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知道自己最大的优点是什么吗?”王海耐心地等齐天翔慢慢地说出了自己的感受之后,才认真地望着齐天翔,慢慢地说:“那就是真诚,坦荡无私不虚伪,这就是您最让人满意和欣赏的地方。”
王海没有等齐天翔回答,就自顾自的说:“您自从进入官场,十几年来一路高歌猛进,进步之神速让人目不暇接,成为全国屈指可数的一颗政治新星。能以一个学者身份,取得这样的骄人业绩,引人关注是肯定的,可您的行事和做人,却极为谦虚和低调。除了一些文章中可以看到您的存在,很少能在公开场合见到您的身影。可不管是发改委、交通部、住建部这些权力部门,还是环保部、信访办这些冷门单位,只要是与您有过接触和交往的部门头头,对您的印象都非常好。不仅仅如此,就连安监总局的老童,这位冷面煞神都对您赞赏有加,就更不用说国务委员和更高级别的领导了。”
“您年轻却并不骄狂,执着却不任性,文人气度和修养表现的淋漓尽致,为人谦虚待人真诚,特别是行事风格上更是磊落平和,
始终以一颗平常心对人对事,甚至有的时候还显得单纯和稚嫩。”王海看向齐天翔的目光,充满了欣赏和温情,缓慢地说:“在现今官场,勾心斗角,明争暗斗,派系林立的情形下,您应该算是另类。可正因为这种超凡脱俗,甚至是不成熟,却获得了巨大的实际效果,不能不说是个特例,或许这就是更高层次的政治智慧,也还真是很难说啊!”
“经您这一夸,我可真是居心叵测精于算计了,可能够在你们这些富有政治经验和生活阅历,洞若观火的高手面前,能瞒得了一时,瞒得了一世吗?”齐天翔呵呵笑着望着王海,认真地说道:“以前作纪检工作,工作性质所限,来不得过多的虚假,后来到河州任职,乃至随后担任河海省长,都是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地状态,哪敢稍事懈怠,更别说工于心计为自己谋划了,这也算是本色出演了吧!”
王海深为欣赏地看着齐天翔,思谋地慢慢说道:“失之桑榆,收之东隅,也许这就是您得以自如应对的原因之一吧!您的心思不在仕途,因此也就不过多地投注精力,而是把有限的时间都投入到了工作之中,反而收到了显著的效果。”
王海说着话,似乎触动了心中的柔软,感慨地继续说道:“您有年龄优势,又有深厚的学者背景,能干的事情很多,时间也有很多啊!不像我已经到了日暮西山的境地,能做事的时间不多了,真是羡慕您啊!”
“您可别这么说,您作了几十年扶贫工作,不但有能力,而且有经验和心得,还是能有所建树的。”齐天翔从王海的眼睛中,看到了一份真诚,还有一些淡淡的伤感,不由深有感触地说:“河海省扶贫开发工作,需要您的支持和关注,也希望您能一如既往地对河海省的扶贫攻坚倾注心血,以使河海省的脱贫攻坚关注,能够走的更稳妥,也更顺利一些。”
齐天翔说着话,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手表,微微笑着关切地对王海说道:“还有一些时间,您也休息一会吧!下了车还有不少事情,等着您呢!”
