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天翔匆匆赶到省立医院的时候,老岳父和闫丽他们已经坐闫勇的车离开了,电话打给闫丽,得知闫博年只是感冒,过来检查了一下身体,输了几瓶液体,来来往往的人太多,他有点烦,就执意要回家静养。
闫丽的话让齐天翔有些意外,可更意外的是笃信中医中药的老岳父,没有选择省中医院,而是高调入住省立医院省级干部病房,怎么想都不像是平时行事一向低调的老岳父所为。
正疑惑的时候,郑明的电话打了进来,齐天翔赶忙接了电话,“老领导的身体怎么样啊!要不要紧?”
“让老师挂念了。”齐天翔赶忙解释着,“有些感冒,在省立医院这边检查了一下,输了几瓶液体,现在已经出院回家了。”
“回去了,这么快?”郑明有些意外地问:“不再住几天,好好检查一下吗?”
“我岳父爱清净,高干病房来来往往的人太多,他有些不习惯。”说到这里,齐天翔忽然明白了点什么,未及细想郑明的话又传来,只能摒弃杂念专心地听着。
“是这样。”郑明听完沉吟了片刻,由衷感慨地说:“你有一个好岳父啊!老领导真是大智慧啊!家有这样一老,真是难得的一宝啊!”说着话郑明挂断了手机。
齐天翔终于明白了闫博年住院的意味了,尽管刚才就有所疑虑,但却未及多想,郑明的话和感慨却点醒了齐天翔,也彻底揭开了谜团,面对即将开始的与河州重机和田未仁的角力,以及盘根错节的利益纠葛和来自各方面的干扰,闫博年出现在省立医院省部级高干病房,本身就在证明着自己的存在,也在释放着强烈的信号,而且短暂的进出不但意味着来去自由,身体自如和康健,也无形中表明还有更多这样的场合,或者相似相通的场合也可以来去自如,甚至更高一些的场合也能进出。这看似哑谜一样的行为,很快就会在河海省的官商领域流动蔓延,会有更多的人明白和品味。
齐天翔深深为闫博年的智慧和睿智折服了,这样的行为无疑是对自己无形的支持,更是对自己工作的肯定和赞赏,这些不溢于言表的行为,传递的何止是浓浓的爱意,还有就是期望和鼓励了。
齐天翔顿时觉得浑身暖暖的,转身对司机小王说:“你去附近吃点东西吧!我去医院办点别的事,一会电话联系。”
“要不要给您带点包子之类的,这都过饭点了,您也不能不吃点东西啊!”小王善意地建议着。
“不了,你去吧,不用管我了。”齐天翔说着话,对小王摆了摆手,径直离开小楼,沿着卵石小道向病房楼走去。
进了病房楼,上了电梯,直接到了十八楼,这里是副省级和厅级高干病房,宽宽的楼道,静静的环境,完全不像其他楼层哪样的吵杂和人流涌动,这除了级别外,病人少也是一个原因。
每回到这里,齐天翔都会有一些不舒服的感觉,这除了对特权和权利的反感之外,还有就是对医疗资源不对等产生的不快,以及厌恶。因此每回来看望白丰收,都是匆匆忙忙的来去,觉得心里闷闷地压抑和憋闷。
齐天翔进到白丰收的病房,看到白丰收已经午休睡下了,就蹑手蹑脚地悄悄地退了出来,抬起手腕看看手表,时间还早,就缓缓地走到走廊入口的长椅上坐了下来。
“齐书记这是来看白书记?”温柔的话音中一个袅袅的身影走近来,“怎么不进去?在这儿坐着?”
“奥,井护士长,你好!”齐天翔迎着走近的井倩站了起来,微笑着说:“今天你值班啊!”
“是啊!”井倩微微笑着,“是不是看到白书记睡午觉了,不忍吵醒他?”说着话姣好的脸上挂满了关切,“这里这么凉怎么行,不如到我们护士室坐一会吧!”
