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有这样的能量,目前似乎不难明白,也完全可以办到这样的结果,起码想要这个结果的人,会这么认为。由此可见河州重机集团,对于可能涉及的人员,安定会是多么的重要,一旦盖子揭开,又会有多少人牵扯进来,造成多么大的震动。可见当初没有急于穷追猛打的策略,还是符合实际情况的。尽管当初没有想得这么深,只是回避正面的交锋,以及可能的阻力,但事情的走向却印证了思路的准确。
想到了这些,齐天翔心中突然升腾起一股热流,似乎挑战更增强了他正直的信念,也增强了他的斗志,不服输的耿直劲头无形中被激发了出来。不由掏出了手机,拨通了闫勇的电话。
“澄凌县这边出了这么大的事情,难道就没有人给你这个大厅长汇报吗?”电话一通,齐天翔就半是玩笑半认真地说着,也想通过这样的调侃,调解一下自己的情绪。
“正说给你打电话呢,后来想着你的人会通知你,就不费那些唾沫了。”闫勇的话语依然不咸不淡、不紧不慢,似乎就没有让他着急的事情,“已经看见你的座驾进院了,我在三楼会议室,有兴趣一起上来看看,楼后有门,相信你找得到。”
挂了闫勇的电话,齐天翔有些莫名的兴奋,推开车门下车,对跟着下车的小张说:“告诉老刘,我在三楼会议室,你和小王跟在老刘身边,注意安全。”
看到小张庄重地点头,以及有些紧张的神情,就温和地笑着说:“不用紧张,天塌不下来。老刘是老纪检了,应对这样的事情,很有办法,对你也是一次学习的机会。”
说着话,齐天翔回身向宾馆后门走出,从大厅到楼道,看到有不少武警战士在警戒,到也没有人阻拦,很顺利地上到了三楼,心里很满意这种内紧外松的警卫措施。
推开三楼会议室的门,看到闫勇和几个人正在说着什么,窗口站着一个人,正在用望远镜观察着楼下的情况,似乎也在等待着什么。
“齐书记大驾光临,真是荣幸之至啊!”闫勇看到齐天翔进门,停止了交谈,望着齐天翔笑道:“我来跟你介绍一下,这是我们省厅的几位督察,为首的是这位,叫陈天星,督察室主任。”
说着话,拉过一个气宇轩昂的中年汉子,介绍给齐天翔,看着齐天翔与陈天星寒暄地握手之后,就严肃地说道:“我们已经来了一会了,得到消息我们就赶过来了,比楼下这帮人早到了一会。”
看着齐天翔凝重的神情,闫勇接着介绍情况,“初步调查的情况,基本上印证了我们的判断,是玩忽职守,也是徇私枉法,我们的两位干警,已经被控制了起来,你的人我们也暗中盯着了。”
“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似乎巧合太多一点了吧!”齐天翔慢慢走到一张椅子上坐下,接过闫勇递过来的烟点上,不解地说道:“谁能给我个解释,为什么?难道自己的职责也能换钱,良知和道德也能变钱吗?”
闫勇被齐天翔的激愤深深地感触了,也明白他此刻的心情,只能缓缓地说道:“还是让我们的陈主任大致给你说说吧!害群之马哪里都有,几十年辛勤工作兢兢业业的可靠干警,会为了钱出卖良知和良心,这他妈谁还能相信。”
“情况是这样的,这次的看守任务大致分为三块,武警战士负责外围警戒,我们省厅抽调的人员负责内线,主要负责门外到走廊的守卫,你们纪委的同志负责跟守,也就是门里的守卫,基本上是同吃同睡,二十四小时盯守。”
陈天星看闫厅长发火的样子,已经齐书记紧绷的脸,所以说话很谨慎,字斟字琢地说:“周盛利住在四楼最里面的一个套间,放在四楼的原因,就是四楼清净,所以人上四楼都要经过武警战士的查验,套间分为里外两间,周盛利住里间,你们职守的同志住外间,两人轮流看守。房间窗外都有防护网,有独立卫生间,房间里所有的设施都经过无害化处理,一般不外出,想在房间里自杀,几乎是没有任何可能。”
