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等车子停稳,一个瘦小的男人就小跑着迎着车队而来,而且准确地跑到齐天翔的车前,等车子稍稍停稳,就快速地拉开车门,恭敬地笑着迎候齐天翔下车.
“齐书记好,欢迎您来我们村视察指导,您可是我们村近年来接待的最大的领导啊!”
齐天翔一下车,手就被一双大手紧紧地握住,而且不停地摇晃着,非常地亲切和亲热。
“这位就是清荷村的村委主任庆丰收同志,优秀的群众致富带头人。”冯俊才快步走了过来,笑着向齐天翔介绍着:“近六十岁的年纪了,跑前跑后的为村里的事情忙碌,人都累瘦了。”
“冯书记就会拿不花钱的高帽恭维人,不领情还不行。”庆丰收望着冯俊才憨厚地开着玩笑,似乎并不满意冯俊才的夸奖,说完话赶忙满脸堆笑地对齐天翔说:“齐书记快请到屋里坐,外边太热,呆不住人。”
说着话,庆丰收攥着齐天翔的手,几乎是拉着将齐天翔带到了屋内,对于这种热情的近乎失礼的举动,齐天翔只能报以无奈的苦笑。真真假假齐天翔还是分得清的,但却不愿过多的计较,心里也明白这种热情的背后,不都是虚假的成分,也不能排除拉近关系的意图在里面。
从外面炫目的光线照射下,猛然进到屋里,齐天翔的的视线一时难以适应,等待了片刻才慢慢恢复正常。所谓的村委会,其实不过就是一个农家院,唯一不同的也就是墙上张贴的村规民约,还有一些标语、口号之类的东西,区别着房子的用途。几张泛着陈旧色彩的老式课桌拼凑在一起,勉强算是有个办公的环境,但从桌子的摆放,以及桌边椅子的位置,就能很明白地看出,这个办公室并不是每天都有人过来办公。
倒是摆放着墙边的长条凳子,使齐天翔立即嗅到了久远的味道,也感到了集体存在的亲切。似乎只有这些看似散漫的长条凳,才有着过去年代的印记,也区别着现实和历史的界限。
“齐书记,你快请坐。”庆丰收将齐天翔拉进办公室,慢慢松开他的手,自豪地环视了一圈办公室内的摆设,慢慢地对齐天翔说:“我们这个偏远的小村,条件一般的很,还请齐书记不要介意,其实大多数的村委会,也大致差不多。”
齐天翔环视着办公室,看着后面的人陆陆续续走进来,屋里很快就有些拥挤了起来,就没有正面回应庆丰收的话,而是望着庆丰收温和地说;“刚才我还与你们冯书记说起过,你这个名字好啊!吉祥,吉利,还透着富足和喜悦,如果我们每一个播种之后,都有你名字一样的结果,那该多幸福啊!”
“哪有那么多的丰收可庆啊!我活了六十岁了,真正庆丰收的场景又遇到几回?”庆丰收似乎明白齐天翔说话的含义,自嘲地说着:“现在能让老百姓欢庆丰收的时候,真是不多啊!不说是不是丰收,就是丰收,也是众口难调,不容易啊!”
看着庆丰收摇头晃脑诉苦的样子,冯俊才接过了话把,似乎也是无意地说道:“齐书记这次过来,不是看你的办公条件的,一上午,既看了你成熟在望的玉米地,又看了你荷花飘香的水库,庆不庆丰收是你老伙计的事情,但现在齐书记口干舌燥的,先来点水喝喝总是可以的吧!”
