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二章 心有戚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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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百七十二章

  正要领着小太监进房间里收拾的喜子,听着里面老八正在下封口令的话,苦笑着咧了咧嘴,到底是他道行太浅,居然相信堂堂皇子会真的为个幕僚的死伤感落泪,会真心信任他这么个不起眼的小太监,一切都是一场戏。

  难怪,当初他被指派到浅水阁来伺候宁老的时候,他师傅张成会说,也许这里更适合他。

  这府里,最了解他的人,怕是就是一手带着他从做些粗活的洒扫太监,成为伺候八爷笔墨的二等太监的师傅——张成了吧!

  他真是太糊涂了!

  亏得他那时候刚离开书房的时候,他还以为是张成担心他有朝一日成为八爷的近身太监,失了他这个大太监如今的体面,才给他挖坑设套的布下了这么个局。

  “你们先把院子里这些玩意都收拾起来吧,免得绊倒了主子。”整理好心情的喜子,微微挑眉,看了眼傻愣愣站着的一众小太监,一甩袖子,朗声吩咐道。

  被老八留下善后的张成,看着精气神大不如刚才的喜子,心里头一酸,随手取出一条素白色的帕子,替喜子擦了擦脸上的污迹,拍着喜子的肩膀头,语重心长的说道:“喜子,记得师傅教给你的话,不论什么时候,背黑锅的从来都是主子身边最信任的奴才。

  师傅不想你留在八爷身边,其实是为你好。

  师傅走不出去了,打小就跟在八爷身边,便是现在师傅想走,八爷也不会放师傅走的,你不一样,你前两年才进府,不过就是个书房里伺候笔墨的小太监,也许还有另外的路能走。

  何况有师傅在八爷身边伺候着,就算你现在重新去当个洒扫的小太监,又有谁敢不长眼的小瞧了你呢!”说完。便笑着理了理马蹄袖,将沾满污渍的帕子塞回到了袖管里。

  “师傅,多亏……”喜子闻言,酸甜苦辣。五味杂陈,一下子就涌上了心头,不禁与些失态的眼泛泪珠,很是动容的唤道。

  “好啦,别做这幅小女儿的样子。让人瞧着就难受。

  师傅打小就被人卖进了内务府,连本来姓什么,家里是哪里的都不知道,这身边就你这么个亲近的孩子了,不照顾着你些,难道眼看着你吃亏么!

  行了,往后你也别叫喜子了,随了师傅的姓氏,直接姓张吧。

  要说咱们师傅真有缘分,当初带我的师傅就是从他师傅那传下来他师公的姓氏——姓张。我也就随着师傅姓了张,原想着你能找到家里头的人,便一直没让你改姓。

  等过些日子,这事的风头过了,你叫上几个交好的小太监,师傅也叫上几个交好的,到时候热热闹闹的摆上一桌,直接定下你的名字就算了。

  好啦,师傅在这耽搁的工夫不少了,八爷那边离不得人。师傅就先走了,一会儿,自有人带着棺椁来送宁老离开,你记得小心当差。”张成含笑拍了拍喜子的后背。微微点头,也有些控制不住情绪的流露出了一丝伤感之意,低声说道。

  说完,便对着喜子摆了摆手,头也不回的追着老八离去的脚步,离开了浅水阁。

  浅水阁。再次恢复了平静。

  除了那些从其他地方临时抽调过来帮忙的小太监,拎着家伙式儿傻愣愣的看着喜子发愣,赵弘文、宋哲翰这会儿都不知道是睡了,还是躲在房间里享清闲,连出来看宁老最后一眼的想法都没有。

  喜子略微整理了下心情,指着狼藉的上房,拍着手说道:“时间不早了,咱们大家伙儿这手脚快一点,兴许还能趁着天不亮的工夫,回去睡一会儿,不然等天亮了,你们可别怪我不心疼你们。”

  说完,喜子将差事依次分派到了每个人的头上,率先拎着一桶清水和抹布、小铲子等家伙式儿,直接进了内室去收拾那满地的狼藉去了。

  人多力量大,而且像这种被火烧过的房子,也就是收拾收拾地面,清扫下那些个火烧后的灰烬和污水,外带检查下柱子、横梁那些承重点,免得有什么被火烧毁的地方没有注意到,引起更大的坍塌事故,方便来维修的工匠们做事。

