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都跟您说过n遍了,不准叫我呱呱鸡,我是欢喜鸟.”话音未落,闫晓蓓蹦蹦跳跳地来到了小石桌前,撅着嘴瞪着闫博年,不满地说:“爷爷,您应该到院门口却疏导一下了,看门口都成什么样了,连个车都没有地方停。”
“我哪院门口本身就不是停车的地方,也就是你呱呱鸡敢把车停到哪里,你爸一个厅级干部还不是乖乖地把车停在路边。”闫博年笑着瞪了闫晓蓓一眼,低声训斥道:“大姑娘家家的,也不知道稳重点,你看人家小鹏,文静又稳重。”
“那是他装的,平时说起话来可是一套一套的。”闫晓蓓俊俏的瓜子脸红了一下,深深地撇了刘鹏一眼,转过脸来接着说:“按照您老的逻辑推理,老闫的车只能停在路边,我书记姑父的车还不停就走呢?我的车就只能停在院门口,而姑姑的车才能进到院里,您偏心。”
“强词夺理。”闫博年站起身,在闫晓蓓的额头上轻轻地拍了一下,慈爱地笑着说:“快带小鹏到屋里坐吧。”
“不用,就让他在这里给你们老几位沏茶倒水吧!我去厨房给奶奶和秦妈妈帮忙。”闫晓蓓说着话蹦蹦跳跳地向厨房跑去,留下了一串甜美的话音。
闫博年慈爱的目光追随着闫晓蓓很久,才慢慢地收回来,微笑招呼着刘鹏,温和地问:“来,小鹏,搬把椅子过来坐。近来怎么样?工作还适应吗?”
“还可以。”刘鹏腼腆地笑着,端起茶壶给闫博年的杯子倒满水,放下茶壶,双手捧着轻轻放到闫博年面前,然后又拿起茶壶,给齐天翔杯子倒满水,仍然的放下茶壶,双手捧着轻轻放在齐天翔面前。动作轻柔娴熟,而且始终耐心细致,脸上也始终是专注的神情,做完这一切,才慢慢转身搬来一把椅子,放到闫博年石凳旁边,稳稳地坐下,双手自然地摆放在双膝之上,含蓄地说:“本来是不想给爷爷和书记舅舅说的,我可能不会到银行去工作了,可能要到农村工作几年。”
“你看看小鹏这做派,这规矩意识,能没有出息吗?”闫博年满脸笑意地看着刘鹏,侧脸对齐天翔说:“现在的年青人,能够做到这样的可不多了。”
“因为稀缺,所以珍贵,里面都有的规矩,以前每个孩子都要学习的礼仪,现在倒成了难得的品质了,真不知道是应该高兴,还是忧虑了。”刘鹏的一切行为都被齐天翔看在眼里,心里也是十分的满意,可却没有过多的赞许,而是慢慢地说着:“我们自诩文明古国,文明在何处,优秀在哪里,是需要他们这一代用行为来诠释的,而且不但是实践,还要在这些礼仪和规矩里找到乐趣才行。是不是啊,刘鹏。”
看到齐天翔向自己问话,闫博年也是微微笑着等着他回答,就慢慢站起身,轻轻地说:“其实这些也不难,规矩只要养成就是习惯了,习惯了也就自然了。”
“这孩子思路还很特别。”闫博年笑着对齐天翔夸奖道:“这就是教育方法的问题了,同样的年龄,相同的学习经历,甚至同样的教育背景,差别就这么明显。”
“爸爸说的是,不管是学校教育,还是社会影响,其实现在的孩子们都差别不大,可针对到每一个人就不一样了。”齐天翔笑着应答着:“这就是所谓言传身教,所谓家贫出孝子,国难见忠臣,可我们不能非要等到家徒四壁或国破家亡时,才能检验我们教育的得失吧!”
