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谨和吴尊儒两不相让,互上奏疏弹劾对方,官司很快就打到了御前
把吴尊儒也打成太子李亨的同党,这正合李林甫的心意,这不仅可以减少王忠嗣一案的审判阻力,而且太子的同党越多,皇帝就会越忌惮。
于是李林甫立即发动御史言官,集中火力弹劾吴尊儒,刚好,皇六子荣王李琬与太子李亨交情不错,于是李林甫一党连荣王李琬也带上,含沙射影地说荣王李琬与太子李亨也是一伙的,荣王娶了吴尊儒的孙女,所以吴尊儒故意阻挠王忠嗣一案的审判。
李林甫一不做,二不休,平时与吴尊儒这个大理寺卿交情比较好的官员,也一网打尽,全成了被弹劾的对象。
朝堂之上,风云变幻,暗流汹涌……
李林甫一派发起的攻势之大,令人乍舌,很快,礼部员外郎康国栋、将作监丞吴敬宾、通事舍人万长青、金吾卫长史马定新、国子监丞崔仲儒、亲勋翊卫队正刘温良、右补阙李子光、果毅都尉谢宗发、武库中尚署令尚乾东、驸马都尉裴焕、太常寺丞欧阳敛、太子洗马孔定安等等,一大批官员接连下狱,吴尊儒也被暂时免去了大理寺卿一职,调往太仆寺养马。
此举令朝中百官一日三惊,战战兢兢,生怕自己也被连累进去。
这场政治风暴甚至影响了整个长安城,城中可谓是风声鹤唳,高官显贵之家,多数闭门谢客,不敢再请客宴乐,以免被说成聚众结党,有所图谋。
紧接着,王忠嗣府上的管事王二受刑不过,招认李忠嗣在家中私藏谶书,与太子阴谋武力逼宫。
公孙谨、杨慎矜、以及大理寺少卿龙少阳立即带人前往王忠嗣府上搜查。李隆基不放心,又加派了殿中侍御史杨钊、内侍省太监陈秋义一同前往王忠嗣府上搜查。
一大群人浩浩荡荡杀往王忠嗣府上,果然从其府中搜出谶书,李隆基闻报,大为震怒,命三司对王忠嗣动用大刑逼供。
太子李亨听闻之后,吓得魂飞魄散,踉踉跄跄跑入宫中哭诉。
李隆基正在气头上,望着跪在殿中的李亨,冷声大喝道:“朕念你一向谦恭谨慎,朝中大臣多次弹劾于你,朕都压了下来,你…….你你……你等不急了是吗?那朕今日就成全了你……”
“父亲啊!”李亨涕泪俱下,惨声悲呼道,“父亲,儿冤枉啊!儿没有勾结王忠嗣阴谋副宫,父亲英明神武,文治武功远超古之帝王,孩儿对父亲崇敬无比,岂敢有丝毫不敬之心,父亲啊!孩儿此心可表日月,孩儿真是被冤枉的,还请父亲明察啊……..”
李亨一边大声哭诉,一边用力磕着头,呯呯直响,额头很快就磕出了血来,其惨甚惨,殿中的太监宫女见了,不忍多看,纷纷垂头欲泣。
李隆基看了也有些不忍,他毕竟年纪大了,心也软了,跪在地上的儿子,已经吓得面无人色,额头磕得鲜血淋漓,不到四十岁,两鬓竟然微斑了。
侍候在旁的高力士对李隆基的性情比谁都更了解,他善于察言观色,见李隆基神色稍稍松动了一些,立即上去小声说道:“大家,太子是不是被冤枉的,还须查实,太子毕竟是大家的骨肉,万一真被冤枉了,大家岂不后悔莫及?”
高力士没有直接提及当年三庶人之事,但话里话外,却让李隆基想起了十年前的旧事来,他暗暗一叹,对李亨说道:“你先起来吧!”
“谢父亲!多谢父亲………”
“滚回你的东宫去!”李隆基突然又大喝一声。
李亨吓得浑身发颤,站不起身来,高力士连忙招手,让几个小太监上去扶起李亨,把他扶回东宫去。
就在此时,香风动,丽影来,杨贵妃带着一群太监宫女走入麟德殿,她未施脂粉,素面嫣然,似乎是刚刚午睡方起,身上还带着一丝慵懒之态,更加惹人怜爱。
她身后一名宫女提着一只毛色雪白的鹦鹉,这只鹦鹉机灵得很,一见李隆基,立即连连叫道:“陛下万岁!陛下万岁!陛下万岁………”
一连串的叫声,顿时让麟德殿里的气氛活了许多。这白色的鹦鹉是岭南上贡的,能模仿人语,李隆基和杨玉环十分喜欢,称它为“雪花女”,宫中左右则称它为“雪花娘”。
“雪花女真乖!”杨玉环回头赞了鹦鹉一句,才上前来,盈盈一拜道,“三郎,你这是怎么了?是谁惹三郎你发这么大的火呀?”