  除此之外,也就是捎带手的把没有损毁的摆件,往外捡一捡,要是管库的管事要收回去,也省得他们费二遍事。

  当然,如果管事的不要了,那更好,正好他们也能把这些个玩意儿卖出去,发上一笔小财。

  有着这样的打算,大家伙儿可谓是干劲十足。

  不等来装运宁老尸身的人过来,喜子就领着大家伙儿把上房收拾了个七七八八,要不是门窗被熏黑的地方,需要重新刷漆,单单从外面看上去,还真看不出这地方发生过火灾这样的事情。

  “你,你……

  你们两个留下跟着我在浅水阁伺候着,其他人就先各自回去歇息吧。”喜子检查了下工作成果,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随手从人群里,点了两个人出来,便大手一挥,让大家伙儿都回去歇着了。

  被点名留下的小武,等喜子刚一转身离开,便急不可耐的用肩膀撞了下,与他一样被留下的瘊子,满脸衰样的吐槽道:“嗐,真是晦气,早知道就往后站站了。”

  那个叫瘊子的一听被留在浅水阁里伺候,那是满心欢喜,如看见了红烧肉一般盯着喜子,嘴角流着口水,一边揪着还发牢骚的小武追上去,一边笑嘻嘻的嘟哝着:“你就别胡说八道了,喜公公素来是个好脾气的,要是真能被留在浅水阁里伺候,怎么着也比继续跟着陈公公来得强。”

  “说得倒也是,只是这觉怕是没的睡了。

  你瞧瞧,那还摆着一具尸首,想想就觉得瘆得慌!”小武闻言,也赞同的点了点头,但是一想到廊下摆着那具如黑炭般的尸身,便又郁闷了,忙追着瘊子身后,低声念叨着。

  “别想那些用不着的了,咱们和他无冤无仇的。就算是真有什么鬼怪的,也该去找害他的人去。”瘊子伸手推了一把小武,用下巴指了指喜子的方向,示意他不要那么大嘴巴的胡说八道。却不想正好瞧见小武满脑门带汗的恐惧样子,忙改口劝解着。

  一直听着身后两个小太监唠唠叨叨的喜子,听到这里,那是真听不下去了,他还真怕宁老会变成鬼。来找他这个坐视不理的人算账,故意干咳了两声,清了清嗓子,满眼嫌弃的扭过头,沉声说道:“就你们这胆子吧,这四九城里,那块砖底下没死人,要是怕这怕那的,还不如找个鸡蛋壳钻进去算了。

  抓紧找个地方眯一会儿得了,你们不累。我还累呢!”说完就大步流星的往自己个儿的房里走去。

  “喜公公,您别生气呀,咱们兄弟就是嘴贫点,您看看咱们兄弟也不知道这哪间房是空着的,您倒是给咱们指个地方,不然咱们哪知道歇在哪里合适呀?”瘊子闻言,郁闷的瞥了眼小武,忙快步追上了喜子,赔笑说道。

  喜子嗤笑着,撇了撇嘴。回过头来,阴阳怪气的说道:“谁知道哪个命大能回来呀!

  行了,瞧着你们俩吓得颤颤巍巍的样子吧,去那间屋搬两套行李。来我屋里对付一宿吧,有事明个儿早起再说。”说完,便大跨步的走进了屋子,喜子绝对不会告诉小武和瘊子,其实他自己个儿也好怕的,不然才不会收留这两个臭烘烘的小太监和他住在同一间房里呢。

  喜子一边念叨着“阿弥陀佛……”。一边把自己个儿的被褥往边上挪了挪,同时把塞在枕头里的几块碎银子换了个有锁的匣子锁好,一直等到听见小武和瘊子走近的动静,这才端着盆,走到了院子里头,简单的擦了擦身上的汗渍。

  “你们也都擦擦身上再睡,这臭烘烘的,真是恶心死人了。”洗漱干净的喜子,换上了一件干净的寝衣,看着就要和衣躺下的小武和瘊子,抬腿踹了脚炕沿儿,很是嫌弃的嘟哝着。

  “嗐,喜公公,您当咱们愿意这么臭烘烘的呀!

  可是您瞧瞧那边,这刚才人多还好些,这会儿咱们哪敢过去打水呀,要不您就将就将就吧,等明儿个一早,咱们就把您这屋子里里外外的打扫一遍,保管不会留下臭味。”小武哭丧着脸,坐起了身子,一边搓着脖子上的泥卷儿,一边嬉皮笑脸的说道。

  “真是怕了你们了!

