了拓跋九霄，
“王爷，你说呢？”
拓跋九霄走上前将林铃儿拉到了自己的身后，她说的他又岂能没想过？可是他不能让她有事，她的肚子里还怀着他们的孩子，他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只是这最坏，却坏得出乎意料。
“如你所言，她的确没有那么重要，瓦倪不会因她而降。”
“你……”
林铃儿看着他，她是在想办法救他，难道他不知道吗？
对瓦倪而言，她真的不算什么，可是他是瓦倪不可或缺的人，瓦倪不能没有他。
所以，用她换他，她觉得很划算！
他却不听她的，硬生生地打断了她的话：
“本王若不应，亦不想做人质，丞相奈何？”
南宫清风知道，穆九霄是块难啃的骨头，所以他早已做了充分的准备。
“王爷想死？”
他试探道。
“丞相舍不得杀我，至少现在。”
南宫清风笑了起来：
“王爷聪慧过人，老夫的确舍不得杀你，不过……也许，有人能让王爷答应。”
拓跋九霄下意识地将林铃儿护在了身后，却没想到，南宫清风说的有人，竟会是一个他从不曾想到的人，一个一直被所有人都排除在外的人。
“啪啪啪”，南宫清风拍了三个巴掌，声音落下，他身后的茅草屋房门被拉开，一个丫鬟率先走了出来。
拓跋九霄与林铃儿都警惕地盯着小屋的门口，只见那丫鬟的双手伸向门内，接着扶出了一位美丽的夫人，她穿着一身白裙，长发披散着，一张脸白得有些不健康，在火光下，那张上了年纪的脸依然是那么动人心魄，她在丫鬟的搀扶下缓缓走了出来，白裙随着她的动作而轻轻摆动着，飘然若仙。
最奇怪的，她怀里抱着一只枕头，这只枕头系了一只红色的小肚兜，外面裹着襁褓，她微微低下头，不时地将枕头拿到脸庞蹭一蹭，拿到唇边亲一亲，好像那是她最珍贵的东西。
“她是谁？”
林铃儿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询问拓跋九霄。
她身上的衣服好熟悉，熟悉到令人心跳不已，她记得有一次，她也是穿了一身这样的白纱，而他却因为这身衣服而愤怒得发狂……想到这，她的心不由得一抖，这个女人难道是穆如烟？
就在她意识到的时候，她看见眼前的拓跋九霄浑身一震，她知道，自己应该没有猜错。
南宫清风似乎很满意拓跋九霄的反应，但他的表情却再没有之前那么轻松了。
他不敢看穆如烟，始终跟她保持着距离，只是平静地介绍道：
“冥王，认识一下吧，她就是你的亲姐姐，穆如烟。据老夫所知，你们姐弟似乎从生来就素昧谋面吧？”
姐弟？姐弟？
林铃儿有些不敢看他的表情，只是在身后默默地握住了他的手，他的手倏地握紧了，捏得她好痛，她知道，他有多用力，此刻便是有多痛。
这是他的母亲，他素昧谋面的母亲啊！
她一直在大邱，他在瓦倪，明明生活在同一个世界里，却不得相见。
她知道，他终究是要救出母亲的，却从未想过会在这种境况下见到她，此刻他会是怎样的心情，恐怕没有人能体会。
母亲变成了姐姐，他不能喊她，不能认她，只能这样僵硬地看着她，而她，也不会认得他，或许，永远都不会。
那颗坚硬的心，在看到自己的母亲后，崩溃、撕裂、血流如注。
可他不能表现出来，他不能让任何人看出他此刻的软弱。
明明已经怒火滔天，他却必须拼命压抑着，平静地看待眼前的人，然后漠然地看向南宫清风：
“丞相，这是何意？”
南宫清风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会将穆如烟带离那个似人间仙境般的如烟坊，更没有想过，他竟会利用她，去争取他想得到的东西。
不，他没有利用她，他在不停地劝慰自己，他只是带她出来走走，待这件事完成之后，她还会像从前一样，安安静静地待在如烟坊，待在他的身边，他可以去看她，跟她说话，尽管她什么都听不到，但是有她，他的人生才是完整的。
“老夫只是想提醒王爷，就算王爷不降，瓦倪国的小公主依然是我的夫人，不日，她便是我大邱的王后。你们是不是早把她忘了？虽然口口声声为她报仇，但却忘了，其实，她也可以作为人质，当然，前提是她在穆孤雄的心中还有那么一点点份量。”
微顿，他接着说，
“虽然她早已不问世事，但其实大邱与瓦倪早已是一家人，老夫可以放王爷回去，但是如烟，却是永远也回不去的。王爷想让她变成第二个云倾城吗？或者，王爷想看到有一天，瓦倪与大邱开战，如烟成为牺牲品？”
拓跋九霄的手握得更用力了，他不可置信地看着南宫清风，只问了一句话：
“南宫清风，你舍得杀她？”
当年，他为了得到母亲，使尽浑身解数，如今，只为了这一遭？
无疑，他戳中了南宫清风的软肋，杀了穆如烟？看着她死在自己的面前？
不，他从未想过，想都不敢想，她是他一生的劫，他认命。
可是，这句话，他该如何回答？
“王爷误会了老夫的意思，老夫只是想让王爷认清事实，如烟是我的夫人，我们的儿子，身上流淌着大邱与瓦倪的血液，这已是不可改变的事实。如若瓦倪肯归顺我大邱，老夫仍可将瓦倪弹丸之地让穆氏一族世袭称王，只不过这王，是藩王，再不是国主。看在如烟的份上，老夫已做出如此让步，冥王不会不领情吧？”
藩王，顾名思义，是介于地方长官与独立君主之间的统治者，南宫清风是想把瓦倪变成大邱的一部分，它是相对独立的，只能附属于大邱，届时，穆氏一族将会有一个尊贵的封号，向南宫清风俯首称臣，再不是一个独立的国家。
显然，南宫清风的确做出了让步，穆氏一族可以保有封地，可以世袭称王，硬的不行，他便开始采取怀柔政策，为了达到他统一天下的目的，这有何难？
然而，拓跋九霄在意的却不是这些，他听到的那句话，是真的吗？
“你说，你们有儿子？”
问出这句话时，他的呼吸好似停止了。
他只知道，母亲疯了，却不知道，她竟然为南宫清风生下过儿子，她被夺走之后到底发生过什么，没有人知道。
提起这个，南宫清风变得得意起来：
“当然，我与如烟的儿子，王爷应该很熟悉，南宫绝。”
当他说出这三个字时，一阵天塌地陷似地巨变将拓跋九霄与林铃儿两人笼罩。
他们竟然是同母异父的兄弟？仇人的儿子，他的情敌，竟是他的兄弟？
如果不是要统一天下，或许南宫清风不会将这个秘密告诉穆氏的人，既然怀柔，就要柔得彻底，如此说来，南宫绝是穆孤雄的外孙，是穆九霄的外娚，这样割不断的血脉亲情，是最有力的武器。
“他日，绝儿将继承王位，如此一来，这天下不也有一半是穆氏一族的吗？”
南宫清风继续游说，他从穆九霄变幻的眼眸中，似乎看到了希望。
315 怀柔政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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