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上午,郭中骏换上六品武官服,拿上朱道临的名刺赶赴兵部衙门报备,立即引发兵部衙门一片轰动。↑,
郭中骏说得很客气:“朱将军在海上偶感风寒,正在卧床调养。”
兵部尚书和两位侍郎早朝未回,还在朝堂上与皇帝商议国事,衙门里的各级官员最高品秩只有四品,不管什么文贵武贱,反正就是没人比朱道临官大。
尽管按理应由朱道临亲自前来报到,但朱道临不来也没人敢出言问责,原因是财大气粗的朱道临从来不求两京兵部,练兵上万他自掏腰包,从未向两京兵部要过一文钱,反而陆陆续续给皇上送来200多门大炮。
还有个最为重要的原因是,朱道临的宝山卫指挥使职务和三品昭毅将军封号都是皇上越过兵部钦点的,前前后后没少被朝臣和兵部刁难,朱道临不怀恨在心才怪。
而且朱道临直属南都五军都督府管辖,除了人事任命之外,其他方面根本不用鸟两京兵部,所以性格强硬的朱道临不来兵部报到也是情有可原。
哪怕兵部官员恨死朱道临,也不敢公开和他做对,不少官员还私下猜测:自己的三个顶头上司是谁得罪了朱道临?
朱道临确实是在卧床调养,不过不是什么偶感风寒,他从一大早离去的赵怀忠那里得知,三两天内皇帝恐怕难以抽出时间召见他,所以派人前往兵部报备之后,他干脆好好睡觉、养精蓄锐,一觉睡到下午三点才起来盘腿打坐,等郭中骏等亲卫都休息好了,他才吩咐肃立一旁的两名丫鬟准备晚餐。
两名丫环刚走。朱道临便将金钢圈里的20件宝石首饰和折叠卷起装在皮筒内的拿出来,全部放入墙边空荡荡的大衣柜里,然后来到前堂,与四名亲卫和等候多时的京城博孚钱庄掌柜杨君武见面,一同品尝极富特色的京味羊肉火锅。
三杯酒下肚,一大碗熬成乳白色的香浓羊肉汤喝完。朱道临和众亲卫浑身冒汗大呼舒服。
杨君武哈哈一笑,端起酒瓶正要给朱道临续满一杯,就听到院子里传来密集的脚步声,回头一看,竟是赵怀忠和一名身穿六品内侍官服的年轻太监匆匆而至,还有两名锦衣力士和两名小公公跟在他们身后。
赵怀忠几步走到站起行礼的朱道临面前:“立即洗漱更衣,万岁爷要召见你!先认识一下,这位是司礼监丞何公公,和咱家一样都是曹师傅的徒弟。”
朱道临望向含笑打量自己的何公公。感觉他似乎不到30岁,却有一种远胜寻常内廷太监的傲慢矜持,当下不敢怠慢,立即上前客气问候。
精明的郭中骏早已拿出几张银票,不声不响绕过去悄悄塞进四位侍从手里,然后回到原处肃立等候。
何公公把郭中骏的举止看在眼里,哈哈一笑亲切地说道:“都是一家人,无需客气。呵呵!朱将军还是快收拾一下吧,车驾就在外面。不能让万岁爷久等了。”
“谢谢公公!”
朱道临再次致谢,进入卧室迅速脱下便服换上大红官袍,郭中骏跟进去帮忙,一面为朱道临整理官袍系上玉带,一面低声询问自己该怎么做?
朱道临也不知道该怎么做,只好吩咐他等会儿悄悄询问赵怀忠。估计有小公公专门安排他们几个。
出了院子,何公公热情地邀请朱道临同乘一车,赵怀忠把朱道临送到插着黄龙流苏三角旗的四轮马车旁,告诉朱道临不要担心,他和郭中骏几个乘坐后面两辆装着贵重贡品的马车随行。
三辆马车在十几名锦衣骑士的护送下很快来到东华门桥头。转而掉头向南,沿着护城河一路前行,经过空荡荡的午门毫不停顿,继续前往西华门方向。
车上的何公公对颇为紧张的朱道临笑道:“朱将军是第一次来京城吧?”
