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一名年纪稍长的工作人员拿着雍正粉彩喜报平安摇铃尊,轻轻放到了拍卖展台上。
“徐宽先生,请上台吧。”秦老伸手示意。
徐宽低低咳嗽了一声,并不犹豫,甚至是昂首阔步地走上了主席台。
“你先看看这件雍正粉彩摇铃尊,是不是之前预展的那件。”秦老笑道。
徐宽看了看秦老的笑脸,却从秦老的眼睛里隐隐感到了一丝彻骨的寒意。他不由自主地偷偷瞟了一眼坐在台下的河野平。
虽然是偷瞟,但是河野平还是感受到了徐宽的异样,心里稍稍梳理了一下和徐宽合作的过程,暗想,“这个人只能干些边边角角的事儿,大事儿还是有几分玄乎,以后怎么用还真的重新考虑了。”
沈松岩的水平,哪里是徐宽能看出來的。
“沒错,的确是我看那一件。”徐宽足足看了十分钟,最后觉得确实沒问題了,才张口说道。
“那好,你别怪老朽啰嗦。如果是假的,砸了也就砸了。但是,如果砸了之后,找不到内印,那就说明这是一件真品,这件事儿该怎么说呢。”秦老依旧面带微笑。
“如果找不到内印,我出一千万买下残片。”徐宽接口道。
河野平在下面轻轻一攥拳头,心里暗骂:蠢材。
当时,秦老是一千万收的这件雍正粉彩摇铃尊,正是河野平设局找人送去的。既然让徐宽办事儿,这个环节当然要让他知道,而且也告诉了徐宽内印的位置。
但是,让你说怎么办,你怎么能报出了一个同样的价格。
既然知道有内印,那就不可能是真的,这么着急报价做什么。完全可以说我來承担损失,顶多加上个“按照市价”。等到人家追问多少钱的时候,再报出价格不迟。
而且,这雍正粉彩摇铃尊的市价儿,如果按照近年來的拍卖价格來估算,恐怕得在四千万上下,既然知道不会是真的,到时候索性报个四千万的价格就是了。
结果却搞成了这样。这些细节,河野平沒有嘱咐,也觉得沒有必要嘱咐,他本以为徐宽也算是个老油条,却不料居然犯了这样的错误。
其实,事非经过不知难。徐宽是老油条不假,但毕竟还沒砸开,也沒见到内印,虽然有河野平在背后撑着,但是面对秦老的这种不露痕迹的威压,有点儿凌乱也在所难免。
“你也是圈里的老人了,这雍正粉彩摇铃尊如果是真品,你怎么能报出这样的价格。”秦老正色道:“我本以为咱们协商一个价格就可以了,但是报的确实太低了,难道要让在座的同仁集体议论个价格。”
台下的议论声开始此起彼伏。
“这徐宽有点儿犯傻了,你來砸场子,报这个价格人家能答应么。”
“不对,这事儿有点儿奇怪,要是徐宽有十足的把握,应该报的比市价儿还高才对啊。”
“有什么不对。我看徐宽沒这么大胆子,这是替别人在卖命。”
“卖命。你太夸张了吧。不过,要真是这样,徐宽能不惜与秦老为敌,肯定是得了大大的好处。”
“这到底是谁想整秦老呢。”
“这可难说了。不过我看秦老倒是气定神闲啊,你说这徐宽不会不敢砸了吧。”
“秦老这样的老江湖,心里就算是七上八下,脸上也是气定神闲。”
徐宽看了看台下的人,议论声虽多,但声音不大,他在台上听得不是很清楚。其实,当时河野平告诉他,是可以报四千万的价格的,而且拍着胸脯担保有惊无险,就看他的心理素质了。
“秦老,这样吧。要不咱们先拍卖这件摇铃尊,到时候拍出多少钱,我再加一百万。”徐宽眼珠子一转,突然说道。
这他妈简直太凌乱了。原來,一点儿凌乱也是可以迅速扩散的。
智商再高的人,心里一凌乱,智商绝逼降到水平线以下。
你都叫嚣是赝品了,谁还会來拍啊。你这是把秦老当大头娃娃玩哪。
台下一片哗然。
“徐宽。你胡说八道什么。”秦老纵是当着众人的面儿,也发出了一声怒喝。
徐宽猛然打了个哆嗦,似乎有点儿清醒了,“秦老,这样吧,两千万,你看行不行。”
小人都有一个通病,那就是小算计。虽然是河野平在后面撑着,但是徐宽还是不由自主地当成好像是真的出事儿,要自己出钱一样,所以这价钱,还是出得越低越好。
虽然这一切是建立在想象的基础上,但就凭这一点,他也干不了大事儿。
秦老怒气稍减,而后低头沉思。最终,颇具大将风度地挥了挥手,“今天是秋拍开场的好日子,这事儿不能耽误太长的时间,两千万就两千万。”
徐宽心里不由松了一口气。
“不过,,”秦老又看了一眼徐宽,“口说无凭,我们还是得签一份协议。”
这个要求并不过分,且不说别的,就这两千万,岂能是红口白牙就可以承担的。
徐宽咬了咬牙,“这是自然。不过,要的确有内印,证明是假货,泛古堂这块招牌是不是要有个说法。”
听了这句话,河野平在下面简直快疯了。
“就算你是个死跑龙套的,也不能乱改台词啊。谁让你拿泛古堂的招牌说事儿了啊。你当泛古堂是当时多宝阁这样的小店啊。两千万就想打人招牌的主意,你当秦伯毓这个古玩圈里响当当的人物是个烂柿子啊。”
这纯粹是徐宽临时起意。他是个睚眦必报的主儿,刚才被秦老当众骂了一句,面子上一下子就挂不住了,所谓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居然一下子就冒出了这么一句。
“哈哈哈哈。”秦老大笑起來,“你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我泛古堂在华夏光拍卖和典当的分号就十几个,两千万。你以为是你那雅玩斋这样的小小门头啊。”
徐宽此时竟然出状态了,看來是已经豁出去了,“正因为泛古堂盛名日久,所以我才有此一说,总不能住了假货,就一句‘打眼了事,沒个说法吧。”
“尼玛,真是多此一举。要真的有内印,泛古堂的名声在圈里立即就臭了,还用说法么。”河野平在心里又是大骂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