“不了,谢谢你,不打扰你们工作了。”齐天翔和气地说。尽管多次来看白丰收,与井倩也比较熟悉了,特别是与她的父亲的同学关系,可还是客套地道谢着,“我一会还要打几个电话,吵着大家不好,还是在这里清净一些。”
“齐书记总是这么客气,其实也没什么的。”井倩柔柔的话语中有着深深的钦佩和感触,尽管只是接触了不多的几次,但觉得这位齐书记与别的领导不一样,特别是来往于高干病房的领导,大多盛气凌人,而且傲慢无礼,说粗鲁和霸道也不过分,但齐书记却文雅和气,处处透着儒雅温良的气度,以及深深的涵养,总能看到他温和的笑意,还有就是不俗的谈吐,再就是周到和细致,这是很让年轻女性着迷的地方。女孩子,特别是长相俊美的女孩子,到了这高干病房服务,等于就是跨进了非富即贵的家门,除了优秀的业务技能和过硬的素质,身材和长相也是必不可少的一项要求,因为领导的喜爱,以及一些都明白的潜规则,成为贵妇人似乎是早晚的归宿。即使不能成为高官的正选妻子,也可能成为高官子弟的妻子,或者高官的情人之类的结局。有着太多的例子诱惑着美丽女孩去想象,去模仿和复制,也有着太多的期待在蔓延,毕竟这样的捷径,不是所有女孩都能有机会得到的。尤其是现在的社会,生得好不如学得好,学得好不如长得好,长得好不如嫁的好,还是很多务实女孩信奉的准则。
“还是不麻烦了,我在这里就很好。”齐天翔刻意躲避着井倩热辣的眼神,以及柔柔的关切,温和却坚定地口气不容质疑。他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学校时这样的眼神和关切见得很多,也知道该怎么应对,既不伤害热情,也不引火烧身。
“那好吧,您有什么事随时叫我好了。”也许是齐天翔的坚定,也许是感觉不很适合,井倩收敛起关注的语气,不失时机地叮嘱道。
齐天翔缓缓地点点头,目送着井护士长袅袅的身姿转身离去,才重新坐回到长椅上,慢慢地梳理着纷乱的思绪,既有案子发展脉络的思量,也有对形势的判断,渐渐的进入到深思的状态。
“天翔,你怎么坐在这里,这怎么可以。”白丰收歉疚的话语,打断了齐天翔的沉思,看看表已近下午两点,赶忙站起身来,远远地伸出手去握住白丰收宽大温厚的手,“时间还早,我也没什么事,等等也是应该的。”
“这怎么好,这里这么凉。”白丰收双手握住齐天翔的手,不安地说:“你来看我,还坐在这里受冻,快,快到房间里坐。”
齐天翔随着白丰收走进病房,立时觉得暖和了一些,赶忙伸手拦住白丰收,“不喝茶了,我坐不了多长时间,一会还要去办点事。”
“来看老领导吗?我上午才去看过他。”白丰收赶忙请齐天翔坐到沙发上,关切地问。
“没有见着,我来的晚了一些,已经出院回家了。”齐天翔不无遗憾地笑着说。
尽管已经知道闫博年会出院回家,白丰收还是愣了一下,片刻之后不由感叹道:“老领导,大智慧啊!”
齐天翔知道白丰收说的意思,就淡淡地笑着转移了话题,“你的身体怎么样,这次出去工作量太大,条件也不好,真是考虑不周。”齐天翔真挚地说着,“这两天总是不放心,可忙得没时间,真是不应该。”
“你快别这么说,这让我老白怎么受得住,你这么忙,就不要来回跑了。”白丰收还是有些过意不去地说:“我这身体没有什么的,你就放心吧!关键时刻还是能够当个战士使用的。”
“这点我完全相信,这不战斗已经开始了。”齐天翔劝慰着白丰收,轻描淡写地说着,“今天还真是非得过来不可啊!老岳父住院,我这个女婿不能不来探望吧!你老白为了工作累垮了,我也不能不来慰问一下吧!另外,还有些私事要办,都必须过来一趟。”
白丰收点点头,没有接着往下说,他知道齐天翔是很有计划性,的人,行事条理清晰,自然有他的思路和方法,可还是有些担心地说:“还是应该把困难估计的足一些,毕竟河州重机不简单。”
“你说的有道理,老刘他们在做具体的调查和询问工作,相信采取了措施之后,很快就可以水落石出了。”齐天翔话语中透着坚定,似乎也在缓解着白丰收的担心。“你就踏踏实实地在医院耐心地养病,关键时刻还需要你这老将出马,威震三军呢!”