李隆基顿感香风扑面,心里的烦恼顿时消了大半,他向杨贵妃招手说道:“玉娘来了就好,快来坐下,那些烦心事,朕懒得去理他,有玉娘相伴左右,我就心满意足了。”
杨玉环靠上去,娇嗔道:“三郎,你口是心非,说不去管那些烦心事,自己还皱头眉头,这是何道理?三郎,奴看到你这样子,心疼得紧,你还是跟奴说说,到底为何事心烦,奴也好替三郎排解排解嘛。”
杨玉环软语莺声,娇态如花,柔情款款,李基隆的心都化开了,哪里还忍心逆她之意,便将王忠嗣家藏谶书,图谋不轨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杨玉环听了之后,却轮到她眉头蹙了起来,李隆基看得心疼,搂着她的肩膀问道:“玉娘,怎么了?外头的事,朕自会处理,你不用担心。”
杨玉环愁结双眉,楚楚可怜地说道:“三郎,发现了这样的事,奴能不愁吗?万一真的起了宫变怎么办?唉!三郎,是不是因为奴的原因,太子觉得三郎不想过问朝政了,才生出这样的心思,三郎啊!要是这样,你还是把奴遣送出宫吧,免得有人说是奴迷惑三郎,以此为借口行不轨之事…….”
杨玉环言之俗泣,恍若一枝梨花春带雨,李隆基拥着她的肩不停地安慰道:“玉娘,你不要瞎想,这事和你没有任何关系,太子有没有谋逆之心,我一定让人尽快查清楚,若有,我定不轻饶于他!”
“三郎啊!太子是国之储君,你怎么能让人去查太子呢?三郎,太子若真有谋逆之心,你这一查不是逼得他只能铤而走险吗?太子若是无没谋逆之心,三郎这样去查他,太子心里岂能没有怨恨。三郎,你还是把奴遣送出宫吧,这样问题就都解决了。”
杨玉环的话有些不合逻辑,似乎是把太子谋逆的原因硬扯到了她的身上,但越是不合逻辑,才让李基隆觉得她娇憨可爱,她说出的话也就更能打动李基隆的心。
不错,不管调查结果怎么样,只要自己派人去调查了,就说等于说自己不信任太子,太子心里难免会情有怨恨…….
想到这些,李隆基不禁咬了咬牙,冷哼一声。
只此一声冷哼,便让高力士心中大惊,他暗暗思量着,这阵子贵妃的言行有些不同寻常,似乎越来越多的参与到了朝中的纷争里去了。
三天之后,经三司会审,王忠嗣被判死罪。
对此,皇帝也无异义。
李林甫一派大受鼓舞,正准备乘胜追击,一举扳倒李亨。却在这个时候,陇右再次传来了大捷的消息,哥舒翰在吐谷浑王子卡钦的配合下,大败吐蕃守军,攻克了吐蕃的洪济、大漠门等城,降服了九曲的全部吐蕃部落,获牛羊数十万头。
黄河九曲之地,战略地位十分重要,吐蕃常以此地为前沿基地,进攻、洮、河、松、岷等州,陇右深受其害。哥舒翰夺取九曲之地后,洮河等十数州从此不用再担心受到吐蕃入侵了。
边疆捷报连传,李基隆喜不自胜,一面下旨在大莫门城、洪济城等置金天军、威胜宁、武宁军等,一面下旨哥舒翰回京受封,同时让刚刚归附的吐谷浑王子卡钦入京朝拜。
另一方面,有心在有生之年平定整个吐蕃的李隆基,给了李昂一道旨意,让他立即赶往陇右,依当日延英殿的奏对施为。
李昂正想离开长安这潭浑水,一接到圣旨,便带着李泌出京,准备轻骑赶往鄯州。
京中亲友皆来相送,开远门外秋风萧瑟,北雁南飞,公孙靖宇拉着他的衣袖,酒敬了一杯又一杯,仿佛要把他灌醉,好把他留下。
杜甫也来相送,对酒高吟道:“君不见鞲上鹰,一饱则飞掣,焉能作堂上燕,衔泥附炎热…….”
李昂听了之后,哈哈大笑道:“待子美兄金榜题名,我定邀子美兄同往陇右,一展大鹏之志。”
道一声去也,李昂几人便乘轻骑疾去,公孙靖宇连忙翻身上马,打马追在后面跟随了十多里,直到过了滑水上的便桥,他才停下来,折了柳枝摇动道大喊:“大哥!保重啊!小弟等你回来……”
李昂回头大声喊道:“贤弟,快回去吧,大哥此去,一定抢个吐蕃娘们回来给你做媳妇,你安心等着,哈哈哈……..”
公孙靖宇本是满腔离愁,远远听到李昂这话,差掉摔下便桥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