朱道临想说几百年后来过两次,但最终还是客气地回答:“是啊!天没亮进城,一觉睡到傍晚才爬起来填肚子,刚喝下杯暖身的烧酒没能拿起筷子,何公公就到了,所以到现在还不知道京城是什么模样。”
何公公哈哈一笑:“朱将军果然和咱家之前听说的一样,是个妙人啊!哈哈!”
“还请公公赐教,进宫需要注意点儿什么?”
朱道临谦逊地询问,他猜测面前这位何公公已经从赵怀忠那里得到好处,因此他有什么就问什么毫不客气。
何公公笑道:“别的定然都有人教过你了,无需咱家再啰嗦,只有一点你得记住,进入御书房之后,万岁爷不问你别吱声,老老实实跪着,万岁爷问你了才能回答,千万不可学那些阁臣,大道理张口就来滔滔不绝,万岁爷嘴上不说什么,心里腻味啊!”
马车来到西华门就得下马步行,郭中骏等亲卫和随从只能在马车里等候。
赵怀忠和几位小公公捧着四个装有宝石首饰的精致木盒、装地图的皮筒小心跟随,一路走过英武殿越过虹桥,经过两道门禁向北疾行数百米,再转入慈宁宫东侧巷道前行数十米,终于来到养心殿西偏门,司礼监太监王承恩和御马监太监曹化淳已经等候多时了。
曹化淳满脸笑容地上下打量朱道临,看到朱道临要以晚辈之礼拜见,立刻上前扶住朱道临的双手:
“使不得,朱将军是朝廷堂堂三品武官,御赐的昭毅将军,咱家岂敢受此大礼?今日得见已经是三生有幸了,呵呵!”
朱道临哪里敢在两位位高权重的大太监面前托大,连忙后退半步再次抱拳见礼:“末学后进朱道临拜见曹公公、王公公,恳请二位前辈多多关照!”
曹化淳这才乐呵呵地受了一礼,王承恩看到朱道临如此谦逊,而且仪表堂堂英气勃勃,禁不住露出了笑脸,上前与朱道临见礼完毕,指指朱道临侧后,和蔼地问道:“这么长的皮筒子,里面是啥宝贝?”
“献给皇上的一幅疆域图。”朱道临回答。
赵怀忠补充道:“好大一副大明疆域图,宽达一丈五,高近两丈,山川河流大海岛屿应有尽有,令人叹为观止啊!”
曹化淳和王承恩惊愕不已,曹化淳抢先问道:“这可是关乎江山社稷的大事啊!只是如此机密的疆域图,如何出现在贤侄手里的?”
朱道临略微犹豫:“前辈,听说佛郎机传教士利玛窦一直待在宫里?”
曹化淳立即知道朱道临话中所指,点点头如是告知:“不错,利玛窦如今在钦天监效力,天启年间,他呈上过,后来不断修改添加,于去年秋天,终于完成了更为浩瀚的,如今深藏宫中从不示人,但大明朝野都知道,利玛窦是万历庚辰年间,由极远的泰西航海九万里,九死一生才来到我大明的,贤侄特意问其此人可有深意?”
朱道临从容回答:“据我所知,绕行天下一圈回到原点,总里程只有八万里多一点儿,利玛窦是从泰西的葡萄牙国都里斯本乘船过来的,按里程算,里斯本至大明南海直线距离两万里,就算他一路绕着走,顶天了也就五万里海路,何来九万里?”
曹化淳、王承恩、赵怀忠几个全都大吃一惊,这可是利玛窦经常挂在嘴边的荣耀事迹,而且这么多年来大明朝野都相信了,如果朱道临的话是真的,那就意味着利玛窦犯了欺君大罪。
王承恩与曹化淳低语几句,立刻转身返回养心殿,曹化纯也不再多话,直接请朱道临随他一起走向养心殿大门口,随后停住脚步低声叮嘱,朱道临频频点头,硬着头皮缓缓跪在门槛前,一边腹诽一边等候皇帝的召见。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