陈天星详细地讲述着,看着二位领导阴沉的面部表情,不由有些局促和紧张,“当初光考虑内外防范的问题,就是没有考虑到公共卫生间的安全问题。因为每个房间里都有卫生间,客人基本不使用楼道里的卫生间,基本上就是为清扫卫生的服务员准备的,也就没有安装窗外防盗网,谁知道周盛利就能从这里选择跳楼自杀。”
“捡重要的说,齐书记没有时间,也没有心情听你介绍安保设施。”闫勇看到齐天翔渐渐不耐烦的神情,迅速打断了陈天星的讲述,严厉地说:“越严密的安保,出事才越丢人。”
“闫厅长批评的是,还是措施安排上有纰漏,我们有责任。”陈天星从闫勇不满的话语中,知道了自己有些啰嗦了,就赶紧歉意地补充着:“按照我们的排班计划,我们的内线值守的两位干警,每二十小时换班一次,每天早上七点到七点半换班,由另外的二名干警看守。你们纪委的同志是专人值守,两位同志其中一位七点半出门到楼下餐厅,吃完早餐后将周盛利的早饭带回房间,等周盛利吃完以后,另一位同志将餐具送回餐厅,然后吃完早餐后回来,午餐和晚餐也是这样。”
说到这里,陈天星刻意观察了一下齐天翔的表情,看到齐天翔满意地点点头,知道他对案件的细节更感兴趣,就继续说道:“由于时间比较长了,彼此也比较熟悉,以前设定好的交接班程序,就有些松懈了。按照要求,必须是我们干警交接完班后,从隔壁房间进入楼道,然后敲门示意,你们的人才开始换班吃饭。可今天早上,我们的交接班完成后,新接班的干警没有进入楼道,而你们的人就开始出门吃饭了,另一位同志正好在卫生间,就这个时间节点,周盛利出了房门,而楼道里没有干警值守,使他得以顺利进入公共卫生间,等你们卫生间方便的同志发现追出,已经晚了。”
“不要称呼他们为同志,我们的队伍没有这样的同志,也绝对不允许出现这样的所谓同志。”齐天翔咬着牙,恨恨地说着:“能找到这样天衣无缝的时间差,没有默契地配合,想单方面做到,难度无疑登天。可离地九尺有青天,人在做,天在看,就不怕天谴吗?”
“创造意外,是很多人侥幸的意图,可所谓越完美的计划,漏洞越大。”闫勇义愤填膺地倾诉着心中的怒火,愤恨地说着:“似乎这样一种纰漏的借口,就可以瞒天过海,是不是太轻视我们的智商了。”
说着话,望着齐天翔,无奈地说:“不说铤而走险,直说利益诱惑,一场有意为之的纰漏,就可以得到几百万的意外收入,即使为此受到处罚,哪怕是开除公职,也是值得的,这就是那些人的如意算盘。”闫勇说着补充道:“我们的两个败类已经招了,他们与你们内部的两个人,已经谋划了很久,这样的机会没两天就有一次,选择今天就是等待一个最好的节点。可谓机关算尽啊!”
“来了。”窗口始终拿着望远镜观察的干警,低声地说着,使得齐天翔想要说的话,生生咽了回去,随同闫勇起身,走到了窗口。
几辆轿车,在警车的引导下,慢慢驶进武警培训中心大院,车队还未停稳,围堵着刘劲风的家属和记者立刻转移了注意力,很快就将车队围堵了起来,而且周盛利的妻子嚎啕大哭地跪倒在车前,几位亲属拉起了横幅,引来记者的竞相拍照。
场面一时有些混乱,经过现场武警、公安和纪委工作人员的疏导,渐渐平静下来,车里的人才陆陆续续打开车门下车。
最后下车是为头发花白的老者,想必就是汪老了,先期下车的人就站在车前恭候,等待着汪老的指示。汪老下了车来,缓缓地扫视了众位一眼,一言不发地从自然闪开的人丛中,慢慢走过,向宾馆内走去。
众位自然按照级别大小,鱼贯地随着汪老慢步向楼内走着。这其中,齐天翔看到了闻鸣副省长的身影,省公安厅长廉季成,当然还有田未仁,王世安,王金龙。
“好戏开始了。”闫勇咬着牙狠狠地说着,转过脸来,看着齐天翔,阴沉地问道:“咱们是不是也要出场了?”
