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会之后,郑三俊不放心地询问冯元飚:“宝山卫土地纠纷一事动静太大,要不是各级衙门极力隐瞒,死伤上百人的大事恐怕早就传到京城,现在想来,乡绅们确实做得过分了些,愚兄很担心朱道临会对松江和太仓两地富绅展开凶残的报复啊!”
冯元飚哈哈一笑:“乡间刁民斗殴乃是司空见惯之事,千百年来历朝历代谁能禁止?有道是法不责众,此类事端最后往往是不了了之,何况诉讼判决掌握我们手里,谁知道数百人的冲突中谁打死了谁?”
“他朱道临虽是从二品的奉国将军,宝山卫指挥使,但此事早已超出他的权力范围,何况当地乡绅手上握着官府发放的地契,收回自家田地名正言顺,无论是按照大明律还是大明军法处置,都不在他朱道临的管辖之内,哪怕把官司打到朝廷,打到皇帝面前,他也没有任何道理可言,顶多是让当地乡绅赔偿些汤药费罢了。”
“他朱道临再有能耐,也不敢与松江府、太仓州两地府衙和成千上万民众做对,要是他敢轻举妄动暗中报复,我立刻弹劾他不思抗敌、擅离职守之大罪,届时只要上下呼应,朝野同时发难,他这个奉国将军恐怕就当不成了。”
郑三俊频频点头:“这样就好,不过还是通知一下王老爷子等人一声,切不可麻痹大意,朱道临这个野道士凡是不按常规,实在令人头疼啊!”柏渡亿下潶演歌馆砍嘴新章l节
冯元飚又是一笑:“放心吧,宝山卫有我们的人,只要朱道临一露面,不出半天就会传遍松江和太仓,王老爷子等世家前辈自有应对之策,哈哈!”
……
……
次日上午九点,王道直亲率五十余名官吏衙役,押送装载36万两官银的八辆大马车,径直抵达金川码头北面的天工商贸股份公司院内。
双方十余人花费一个多时辰点清银两,大总管赵训庭拿出一式三份、盖有朱道临印鉴并签署大名的转让契约,弄得堂堂府尹王道直郁闷不已,二话不说签名盖印,也不说何时前来接收码头,吩咐手下官员收起其中两份契约便扬长而去。
赵训庭默默叹了口气,吩咐担任护卫的留守亲卫队将银子装进大木箱,抬上六辆军用制式的大马车送到朱道临的虎山正院后书房,直接堆在书房里侧靠近墙角的空地上。
朱道临示意赵训庭坐下,为这位劳苦功高的心腹泡杯茶。
赵训庭向一大早分头前来的徐弘基和吴景贤拱手致礼,接过朱道临递来的热茶,低声汇报:
“应天府尹王大人很不高兴,签完转让契约便扬长而去,也没说什么时候派人办理接收手续。”
朱道临毫不在意:“有言道,三生不幸,知县附郭;三生作恶,附郭省城;恶贯满盈,附郭京城,他王道直从上任开始就处在官场夹缝之中,好处没他没捞着,坏事少不了他,虽说跻身东林一党,却又不是东林魁首,高不成,低不就,还总是被推出来当箭靶子,他能高兴起来才是怪事。”
徐弘基父子和叶良辰、吴景贤、傅应龙、李宽济等人哄堂大笑,赵训庭也忍不住笑出声来,朱道临这几句话听起来颇为阴损,却道尽了王道直如今的艰难处境。
吴景贤笑完,指指墙角的一摞大箱子:“道临,半年来你不断积攒黄金白银,是否真打算铸造银币?”
