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倒没问题,可您这肥皂味儿,还是没压住大蒜味儿啊!”唐易盯着于老板的眼睛,似笑非笑地说道。
于老板一愣,心说不可能啊,我用肥皂水刷洗了好几遍,而且大蒜味儿本来就不明显!
“呵呵,唐先生。”于老板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这东西,手法很高明,我想,于老板即便看不出来,但是总得找行家看吧。不然,您怎么会洗呢?玩古的,没人嫌脏。”唐易干脆又进一步点了点。
没错,这东西于老板买的时候,摊主不识货,也确实又是土又是灰的挺脏,他几百块捡了漏。虽然他也不懂,但是看着觉得像个好东西,而且几百块,买错了也无妨。
买回来之后,找了行家一看,嚯,这是件龙山黑陶啊,五千年的东西!这么薄,居然能保存下来!
他找的人是真行家,这么一想,又仔细研究了一下,不对,这东西粘过!
原先破成两半了,重新粘的!不过处理手法很高明,不是高手,不容易看出来。仔细闻闻,虽然不明显,但是隐隐还有点儿大蒜味儿!
之所以能闻出来,是因为这陶罐本身的那种出土的味道行家都很熟悉,一掺杂别的味儿,仔细对比会有察觉。要是外行,是闻不出来的。
蒜汁加蛋清,是修复粘合陶瓷器的老法子。最好是紫皮蒜,要新鲜的,磨碎了拿纱布过滤,一点儿渣子不要。然后用新鲜鸡蛋的蛋清调和。调好了,阳光底下蒸一下水分,然后均匀涂在断茬上,对齐了接好。放上一天,干透了,然后再用铅灰补平缝隙,最后在根据原有器具的颜色处理一致。
这活儿,其实大多用在坑人上。这碎了的陶瓷器具,和完整的价值能一样么?修补好了,让你看不出来是碎过的。
不过,这活儿的技术要求是很高的,尤其是最后一步的修复上,要想让人看不出来,非高手不能为。而且,一般都是一件器具个别地方修复,比如瓷香炉掉了个腿儿、陶罐掉了个耳朵,小修小补。
像这龙山黑陶碎成两半,重新粘合修复,实在是太难了!
能干出这种漂亮活儿的高手,手艺一般都是老手艺。通常不会用什么新型胶水,而是用老法子。因为用新型胶水,他掌握不了时间和劲道,而且也不能确定粘好了之后处理裂隙表面会不会因为胶水的成分出现问题。
这个龙山黑陶罐,当时不知道是怎么流转的,结果修补好了居然到了地摊上。
经过处理,大蒜味儿本来就不明显,又过了一段时间,基本就闻不出来了。但是对行家来说,还是不保险,所以于老板想了想,回来又用肥皂水刷洗了这么一下子。
他上次见识过唐易的眼力,知道水平不低。但是这赚便宜,总有个侥幸心理。第一,这位司马先生,水平一般,这次未必会合唐易一起来。第二,即便来了,也不一定看出来不是?
经过肥皂水这么一刷,大蒜味儿的确是被刷掉了,净剩下肥皂水味儿了。但是唐易是什么眼力?这个修补过的东西,还是看出来了!
看出来之后,仔细又闻了闻,除了陶罐本身的味儿和肥皂水味儿,隐隐有点儿不对。虽然判断不出是什么味儿了,但是唐易对这种老法子是了解的,所以就试探着说了。主要是他也是干这个的,在人家店里,总不能在直接说你这东西是拼起来的。
于老板这时候也没法再说别的了,直接收起了黑陶罐,“唐先生不喜欢就算了,老东西,哪有那么多百分之百分完美品?”
这话有点儿要强不要脸了。这是完美不完美的事儿吗?这特么是一件残器,修补了你不说,搁这儿蒙人。
唐易一听,起身抬手,“谢谢于老板了,这就告辞了!不过,临了我有句话,有些东西还是谨慎点儿好,不是谁都讲行里的规矩,而且找后账的办法也不一样,别为钱伤了身,保重!”
司马六大体也听出来了,跟着唐易走了。
“慢走!回见!”于老板心里不爽,欠了欠身子跟了一句。两人走后,兀自骂道:“装什么大头蒜!”
司马六和唐易走出了十几米,才问道,“这东西处理过?”
“从脖子那儿破两半了,粘起来的,不过是高手干的,不容易看出来。”
“嘿,这缺德老板,合着当我是棒槌!”
“我早就说了,你想要彩陶小罐这么明显,不蒙你蒙谁?那彩陶小罐他又不想卖。”
“这古玩行怎么净是些坑蒙拐骗的事儿?”
“哪个行业都有阴暗面,只不过古玩行最要命的老传统就是出门不认账,现在倒是也有不少找后账的,可是人家一样给你顶回去。比如这东西你买了,过几天拿回来说修补过,这于老板指定说在他手里是完好无损的,谁知道是不是你自己打碎了修补的!”
司马六摇了摇头,“我也是服了,有你这眼力的有几个?不打眼的又有几个?”
“别这么灰心丧气,慢慢来,水平不到的时候多看少买。”唐易道,“别想了,既然来了,就逛逛吧!”
“刚入行的时候老羡慕有人捡漏,这入行久了,打眼的比捡漏的不知道多出了多少倍!”司马六接口道,“现在这假货遍地都是,不要说捡漏儿了,能用合理的价格买到件真东西,都有点儿像中彩票了!”
“你有这种心理准备,是好事儿啊!”唐易笑了笑。
琉璃厂大店多,这逛起来不如逛地摊有那么多趣味,两人逛了一会儿,也没发现什么太合适的东西。
因为是周六,街上也出现了一些摊点,但大多是店面延伸出来的,不过,这街上的人倒是不少。
两人走着走着,突然有个背着包的中年男子探头探脑地挤上来了,“两位,有好东西,看不看?”说着,还拍了拍背的包。
这样的人,古玩市场里不少见,唐易本想拒绝,司马六却好似有了兴致,“有什么好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