“那就等着你这主帅召唤了。”白丰收不由也振奋精神,字正腔圆地念白似地附和着,浑厚的嗓音浓重沉稳,引得二人哈哈大笑起来。
“什么事这么高兴啊!”笑声中井倩走进了病房,“走廊里就听见您二位的笑声了,这么高兴,也不怕引来旁观者。”
“小井护士长啊!快来评价一下我这老头的念白怎么样?”白丰收看着井倩,高兴地说:“齐书记准备排练一出《收姜维》,让我出演宝刀不老的老黄忠,你看我老头还行吧?”
“听他忽悠您老。”井倩嗔怪地撇了齐天翔一眼,含笑对白丰收说:“诸葛亮收姜维的时候,还有老黄忠吗?这不是明摆着让您歇着了吗?”
“哎,还真是。真没看出这里面还有内容。”白丰收看看井倩,又看看齐天翔,意味深长地拖着长腔道:“这落花有意,流水却无情,是花期已过,还是流水不知情?费思量啊!费思量!”白丰收又是一通念白,而且含沙射影地夹枪带棒。
“看你老说的,真真该打。”井倩在白丰收的揶揄中羞红了脸,悄悄地看看齐天翔,对着白丰收仿照戏中的模样,举起手来要打的意思,念白也是含娇带情。
“你这老白啊!这那是哪啊!”齐天翔也让老白的话弄了个大红脸,赶忙正色说:“人生如戏,可戏里的桥段却做不得真的。”说着话看了下手表,对白丰收关切地说“该走了,让井护士长安排你吃药吧,回头再来看你。”说着话对井倩点点头,转身快步走出病房。
齐天翔坐电梯下到四楼院长办公室的时候,正赶上井院长要出门,就调侃地说:“老兄这西装革履的是要赴宴,还是要去相亲?”
“赴宴?你请我?相亲?哪有这闲工夫。”井镇林详装不快地瞪了齐天翔一眼,“你来就没好事,快说,是问老岳父的检查结果,还是老白的病情,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两边都没事,这下你放心了吧!”
“老同学有些绝情了吧!好容易见到你这真神,不说赏杯茶喝吧!起码拨冗接见个五分钟吧!”齐天翔依旧嘻嘻哈哈地说,在这个老大哥面前,他可以放肆地表露真情,不但老大哥是党校时班里年龄最大的,而且涵养和修为也是最好的。
作为首都政法大学行政法学院的教授副院长,却与河海省省立医院的知名专家、教授的副院长成了莫逆之交,除了法学和医学这些各自专长的领域,社会、经济、人文、风俗无话不谈,而且都能得到共识。学习结束之后还经常电话联系,齐天翔到河海省纪委挂职后,联系更频繁了,因此也就少了很多虚套,多了真诚的交流。
“真拿你没办法,纸船明烛都送不走你这尊福神,快坐吧!”井镇林祥装无奈地摇摇头,伸出手做出一个请的手势,补充道:“你来就没好事,长话短说,我一会还真有事。”
“也是,请你老兄吃饭也用不着亲自来,打个电话就约了。”齐天翔大大咧咧地坐在沙发上,戏谑地调侃着。随即就转换了口气,认真地说:“还真有事,我一个亲戚,骨头上长了不好的病,想请您这位肿瘤专家兼院长关照一下。真是没有办法了,已经来了几次了都住不上院,家属急的不行,只能请你老费心了。”
“你齐大书记的亲戚住不上院,看不了病?”井镇林疑惑地看着齐天翔,审视的眼神透着不解和疑虑,很快就收回了疑问,医生的职业让他对病情的关切更迫切。想了一下似乎在盘算着时间,“下周一上午,让你的亲戚拿着病历和片子来我办公室,其他的我来安排,就不劳你大书记费心了。”
“我替我家亲戚谢谢您了。”齐天翔站起身来真诚地说着:“真是没有其他办法了,算我以权谋私好了。”
“好了,好了,别来虚的了。”井镇林淡淡地说:“没事就不留你了,咱们一起走吧!”
齐天翔感激地随着井镇林走出办公室,下到大厅时拿出电话,给李正打了个电话,将刚才井镇林的安排告诉了他,让他通知刘嫂和刘哥下周一到省立医院来。
李正前两天的电话告知刘哥骨癌确诊的消息,沉沉地压在心里,心绪始终不好,总觉得应该为这两位萍水相逢的老实人做些什么,直到刚才井镇林的安排,才让压抑的心绪稍稍缓解一些。
以至于走出省立医院,坐上小王开来接他的车,心情似乎并没有缓解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