看到王海会意微笑着点点头,齐天翔欠身按下了隔音玻璃的按钮,等玻璃缓缓落下之后,才缓慢地对前排的小张吩咐道:“放点轻音乐,轻松一下。”
随着小张的操作,轿车不大的空间里响起了丝竹乐的声音,是经典的传统音乐,轻抚慢弹之间,美妙的音乐轻柔曼妙,悠扬婉约,幻化出了美景美色,仿佛使人置身于南方的烟雨水乡。绿茵茵绒毯般的稻田,画着优美曲线穿梭与水田间的河流小溪,弥蒙间丝丝柔柔的雨丝,与升腾如薄纱的青烟糅合在一起,散发着淡淡的稻香,瞬间使人觉得清新自如,犹如仙境里漫游一般。
低徊优雅的音乐声中,王海似乎很享受地闭上了眼睛,脸上还挂着微微的笑意,仿佛很满意齐天翔周到的安排,以及这份好意,还有就是这美妙的音乐。
齐天翔也微微闭上了眼睛,可脑海里却格外的纷繁杂乱,纵使音乐声音再过轻柔曼妙,
也丝毫就安静不下来。想起下来要召开的三地市的扶贫汇报会,以及随后进村入户的访贫问苦,还有此行的实际效果,特别是副总理的感觉,齐天翔觉得怎么样都不能掉以轻心。
还有就是王海刚才的话语,略带无奈的神情,深深地刺痛着齐天翔的神经,似乎能够感受到王海壮志未酬的不甘和心酸,也能感觉到他满腹的悲凉和无奈,以及为了退出现职后的去处所做的努力和期望。
王海已经到了临近退休的年龄,随后的去处就是到人大或政协作短暂的过渡,再一种可能就是直接退休。这取决与他的作用和领导的心愿,与年龄有一定的关系,可关系却不是很大。对于国内知名的扶贫开发方面的专家,以及国家扶贫领域卓有成效的负责人,王海的未来处于两可之间,既不能过于悲观,也不是很乐观。
王海应该说是经历了改革开放全过程的知识分子了,从最早时的下乡知青,到恢复高考时第一批进入名牌高校深造的大学生,应该说是他生命里的第一个巅峰。大学毕业就以优异的成绩进入了农业部,开始了他长达三十余年的仕途生涯。
由于大学所学的专业是农业区域布局和开发,重点涉及的还是地区间农业均衡和比较性研究,与扶贫和开发扶持有一些瓜葛,可当时还是集体农业事情,还没有扶贫这么一个提法。进入农业部不久,正好国家开始重视联产承包责任制实施之后,地区间农业经济发展的不均衡,特别是老少边穷地区农民的生活改善和温饱现实,开始抽调人员组建扶贫研究和指导机构。
最初的扶贫机构,还是以研究政策和实施方针为主,还只是农业部的一个局级机构。作为科班毕业的大学生,王海的所学得到了充分的发挥和应用,不但作为领导助手出谋划策,随同调研和调查,而且根据自己的所思所想和实践探索,发表了一批很有理论分量和前瞻性的文章,得到了部领导,甚至是中央领导的关注和好评。一时间不断参与重要的会议,俨然成为扶贫这个新领域的专家,年纪轻轻就成为了处级干部,实现了仕途的首个跨越。那个时间王海可算是如鱼得水,也达到了生命里的第二个巅峰。
正是由于有了理论和实践的双重厚重,王海的学者和官员的身份纠结,也就从此开始了。先是母校想将他召回学校,做理论和教学工作,并且许诺了教授和院系副主任的头衔。后有国务院刚成立的发展研究中心,试图将他招致麾下以壮实力,而且也有着诱人的条件。可拥有着决定权的农业部,却是无论如何也是不能放弃这样一个人才的,不仅将他列入了后备人才培养计划,将他送入了中央党校,而且一步到位帮助他实现了生命在里的第三个巅峰,成为了司局级的扶贫办主任。
三十出头就位居正局级,这在全国也是没有先例的,可在改革开放初期大胆使用和选拔年轻干部的大背景下,却是很容易让人接受的事实。这之后作为专业的扶贫办负责人,王海在三个巅峰之后,进入了人生的低谷,而且长达几十年,再也没有离开扶贫这个领域。
从农业部的扶贫办,到民政部的扶贫救助厅,再到农业部的扶贫办,然后是国务院扶贫办,机构再不停地变动,职能也在调整中增加或减少,唯一不变的就是王海扶贫领域一把手的身份。扶贫办也在屡次调整中不断升格,王海的职务也在二十多年间从司局级到副部级,再到国务院直属办事机构的正部级。工作性质没有任何的变化,可王海却从意气风发的青年才俊,变成了两鬓斑白临近退休的老者,职务虽然也算是实至名归了,可却总觉得还有些心愿未了,还有些想干的事情没有干完。
想到了王海的际遇,齐天翔未免内心生出一些莫名的感慨,作为扶贫领域多年的老领导和专家,几十年来做了数不清楚的工作,付出了无数的努力,可无论大环境,还是实际效果,都不尽如人意。尤其是近些年某些领导的好大喜功,使得扶贫工作成为了花团锦簇的形象工作,不但带来了极大的阻碍,也严重伤害了贫困地区老百姓的感情。
这些情况不但王海感同身受,齐天翔也是很有感慨,可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也是无奈地看着扶贫工作流于形式。如今走上了省长的位置,却是难以很快改变这种被动的局面,正像王海想要依托他的支持,获得满意的范例和效果一样,齐天翔也想借助王海和国务院扶贫办的名义,对全省的扶贫工作进行促进。可以说两人的想法,出发点不同,想要取得的实际效果,却是殊途同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