“这话说到了点子上了,看来你已经被这件事深深困扰住了。”闫博年深深地看了齐天翔一眼,常常地叹了一口气说:“过去我们的教育,尤其是各家对子女的教育,都并不是很大的投入,一则我们自身的学识,二则也是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孩子都是学校和社会教育的多一些。好在那时的社会风气,以及社会风尚还是积极向上的,还是正面和阳光的,尽管没有了旧式教育的‘忠孝仁悌’,但却是以集体主义,爱国主义为目标的,所以还算尽到了社会应尽的教育义务。”
“爸爸说的是,说出了那个时代的特点,也是最大的收获。”齐天翔笑着望向闫博年,想着说:“那个时代着力培养的是社会主义事业的接班人,是有知识有文化的劳动者,是时代有用的人,尽管没有刻意地在‘忠孝礼智信’这些方面下功夫,但爱国、爱党、爱社会主义就涵盖了所有传统教育的内容,即使没有刻意地强调,却有着比‘岳母刺字’更好的效果。因为整个社会推崇的,就是应该学习和效仿的,而如今的社会教育,却将知识灌输的事情交给了学校,把才艺培养交给了补习班,而把品行品德教育交给了家庭。让一群为生计苦苦挣扎的人,告诉孩子奉献是什么,信念和精神如何可贵,以及如何领悟舍得二字的深刻内涵,这不是举轻若重吗?更可怕的是面对独生子女教育,竞争和争强好胜占据了所有的位置,上学不是为了学知识,而是为了好成绩,上补习班的意图不是德智体美,而是增加竞争取胜的筹码,是不输在起跑线上的焦虑,拾垃圾当环卫工不是一种生存和职业的选择,而是对不好好学习的惩戒。这样的教育之下,孩子们想身心会受到什么影响,社会是不是能够接受,似乎就不是家庭教育所要考虑的了,使得我们如今培养了一大批不识稼禾的小皇帝,一群未富先贵的贵族,一群沾染了骄娇二气的少爷小姐。”
齐天翔略显激愤的话,使得闫博年陷入了沉思,很久才缓缓地叹了口气说:“我们家的贝贝要是懂得这些就好了。”
“其实有些时候小贝是专门做给你们长辈们看的。”刘鹏淡淡地笑着解释:“在单位,几乎所有人对她的评价都是善良、文明,懂礼貌。”
“听听人家小鹏的说法,这是就是对抗,有意识的。”闫博年情绪很好,看向刘鹏的目光也是满意和慈爱的,随即忿忿地说:“都是闫勇惯得。”
“您老可不能一桨打翻一船人,这样不公平。”说着话闫勇笑眯眯地走进院子,边走边说:“我还觉得是您和我妈把她惯成了这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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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你们爷俩吵嘴可别牵扯我,我什么时候惯小贝了,而且我也没有觉得我们家小贝没规矩,我觉得挺好的。”张婉芬听见儿子进门的声音,就从厨房里出来了,与李红霞打着招呼,随即瞪了闫勇一眼,不满地说:“都到这个时候才来,就不能出门早点。”
“妈,这都怨我了,是我上午收拾完屋子,又洗了几件衣服,就把时间给耽误了。”李红霞看张婉芬不高兴,脸红红的赶忙解释:“这一个时期下乡巡诊,特别的忙,也没有时间收拾,刚好昨天回来,就来晚了。”
“什么早啊晚的,吃饭嘛,哪有早晚。”闫博年呵呵笑着看了老伴一眼,对大家伙说:“都进屋坐吧!”
家庭聚会,因为有了秦姐和刘鹏的参见,显得更加热闹,闫晓蓓不停地给秦妈妈夹菜,而刘鹏也时时地给李妈妈夹菜,两人仿佛商量好似的,叫的那个自然亲切。席间,刘鹏还礼貌地给闫博年和闫勇敬酒,把个闫博年和张婉芬高兴的,嘴都合不拢,而秦姐看向闫晓蓓的眼神里,也满满都是欢欣和喜爱。
饭后,一家人坐着说了一会话,李红霞因为下午值班,就和闫勇提前走了,秦姐不放心合作社的事情也一起走了,闫博年和张婉芬都有午休的习惯,回房间休息去了。
突然冷清了下来,齐天翔和闫丽走到院子里,享受着初冬午后温煦的阳光,看到跟着出来的闫晓蓓和刘鹏,齐天翔奇怪地问:“这么大好的时光,你们就不出去玩玩吗?”