“当然要出场了,我今天是主角,正宗的白脸奸臣,不出场受审怎么行。”
齐天翔冷冷地笑了一下,定定地看着闫勇说。他似乎早就猜到了这场戏的出场人员,但能够请动汪老出面,还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不由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手表,已经接近十二点钟了,事情出来已经三个多小时的时间,看来期间也是做了不少工作。
这时自己的手机震动了起来,拿起看是刘劲风打来的电话,就接了起来,刘劲风电话里告知汪老亲自来了,现在在二楼会议室,而且闻副省长一副兴师问罪的架势,请示该怎么办。
“不管谁来,都不能改变案件的性质,更不能改变我们正常的工作思路,这是我的原则,也是我们河海省纪检委的原则。”齐天翔斩钉截铁地指示道,态度坚决,没有任何含糊,这个时候他的态度对稳定人心,特别是案件的走向非常重要,他很清楚这些,也明白该怎么做,怎么说,“我很快就下去,一切我来担待和处理。”
刘劲风也急急地汇报了已经将值守的两位干部控制了起来,正在进行审讯,齐天翔听完了刘劲风的汇报,没有再说什么就挂断了电话。看着闫勇,示意他动身下楼。
一前一后走进敞开的会议室大门,迎面沙发上坐着汪老,看着齐天翔和闫勇进门,一言不发地定定看了很久,似乎在等待着旁边同志的介绍,而齐天翔也慢慢地走近,也在等待引见。
刚才还有些嘈杂的会议室里,突然变得安静了下来,也许是都在看着这一场见面的交锋。也许是忽视,也许是有意,竟然没有人出来介绍,场面顿时僵持了下来,空气也仿佛凝固了一般,气氛变得僵硬。
“您好!汪老。您老来几天了,一直没有机会拜见,怠慢之处,还请您谅解。”齐天翔迅速调整了情绪,紧走几步,谦虚地客套着,并伸出双手,谦卑地等待着汪老的表示。
汪老对齐天翔的谦逊的表情和话语,一时觉得有些意外,但还是伸出手来,与齐天翔的手简单地握了一下,随即顺势向旁边的沙发指了一下,示意齐天翔坐,慢悠悠温和地说:“是小齐书记吧!我们没有交集,见不到也属正常,我就是一个赋闲的老头,回家看看,聊慰思乡之情,没给你们添麻烦就好。”
“怎么会呢!您是前辈,是河海省改革开放的拓荒者,没有您的政治智慧和经济方略,河海省没有今天的大好局面,更不可能有我们这些后辈施展才华的良好平台。”齐天翔按照汪老的手势,顺势坐在了他身边的沙发上,由衷地说着。尽管看到汪老出现在这里,心里还是不愿相信一个受党教育多年的老干部,会跟他们同流合污,会把一世英名抛进这潭浑水里。
“哦,你是这么看。”汪老似乎有些意外地望着齐天翔,眼睛里露出惊异的神情,随即恢复原状,冷淡地打着哈哈道:“别糊弄我这个老头子,别嘴上一套,心里又是另一套哦!年轻干部最可贵的品质不是学历,更不是后台,而是品质,这可是别人给不了的啊!”
“汪老说的很对,怎么说不重要,关键是怎么做,为什么人做。”齐天翔不软不硬地慢慢说着,看着汪老的眼神平静而坦然,尽量不刺激他的情绪,也不正面与他发生冲突。他知道有人迫不及待地希望矛盾和冲突升级,火花四溅更好,因此竭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小周是我从大学毕业生中招收到重机的财会专业高材生,是我看着他一步步从新手成为业务骨干,如今没有想到他会自杀,听说这件事我很震惊,就想来看看,送送他。”汪老冷冷地望着齐天翔说,可以看出他也是在竭力克制,但还是忍不住有所发泄。
“从参加工作到成为业务骨干,周盛利都是兢兢业业地在作自己分内的事情,这些谁也不能否认,您老爷没有看错人,但近几年他的所作所为,却是与您当初的愿望背道而驰的,而且走的很远,但我始终认为,周盛利罪不至死,起码不至于以死谢罪。”齐天翔一字一顿地说着,眼光巡视着会议室里的众人,意味深长地说:“可有人希望他死,或者希望以他的死造成一定的既定事实,混淆罪与非罪的界定,只能说他错误地判断了形势,不是糊涂吗?”
“齐天翔书记,当着汪老和家属的面,你能不能有点起码的同情心,毕竟逝者为大,我们能不能宽厚一些,能不能不这么冷血。”汪老还没有表态,一个尖刻的声音就插了进来,很不客气地指责着,带着激愤,还有深深的不满。
“闻鸣同志,请你注意自己说话的方式。”齐天翔没有扭头就知道插话的是谁,就冷冷地回击道,随即望过去的眼神也是冷冰冰的,“这里除了德高望重的汪老,论资历、论年龄、论职位,这都不应该是你所说的话。”
说着话,齐天翔站起身来,看着众人说:“似乎你还忘了说,这里还有记者,还有这些正义公正的代言人,只是这里没有律师,那些所谓正义公平的维护者,他们真的是为弱势群体仗义执言的吗?那些不顾社会道德,不按社会公平,只为金钱和利益昧着良知参与诉讼的律师,与过去的讼棍有什么区别。”
齐天翔立即感到了话语中渐渐显露的愤怒,很快压抑住不满,接着说:“周盛利现在正在接受组织调查,这是每一个党员领导干部都必须接受的规矩,也是我们党领导经济工作的必须,放弃了对党员领导干部,特别是关键领域干部的约束和监督,以及对贪腐和损害国家利益人员的打击处理,就会出现更多的未亡人,不单单是周盛利的家属一个。”
“好了,你们不要再无谓地争论了,这样有助于事情的解决吗?”汪老听齐天翔把话说完,不耐烦地对闻鸣瞪着眼睛,威严地说:“这是小齐书记分内的事情,我们耐心地等待他把事情处理下去,不好吗?”随即望着齐天翔,略微不快地说:“小齐书记,你也坐下来,慢慢协商,慢慢解释,把问题处理后,让逝者安息,让家属满意,不就是最后的目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