朱道临示意大家都坐下,满不在乎地应付这个敏感问题:“还没想清楚,先收着吧,万一到时候大家愿意铸造银币,不会措手不及,听说博孚总号的三大银库都快被金银塞满了,如果大家愿意的话,我愿意用紫铜兑换金银。”
徐弘基立即笑眯眯地答应下来:“行啊!我们铸造的崇祯通宝已成为大明天下响当当的硬通货,铸造多少都不够各地分号用金银兑走,存在总号银库里的紫铜已被两个铸币作坊领用一空,存入银库的大多是经过我们再次熔炼的高成色金条和银锭,只要你把紫铜运来,想兑多少金银都没问题。”
“重新熔炼的金条有多少?”朱道临顺势问道。
徐弘基想了想:“上月底的报表是142万两,估计这半月至少增加30万两,你就按照170万两计算吧。银锭更多,全是九成五成色的银锭,分10两一锭和50两一锭两种规格,数量约600万两,目前的兑换比例是1两黄金兑11两白银,1两银子兑87两九成三的紫铜,市面收购的杂铜兑105-110两。”
朱道临心算片刻:“总号库存的银子暂时留着,九成五的金条我想多要一点儿,能给我多少?”
徐弘基本来想说你要完都行,看到吴景贤含笑望向自己,立刻想起吴景贤也是股东之一,连忙征求吴景贤的意见。
吴景贤早已知道自己的便宜侄子对黄金有着超乎常人的执着,自然不会设置障碍,但还是谨慎地建议徐弘基,留下些黄金压库,不要全都兑换完。
谁知徐弘基点头之后,直接对朱道临说出个令吴景贤暗自摇头的数字:“那就兑换120万两吧,该多少紫铜你自己算,最好能在三个月内办好此事,否则我和你叔叔的铸币作坊非停工不可。”
朱道临当即答应下来,转向赵训庭吩咐到:“赵大哥,此事由你全权负责,分三个月兑换,半个月内约有500吨左右的紫铜运抵宝山港,届时我吩咐海军押送回来交给你,争取每个月运回一批,兑换的黄金暂时不用运回来,记账就行,等汤山周围的陆军总部建好之后,我们再把黄金送过去储存。”
“明白。”
赵训庭虽然不知道朱道临正在秘密筹建大明四海银行,但他毫不犹豫地挑起这副重担。
徐弘基和吴景贤低语几句,想起崇明中所被海盗袭击一事,立即望向朱道临,大声问道:“道临,崇明中所遭海盗袭击一事,你打算如何处理?”
朱道临叹了口气:“晚辈刚回来,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呢,老史几个怀疑崇明沙所的袁家父子与海盗有牵连,但没有任何证据证明此事,需要好好调查一番才能做出结论,不过有一点可以证实,消失多年的海盗再次出现在杭州湾至宁波外海一带,等晚辈忙完手头事务,立刻命令舰队展开清剿。”
徐弘基叹了口气:“杭州湾至定海卫数百里海域岛屿众多,想要找到海盗谈何容易?哪怕你发现某个岛上有人,也无法断定是海盗还是良民,总不能不论好歹全都灭了吧?”
朱道临回答:“遇到为生活所逼栖身荒岛的良民,晚辈把人送到瀛洲岛开荒种地……其实这些人和海盗还是有区别的,只需细心观察,逐一甄别,任何人都不可能瞒得过弟兄们的眼睛。”
徐弘基愣住了:“海上剿匪旷日持久,你还要指挥皮岛的新军作战,有这么多时间吗?”
朱道临笑道:“晚辈哪儿有时间去和海盗们捉迷藏?可宝山卫的弟兄们有的是时间,从登州缴获回来的几十艘小型战船已经改装完毕,早已送到宝山卫和胶州湾的浮山千户所,只需让宝山卫派遣两百余教官率领千余新兵,驾驶三十几艘小型战船轮番出海,专门到定海卫附近找海盗的麻烦即可,不管能不能消灭海盗,只需不间断地干个一年半载,晚辈的目的就能达到了。”
众人立刻明白朱道临的意思,这是要彻底封死宁波港的架势啊!
徐弘基与吴景贤面面相觑良久,不得不为朱道临的报复手段暗自感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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