“不想出去,我和刘鹏有些事情想跟书记姑父说说,请您给出出主意。”闫晓蓓坦率地望着齐天翔,神情异常严肃地说:“这几天都烦死我了。”
“什么事情能把咱们欢喜鸟愁成这样,说来听听。”齐天翔看着闫晓蓓皱起的眉头,呵呵笑着调侃说:“正好咱们四个人都是党员,按照党章规定,可以成了党小组了,我党龄、年龄都最老,这个临时党小组长就当仁不让了,有什么事情尽管汇报就是。”
“看你,孩子有心事,你还有心开玩笑。”闫丽嗔怪地打了齐天翔一下,转过脸关切地看着闫晓蓓和刘鹏,柔声问:“出现什么问题了?是工作的问题,还是你们两个遇到什么难处了,跟姑姑说说。”
“还是让他说吧!”闫晓蓓看看闫丽,又看看齐天翔,指着刘鹏说:“他比我说的明白。”
“刚才就想和书记舅舅说了,可是没有找到机会。”刘鹏陪着笑脸望着闫晓蓓,慢慢地看着齐天翔和闫丽说道:“开学以后,原本要正式与银行签订实习和服务协议,可我却有些犹豫了,与**签订了服务基层助学协议,小贝不高兴了。”
“我没有不高兴,也没有真正不高兴,我并没有干扰和阻挠你发展的意图。”闫晓蓓不高兴地抗议道,但在齐天翔不满和严厉的目光盯视下,也觉得自己咄咄逼人的语气有些不妥,就缓和了语气说:“我支持你基层锻炼,你可以签一年啊,如果可以就再签一年不行么?”
“贝贝,你怎么这样说话,而且你这样看问题,不觉得狭隘吗?”闫丽看到齐天翔眼中的不满,以及愈发阴沉的表情,就赶忙接话说:“学校是你家开的,制度是你家制订的?你这样说不是给小鹏增加心理负担吗,这是你的初衷吗?”
“姑姑,你不知道,刘鹏助学服务我很赞成的,这不是出现变化了吗?”闫晓蓓也知道自己的语气和说法,可能伤害到了刘鹏,很感激闫丽给她设计的台阶,就撒娇地对闫丽说:“谁知道我们行里犯什么病,前天快下班时候通知我,周一到清河市教育局报道,让我到小学担任数学教师,您说我是教育孩子的人吗?”
“是不合适,你们行里也是遇人不淑,怎么能够让你当孩子王呢?应该直接安排你到幼儿园当一当准妈妈。”尽管有闫丽的一再示意,齐天翔还是有些忍不住了,冷冷地说:“起码让你知道母亲是怎么回事,孩子意味着什么。”
“姑父,您还是我亲姑父吗?”闫晓蓓不满地望着齐天翔,委屈地说:“您就不考虑一下我的感受吗?”
闫晓蓓的话瞬间把齐天翔逗笑了,可随即就严肃地说道:“考虑你的感受?可你考虑过行里面的感受吗?想过行里为什么让你去当孩子王吗?会这么无聊地拿你开涮吗?”
“多年以来我们灌输的正统教育,一直是民族为后,国家居前,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对,但在实用价值观和庸俗人生哲学看来,却是严重束缚了自由和个性的残暴行为,是无视个人价值的理想主义,似乎家国情怀更符合社会常理,更符合人性特点。”齐天翔微微叹了口气,望着有些惊讶的闫晓蓓和刘鹏说:“家国也好,国家也罢,都是讲述的一个理念,只是侧重的角度不同,也就是硬币的正反两面,其实实质都是抛开了个性谈共性而已。”
“家国,实际上更强调了家的重要,而国家,似乎注重了国的重要,也就是大河小河的辩证关系问题,更简单的理解,就是城郭内外的关系,其实真正有意义的是民族一词。因为城郭内的居民多寡,只是这座城市的繁荣程度,与人们的生活无关,更与幸福不染,真正衡量城郭凝聚力的不是政治,也不是经济,而是民族,‘聚民以居而成族群,族群类聚而衍血缘’,这说明了什么,说明了存在的合理因素,必须附之于维系的纽带,才能真正植根与土壤,也才能久远。”齐天翔一口气说了这么多,似乎觉得过于深奥,就缓和了一下语气说:“简单地说,就是人与社会的关系问题。”
说着话,看着刘鹏温和地说:“你们总在标榜着**的个性和自由的理念,似乎这个社会,这个民族,这个国家,与你们没有什么关系,可真的就没有什么关系了吗?似乎看起来关系不大,有钱就可以拥有所有生活的一切,但想过粮食怎么来的吗?身上的衣服没有工业的创造可能吗?这似乎与国家没有关系,可没有国家的稳定,没有各行各业的付出,这些看似简单的获得真就那么简单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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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你舅舅的话说出了他的担心,也说出了现实存在的问题。”闫丽望着刘鹏有些涩迫的神情,就慢慢接话说:“现代教育只专注了知识的灌输,而忽视了素质和品质的养成,似乎只要完成了基础教育就万事大吉了,从小学都高中,每个孩子学习的东西都是一样的,这就像生产线的产品似的,没有区别,更没有特点,这样下去怎么行呢?”