看冯俊才不威自怒的神情,庆丰收知道冯俊才看穿了他的把戏,就呵呵笑着说:“当然不能怠慢了贵客,别的好茶我这里可能没有,荷花清火茶齐书记肯定是没有喝过,这个季节不管多热,喝了荷花茶,清心明目,益气安神绝对没有问题。”
庆丰收说着,赶忙招呼村里的人倒茶。听到庆丰收的吩咐,村里的人立即进进出出的忙活起来,很快每个人的面前就多了一杯湛清碧绿的茶水。说是荷花茶,其实应该叫荷叶茶更加准确,而且散发出来的气味也是苦涩多过花香。
齐天翔看了一眼面前的荷花茶,又看看屋里略显拥挤的大小干部,对着庆丰收淡淡地笑着说:“你这屋里地方太小,舞弄不开,我看不如搬几个板凳,到院子里说话敞亮,也可以请几个村里的老人过来,大家一起聊聊天,轻轻松松地交流一下想法和要求,也可以给县里提提意见。”
“我看齐书记的指示很英明,找几个有代表性的村民过来,大家敞开了说说,有什么意见和要求都提出来,齐书记也可以多了解一些大家的想法,还是基层的真实情况。”冯俊才顺着齐天翔的话题往下发挥着,望向庆丰收的眼神带着深深地挑衅意味,似乎就料准了庆丰收的真实想法,知道不是所有的村民都赞同他的想法,因为庆丰收在逼迫自己减少抽成的同时,不少的村民也在逼迫他,放开沿水库的农家乐集体垄断,以便可以在即将到来的休闲旅游的盛宴中,得到一些具体的实惠。这也是庆丰收的软肋,县里一旦确定退出,沿水库的集体垄断经营,势必也要让出一些利益来,毕竟沿水库的耕地实际上属于村民,因此这也就是他希望庆丰收搞公司化经营的目的,既可以解决土地使用问题,也可以更好地平衡村民的收入预期。
“或者,开个座谈会,反正这会也有的是时间。”冯俊才有意识地抬腕看了一眼手表,慢慢想着说:“下午齐书记还有别的安排,饭后就得走了。”
“这屋里一下挤进这么多人,是挤了一点。”庆丰收深深瞥了冯俊才一眼,似乎心照不宣地咧嘴笑了一下,随即转过脸对齐天翔呵呵笑着说:“不是驳您的面子,您也忙了一个上午了,快到饭点了,不如我带您看看我们村的变化,对我们的新农村建设做些具体指示。”
看齐天翔没有明确反对的意思,庆丰收就站起身,请齐天翔先走。然后又等冯俊才和向有志出门后,才匆匆走出办公室,快步走出村委会小院,率先走到一个游览车跟前,等候着齐天翔一行。
“请齐书记和冯书记、向县长上车。”庆丰收笑容可掬地对齐天翔等人说:“我带领导们到村里转转。”
 
等齐天翔上车后,庆丰收招手叫过一个村里的人,耳语了几句,然后才慢慢上车,缓缓地开动起来。
“这是老庆他们为旅游专门购置的游览车,不但可以沿水库游览,还可以带客人到庄稼地里游玩。”冯俊才对坐在身边的齐天翔解释道:“而且沿水库所有的道路限制机动车行驶,所有车辆都集中停放在水库停车场,然后换电动游览车代步,环保又安全,很方便,也很有想法。”
“是很有想法,这样不但规范,游览车穿梭与水库绿荫之中,也是一道不错的风景。”齐天翔心情很好,悠闲地说着。
“而且还是免费无偿使用,不管是团体,还是散客,一视同仁,安全准时地送到要去的地方。”庆丰收接过话头说:“这都是冯书记的建议,看似提供了方便,实际上也有效控制了游客的行动,可以根据客流情况随时调整人员密度,安排客人的路线。”
齐天翔听着庆丰收的话,没有说话,而是扭过脸深深地看了冯俊才一眼,眼神里有着很重的赞赏意味。
游览车离开了清荷村,沿着水泥路,出了村子,慢慢地向村后的山地行驶着,齐天翔疑惑地看着冯俊才,看他笑而不语,知道他的意思是不需要解释,很快就会有结果了。
似乎也就没有多少时间,游览车就停在了一个半坡的台地上,下了车来,看到一片很大的空场,以及更远处挖掘机在不停土坡前纵深地挖着。转过身迎面就是不远处平滑如镜的水库,以及清荷村错落的民房,俯瞰下去很是融洽地交汇在一起,形成了一个自然静谧的水边村落的和谐画面,很有些田园美感。
“这里美吧,站在这里水库、小村都在眼皮子底下,怎么也看不够。”庆丰收走到齐天翔身边,由衷地感叹道,随即回身指着面前的空场,自豪地对齐天翔说:“这里就是我们新的清荷村,准备再往里面挖一些,就可以建设我们的农民新居了。”
看着齐天翔的注意力转到了空场上,庆丰收得意地说:“两年之后您再来看,这里将是规划有序的崭新的二层小楼,全村六十多户人家,家家都住上一栋,那该有多美。”
齐天翔明白了庆丰收的用意,把新村建在稍高一点的台地上,不仅可以节约耕地,还可以有效地保护水库水质,可谓一举两得。不由对村里的长远考虑大为赞叹,于是边看边说:“这里真是不错,依山傍水,风景宜人,那下面的村子呢,平整后复耕?”
“这我可舍不得,本身也没有几十亩地,复耕收益不大,而且对水库周边整体环境也是影响,还是冯书记建议的,保留原貌,建设农村风格度假区。”庆丰收望着齐天翔疑惑的眼神,抑制不住兴奋地说:“冯书记高瞻远瞩,建议我们新村建好后,老村子适当保留一部分有特色的房子和院落,外表还是原先农村的样子,而且越接近过去农村越好,里面按照城里头宾馆的模样进行装修,建成村庄和家庭宾馆,让城里人感受一下农村的原始风貌,让现在的年轻孩子们新奇一下。”
“这办法不错,有想法,而且还很实际。”齐天翔眼前一亮,不由又回身远远望着半坡下的村庄,想象着成为乡居宾馆的样子,感慨地说:“设想很是有前瞻性,让厌倦了城市嘈杂生活的年轻人,放松身心回归田园,亲近大自然,不仅可以休闲度假,也可以很好地思考生活的本真意义,这想法好!”