  我可跟你们说好了,就今个儿一晚上,明个儿你们要是不收拾干净了,你们就给我滚回你们院子去,别当我不知道,那陈公公可不是个好相与的。”喜子顺着小武的视线,看了眼半开着的窗户,也不禁有些毛骨悚然的,忙上前一步,将窗子锁死,这才转过身来,瞪着小武和瘊子二人,低声说道。

  说完就理也不理这两个嬉皮笑脸的小太监,直接钻进了被窝里睡觉去了。

  这一晚上,他真是累坏了,原本还有些失眠的他,脑袋瓜才刚一沾到枕头上,便呼噜噜的打起了呼噜。

  可怜小武和瘊子两个,本来就觉得与死人同处一院,这心里头不安稳,身上又汗津津的难受,再听着如打雷一般的呼噜声,所有的困意都跑到了爪哇国去,只能瞪着眼睛等天亮了,同时无比期待着,抓紧来个人把宁老的尸身挪出浅水阁。

  与二人一般一夜无眠的,还有赵弘文这个行凶者。

  初时,有着酒劲撑着,加之刚做下恶事,他还有些小兴奋,能侃侃而谈的和老八探讨杀害宁老的凶手等等细节,可是回到屋里,却是越想越后怕,生怕那些被带去刑房审问的小太监里,有人注意到他偷偷摸摸去上房的事情,尤其是他又联想到八爷,之前似是别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这一颗心就好像打鼓似的狂跳了起来。

  怕得要死的他,又不敢露出什么不正常的举动来,只能很是无助、很是不安的倚在门边,缩成一团的侧耳听着院子里的动静,但凡听见那么一点风吹草动的小动静,便吓得他紧握匕首,摆出和人拼命地架势,生怕有人趁他不注意就突然闯进门来抓他去抵命,一直等到天色大亮,这才舒了口气,无力地瘫在了地上。

  “呼!”

  连连深吸了几口气的赵弘文,好不容易提起了一丝力气,伸手摸了摸胸口位置,感受着手下的跳动,露出了一抹邪笑,心想道:到底还是爷爷技高一筹,饶你宁老再厉害,再得八爷的看重,如今还不是只能去阎王爷跟前显摆去了。

  “叩叩叩……”

  正当赵弘文沾沾自喜的时候,一道略显突兀的叩门声,引得他又是一慌,忙深吸了口气,平复了下心情,故作被扰了好梦的烦躁语气,扯着嗓子吼道:“谁呀,这才什么时辰就来吵爷的好觉。”

  “赵兄,是我呀。

  我想着今个儿这样的日子,还是该早些起来,这才过来打扰了赵兄的好梦。”门外,宋哲翰勾唇一笑,扬起了一抹嘲讽的笑容,语气却是平和异常,甚至有些讨好的意味在其中,温声说道。

  “原来是宋兄呀。”感受到宋哲翰小心翼翼讨好的态度,赵弘文彻底松了口气,一边整理着身上的寝衣,一边从地上爬了起来,故意将头发弄得乱糟糟的好似才从被窝爬起来一般,这才打开了紧闭着的门户,笑着说道。

  赵弘文一边让着宋哲翰进房里坐,一边滔滔不绝的念叨着,“一整晚都在想着宁老的事情,一直到天快亮才睡下,不想差点就误了时辰,亏得宋兄过来叫了我一声,不然就要错过去见宁老最后一面了,也不知道宁老的棺椁安置在了什么地方。”

  “不瞒赵兄说,我这一晚上也是没怎么睡,这心里头就好像装着十几二十只小兔子似的,听见风吹树梢的动静都吓一跳,要不然也不会这么一早就跑过来找赵兄了。”宋哲翰伸手指了指眼圈的青痕,对着上房的方向扬了扬下巴,满脸戚戚的说道。

  赵弘文闻言,苦笑着点了点头,也学着宋哲翰的样子,指了指自己个儿那张苍白、憔悴的脸,叹气道:“嗐,不光你这样,我也是,那宋兄先坐一会儿,我去换身衣裳,然后咱们就过去找人问问宁老后事的事情,去给宁老上柱香,也算是咱们的心意到了。”

  说完,便客气的拱了拱手,转身往内室里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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