“这话说的有水平,到底是做学生工作出身,一针见血啊!”齐天翔迎着闫丽愠怒的目光,呵呵笑着,点上一支烟慢慢抽了一口,缓缓地说:“过去的传统教育,讲究的是先立身再修学,不管是,还是,或者是,都是立足于品行的灌输和养成,而这些基本礼仪和思想品德的点滴知识,即使不再进一步学习,也能规范和制约一个人的日常行为和思维。而且更进一步的学习,就更加注重每个人的个性,过去讲六艺,小六艺是生活的必须,大六艺就是君子成长的必修,也是治国安邦技艺的基础。孔子弟子三千,贤者七十二,大哲十人,每一个人都是不一样的,子路的孔武,子由的头脑,冉求的好学,都不尽相同,所谓有教无类就是这个道理。”
“而现在,教育工业化了,就像生产线上的产品,批量生产,批量复制,唯一的标准就是分数,看似什么都教了,可什么也没有教明白。”齐天翔似乎陷入了深思,忧虑地说:“中小学教育如此,大学教育也是这样,都是课本上那些知识,其他的就不归老师管了,至于这些知识,是不是可以应用于实际生活,就没有人在意了。以至于出现了成批的学士科员,硕士科长,博士局长,这些从生产线上下来的高级知识分子,真的可以承担经济和社会的管理责任,真的具有相关的能力吗?”
“学历只是一个证明,只是说明了所处在的层面,其实什么也说明不了,社会什么样,基层都有什么问题,老百姓的需求是什么,你们这些从学校到机关的人知道吗?”齐天翔眼神变得严肃,话也凝重了一些,“这些基础知识是你们必须补上的,主动补和被动补,结果或效果是不一样的。”
“书记舅舅的话,我好想听明白了一些,但太过深奥,我一时也理解不了。”刘鹏想着,慢慢地说:“似乎是再说我们这一代应当负起责任,应该担当才是,毕竟这个国家和民族的未来,与我们有着根深蒂固的联系,不但有血缘,更有文化和文明的纽带传承。”
“就你会说,拍马屁。”闫晓蓓瞪了刘鹏一眼,抢白他说:“书记姑父只是要求我们服从组织分配,不要挑肥拣瘦,对吧,姑父?”
“我其实什么也没有强调,更没有要求。”齐天翔知道这两个年青人已经明白了,也就不愿多说,可还是意犹未尽地讲道:“借用你们经常用到的话,也是网络上常常见到的语汇,‘能用钱解决的问题,就不是什么问题’,这么浅显的道理,现在却困惑住了整整一个国家的民众,国家强调一切向钱看,舆论主张财富证明价值,商家忽悠没钱就没有一切,真的是这样吗?”
“房子、车子、位子、票子、妻子,这些所谓的‘五子登科’,除了位子,需要其他的因素,其余四项,那一项不是以金钱为衡量标准的,但仔细想来,那一项没有会维护生命安全,会累及民族生存的,房子可大可小,车子可有可无,票子可多可少,妻子与金钱无关,这样看来,我们毕生追求的,似乎都与生命存在的意义无关,更无关乎幸福与否。倒是与国家、民族生死攸关的理想、信念、信仰、精神,却被社会舆论忽略了,正本清源的事情谁来做?谁告诉为了一些正确的思想?这些不应该有你们来承担,来担当吗?”齐天翔缓缓地说着,似乎并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只是微笑地说着:“这些并不复杂的问题,需要你们来解读,或许几年,或许一辈子。”
闫晓蓓和刘鹏似乎明白了齐天翔说的话,又似乎并没有完全理解,但看着齐天翔冷峻的神情,却也不愿过分的执拗。
齐天翔却并没有停止思索,刘鹏的工作可能只是学院的安排,闫晓蓓的工作变动,却是有着很深的意图,齐天翔不愿过多地说什么,只是希望她能够在短训中积累属于自己的东西。
闫博年的话,以及自己所说的话,慢慢地纠葛在一起,即使是在回家的路上,也没有完全分清楚。
原本是想陪两位老人吃了晚饭,特别是还想再听闫博年说些什么,可王金龙打来电话,想要与他好好聊聊,可声音却并不那么轻松,使得齐天翔心弦又绷了起来,只好答应赴约,并让他把地址发过来。随即歉疚地跟两位老人道别。
回家的车上,收到方振全的短信:“已经安排整改,希望齐书记随时检查”。
齐天翔看着短信,回想起闫博年的话,似乎明白了一些什么,意味深长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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