“这都是冯书记的想法,包括现在我们准备建设的新村,都是冯书记给我们选择的地方,这里以前是个荒草坡,是冯书记建议我们平整出来,既不占地,又不费力。”庆丰收似乎忘记了要说的事情,难以抑制激动地对齐天翔说:“冯书记和向县长为我们村的事情,可是没少操心,从水库建设,到村庄规划,从莲菜的种植,到储存和深加工,以及大田农作物的选种,生产,都操碎了心,一年里头总要来上个一二十次,我们村里的人都说冯书记和向县长,就是我们村自己的书记和县长。”
“就应该这样,他们本身就是清荷村全体村民的书记、县长。”齐天翔坚定而严肃地望着庆丰收说,随即转过脸欣赏地看了看冯俊才和向有志,深深地点了下头,由衷地说:“什么奖励都不如老百姓真心地赞赏实在,金杯银杯不如老百姓的口碑,你们作到了,而且作得很好,这点不容易。”
望着冯俊才和向有志有些不好意思的神情,齐天翔不愿多说什么,就呵呵笑着问庆丰收道:“下来再带我看什么啊!”
“学校和敬老院办的不错,可也没有什么突出的特色,就不请齐书记看了。”庆丰收斟酌着说:“干脆就请齐书记您去我们农家乐看看吧,尝尝我们的农家饭。”
齐天翔呵呵笑着点点头,算是答应了庆丰收的要求了。转身重新上了游览车,观看着周边的景致,任由游览车带着他,慢慢地绕过村子,径直往水库边而去。
游览车停在了一处院落的门前,齐天翔跟着庆丰收走进农家乐。院子里搭起的凉棚下,姚玲、小张、小王和县里的人都悠闲地围坐在两张石桌边,看到齐天翔他们进来,都纷纷站起身来。
齐天翔摆手示意大家坐下,慢步走到凉棚下,望着爬满网架的葡萄藤蔓,以及墨绿色的叶片间悬垂下来的串串沉甸甸的葡萄,顿时觉得心旷神怡,也感觉凉快了许多,转身对身后的冯俊才说:“世外桃源什么样,我是真没有见过,估计也不过如此吧!”
“这才那到哪啊!让老庆带你到后院看看,那才是真正的田园呢!”冯俊才由衷地笑着说:“一洼青韭,几拢西红柿,藤架上长长的豆角和顶花带刺的黄瓜,似乎要压断了藤蔓,还有那低矮地藏在宽大叶片下的茄子,泛着神秘的紫色光泽,仿佛在与人捉迷藏。正是蔬菜飘香的季节,美不胜收啊!”
“真没想到咱们五大三粗的冯书记,还这么内秀,文绉绉地抒起情来。”齐天翔兴致很好,对着大家戏谑地调侃着,看着大家发出善意的笑
笑声,就看着庆丰收说道:“老冯既然这么说,那就让我也感受一下吧!”
随着庆丰收慢步走过两层小楼,走到楼后,真如冯俊才说的那样,满院的青绿间一片丰硕的景象,几块不同的区域种着不同的蔬菜,红的西红柿,青嫩的韭菜,紫色的茄子,泛白的豆角,以及顶花带刺的黄瓜,这些并不起眼的常见蔬菜,集中在一个院子里,显得鲜活而丰盈,使人顿时产生亲切和喜悦的快感,有着很美的视觉印象。
看完了后院的菜园,齐天翔又随着庆丰收进入小楼,看着窗明几净的客房,以及生活设施齐全的内部环境,很是满意,尽管没有说什么话,但兴奋之情却是难以抑制的。
“真是不错,这样的环境,这样的生活状态,古人可是万万也想象不到的。”齐天翔回到前院的凉棚下,满意地对冯俊才说道:“你说的不错,咱们中午真的应该庆丰收了。”
一些话引发了院子里哄堂大笑,也使院子里的气氛立时活泼了起来,并且一直持续到午饭结束。
由于齐天翔提议不喝酒,午饭吃的很快,满桌农家菜肴,尤其是以莲菜为主的“凉拌莲菜”、“蜜汁鲜藕”、“荷叶蒸肉”、“香藕排骨汤”,尽管都是很普通的家常菜,但齐天翔却吃的很香,很舒服。
庆丰收不断殷勤地给齐天翔介绍着各个菜的特点,作法和营养都说得很细,如数家珍的样子,似乎说出来就是一种享受,但却很少动筷子吃,而是不停地往齐天翔盘子里夹菜,每道菜上来总是先给齐天翔夹一些,才热情地招呼大家吃。几次都试图岔开话题,但在齐天翔尽兴地品尝菜肴之时,却怎么也张不开口,以致一顿饭的功夫,都没有找到合适的时机。
饭后,齐天翔提议往下一站走,路上休息。尽管庆丰收有些舍不得,但也只好满心欢喜地送齐天翔上车,不断地说着,请齐天翔过几年再来,再来看看清荷村的变化和发展。
齐天翔笑着与庆丰收告别,直到轿车开出去很远,笑容都没有在他的脸上消失,似乎这笑容是发自心里的,又定格在了脸上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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