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四十九章 求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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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间很小,摆设简单,还算干净。

  沈青囊醒来的时候,元泰还在昏迷之中。

  他尝试了一下,手脚都无法动弹,因为他感觉不到手脚的存在,他稍稍抬起头来,发现手脚还在,不知该庆幸还是该悲哀。

  转头扫视了一圈,他知道自己应该在大名府之中,他终于进入到这座无法攻破的城池,却是以俘虏的身份。

  他看了看隔壁床仍旧在昏迷的元泰,已经不去思考逃走的可能和法子。

  他隐约能够听到门外有些浑浊的呼吸声,以及不时的咳嗽,想必外头应该是个旧病迁延不愈的老婆子。

  他很渴,但却没有发出任何的响动,虽然他明知道只要自己开口,外头的老婆子就会进来伺候他。

  他又开始仔细地观察这个房间,细微到不放过每一处摆设,不是为了寻找逃走的可能,而是想看看有没有什么东西,能够帮助自己自行了断。

  他自认不如苏牧,他也承认这次败得很彻底,他更清楚苏牧笼络人心的本事,他怕只要苏牧开口,他迟早会动摇。

  他是黑白子的弟子,是隐宗的核心,包括元泰也是,即便他自觉不会动摇,他也要将想办法将元泰杀死,因为他不确定元泰会不会像他一样。

  但很可惜,他的关节都被卸了下来,全身上下也就一张嘴能动。

  他的体力消耗实在太严重,也不知昏迷了多久,才抬头一会儿,便觉着头昏目眩,有些支撑不住,便仰望着房顶。

  他能够听出元泰的呼吸声变化,他知道元泰也复苏了,只是元泰并没有睁开眼睛,怕是不太敢面对这样的局面。

  逃跑了大半辈子的元泰,终于开始正视和面对眼前的危难,最终却还是落到了这样的下场。

  隐宗需要元泰来主持老君馆,按说元泰的价值比他沈青囊要大很多,他也不该将元泰牵扯进来,甚至不应该临时起意要杀死苏瑜和李纲。

  这或许是他的野心,也是他的失策,无论如何,他应该为这次的失败负责。

  如果他和元泰全身而退,即便张迪高托山等人一败涂地,这一战也极大消耗了大焱的军队和民间力量,对于隐宗来说无疑是一件好事。

  但现在,他和元泰落入苏牧的手中,便为这一次得利蒙上了阴影。

  他们很清楚苏牧对待俘虏的手段,因为苏牧就没对倭寇留过情,这些情报隐宗记录得非常的详细。

  不知不觉之中,他们对苏牧的追查越来越细致,关于苏牧的情报档案也愈来愈厚实,但他们却越来越看不透苏牧这个人。

  他就像一团迷雾,越想要深入,就越陷越深,越深入就越迷惑,身处其中,更加无法看清这团迷雾有多么的大,多么的深。

  他理解元泰的心情,便是他刚开始苏醒之时,也犹豫了很久才睁开眼睛来。

  但他跟元泰终究是不一样的,他不会逃避,他会选择勇敢的面对,会想方设法来解决问题。

  很显然,元泰的状况并不比他好多少,否则元泰会第一时间醒来,将他沈青囊杀死,因为这是隐宗的规矩,宁死也不要泄露隐宗的秘密,因为泄露隐宗的秘密,会比死更让人难受。

  “可惜了”

  接下来又是长久的沉默,直到门外的声音响起,房间之中的死寂才被打破。

  苏牧本来就大伤未愈,在乱战之中又拼命了一场,此时的状况也并不好。

  他简单地向老婆子问了些话,而后才将老婆子打发下去,临走时还嘱托老婆子注意身体。

  当他打开房门之时,湿润的水汽和雨丝随着冷风飘了进来,使得房内空气为之清新。

  沈青囊有些贪婪地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借助水汽来解渴一般。

  苏牧本想随手关上门,但似乎看到了这一幕,便松了手,只是走进来,给沈青囊倒了一杯水。

  “喝水?”

  苏牧只是随口一问,因为他知道沈青囊根本就不会喝,要喝的话早就招呼那个老婆子了。

  可沈青囊却出乎意料地点了点头,这一次连元泰都感觉有些意外,因为他很清楚沈青囊对苏牧有多么的怨恨。

  苏牧将沈青囊的头抬起来,给他垫了个枕头,这才将茶盏贴在了他的下唇。

  沈青囊喝水很慢,仿佛在品尝白水的味道。

  他并不是在品尝,而是希望自己能够记住,最后一次喝水的感觉!

  其实他并不想喝水,但他需要喝水来麻痹苏牧,需要这一点水来恢复一些力气。

  当他喝下半杯水之后,力气恢复了一些,于是他猛然将茶杯咬了一个缺口,而后就要将咬下的瓷片吞入腹中!

  这是他的机会!

  锋利的瓷片割破他的舌头,割破他的咽喉,却卡住在嗓子眼上,因为苏牧死死扼住了他的脖颈!

  就仿佛从一个破烂的布偶里头寻找掉落其中的纽扣,苏牧掰开沈青囊的嘴巴,修长的食中二指肆无忌惮地搜索那块瓷片,而后稳稳地将之夹了出来。

  “别急,还没到时候呢这法子真的很”

  元泰终于睁开眼睛,他似乎有些漫不经心,又似乎想起了什么可怕的回忆,过得许久才长长呼出一口气来。

  他曾经照着请报上所描述的那样,亲身体验过水刑的可怕之处,别看只是简简单单的一条毛巾和一桶水不断浇下来,但那种压迫感比被人将头按在水里,还要恐怖。

  即便以他的坚韧不屈,也熬不过水刑,更别提像沈青囊这般没受过刑的人了。

  但他也不知该如何开口,沉思了片刻,才迟疑地说了一句:“你适才所为,是对的...”

  他知道这句话只能让沈青囊更加的不安,但也只有让他不安,才能够让他更加坚决地求死,只有这样,当他面对苏牧的刑讯逼供之时,才会更加的坚定死志。

  他们并不怕死,经历了大战之后,他们似乎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了。

  但身为隐宗的高手与核心,他们比谁都清楚地意识到,有时候死去反而是一件最容易最轻松的事情,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法子实在太多太多,便是隐宗掌握的,就不下百种。

  只是连他们自己都没有察觉,他们的一心求死,早已暴露了他们的怯懦。

  看似最大无畏的求死,才是最大的怯懦,听起来有些拗口和矛盾,但综上所述,却是不争的事实。

  苏牧并没有走远,本不想变成残酷之人,但为了大局,有些事情必须要去做,而且还要抓紧时间去做。

  因为他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隐宗在南朝兴风作浪,怕是为了给北方拖延时间和转移视线。

  也就是说,南方这边忙着救灾,水深火热焦头烂额,如果隐宗想要在北方有所动作,只怕这段时间就是最好的机会了!

  他的视线穿越细雨和乌云,遥望着北方,仿佛要穿越时空的阻碍,看一看始可汗和黑白子到底在做些什么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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