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许胡说,爷怎么可能是这么小肚鸡肠的人。”
四爷伸手捂住尔芙波光闪烁的灵动眸子,略显心虚地小声嘟哝了一句,扯过大炕边叠着的被子,和衣揽着尔芙就这样睡在了窗边,再也不想动弹一下。
他死都不会承认,他居然也有钻进牛角尖的时候。
累坏了的尔芙,窝在四爷的怀里,很快就睡了过去,四爷瞧着她恬静的睡颜,嘴角微微勾起,手臂慢慢收紧,也这样拥着尔芙睡了过去。
一夜长谈,他也有些累了。
只是良好的生活习惯,让四爷并没有睡多久,便揉着胀痛不已的脑袋坐起身来,他瞧着窗外忙碌起来的粗使仆役,扭头瞧了眼甜睡着的尔芙,伸手拂过她如画的眉眼,轻声唤道:“小懒猫儿,快点起来洗漱洗漱,吃过早膳再睡。”
“唔……”尔芙闻言,懵懵地睁开眼睛,还来不及分析眼前的情况,便不大适应眼前光线的,将脑袋埋到了四爷的怀里,撒娇地磨蹭着四爷的胸口,如呓语似的嘟哝着,“我不饿,不要吃早膳,我还要继续睡。”说着话,她就扯着滑下肩头的被子,一副要继续睡去的样子。
四爷忙拦住她的动作,轻声哄着,如哄逗孩子似的,扯过搭在一旁的厚袄搭在尔芙的肩头,又扯着帕子替尔芙擦去脸上的泪痕,这才招呼着已经在廊下候着的宫女捧着洗漱的家伙式进来,伺候着尔芙起身,而他则趁着这机会,领着苏培盛往后面的小厨房走去,如小七那丫头说的那般,这男女相处就该是互相体贴才对,他要给为他生育两双子女,现在还为他怀着孩子的尔芙,亲手准备一次简单的早膳。
要说四爷本不是这种想一出是一出的性子。
他猛然出现在小厨房,可将小厨房里忙活着的厨娘和小生子吓了一跳,好在小生子是个做事稳妥的,他很快就整理好了心情,来到了四爷的跟前儿,四爷略微简单吩咐了几句,小生子就明白了过来,他强压下想要八卦的心情,打发了那些个眼中闪过这八卦之光的仆妇,镇定地让出了掌灶师傅的位子,指挥着笨手笨脚的四爷,很快做出了两样像模像样的小菜。
“爷记得你们主子最喜欢用银耳百合粥和卤牛肉,你稍后将这两样吃食的做法写出来给苏培盛。”第一次下厨就准备出两样味道不错的小菜,让四爷在做菜方面的自信心大增,他瞧着一样样装进食盒的精致点心,扭头瞧了眼菜板上切成半透明薄片的卤牛肉,一边就着苏培盛端着的盆洗手,一边对着小生子吩咐着。
“奴才遵命。”小生子自是不敢提出反对意见的恭声答道。
自觉自己个儿做了一件大事的四爷,心满意足地走出了厨房,站在廊下吹散了身上的烟火味,这才迈步回到了暖烘烘的房中,他瞧着倚在炕边打憩的尔芙,笑着走上前,伸手刮了刮尔芙的鼻尖,低声道:“丫头,看你以后还敢不敢不按时休息,明明知道自己个儿还怀着身子,居然还拉着爷谈那么久,有什么话不能慢慢说呢!”
“哼,还不是您总是将话藏在心里头,我才会这般逼您。”尔芙没好气地翻着白眼,接过丫儿送上的蜜糖水抿了口,润了润沙哑的嗓子,轻声反驳了一句,顺手扯了个软枕,塞到了腰后,仰着脑袋儿就准备继续打憩,不再理会得了便宜卖乖的四爷。
“早膳就要送过来了,吃过再睡。”
四爷也知道尔芙累坏了,瞧着尔芙眼底的黑眼圈,他也是一阵阵后悔,他怎么就这么糊涂地信了身边那些个挑拨离间的话呢,累得尔芙孕期都不能安心养胎,他明明知道尔芙为了不让旁人说闲话,已经很辛苦了,却还这样疏远、冷淡她,他真不是个好男人。
不过好在,好在这一切都过去了。
小厨房那边,很快就将准备好的早膳送了过来。
四爷瞧着摇摇晃晃起身的尔芙,忙招呼着丫儿和雪媚两人将方桌摆在临窗大炕旁边,亲手接过青黛送上的热帕子给尔芙擦了手,打发了要上前伺候的婢仆,添了一碗滋阴补气的红枣桂圆粥,递到了尔芙手边。
打从尔芙有孕,自己就没怎么陪过她,自觉失职的四爷,宠溺地对着尔芙一笑,伸手擦拭着尔芙嘴角沾着的水痕,轻声说道:“你先委屈委屈在炕上对付口,等一会儿好好睡一觉,爷今个儿就在这里陪着你。”
“我可没有爷那么清闲,眼瞧着就要过年了,府里各院主子的过年新衣都要重新准备,也不知道针线上那边的人手能不能忙过来……”虽说尔芙很享受这会儿的甜蜜时光,但是她到底要对得起四爷给她的那份尊重和信任,想着过年后就要成为四爷身边名正言顺的女人,她不能如以往似的那般当个吃饱就睡的米虫,她娇嗔着摆了眼四爷,嗔怪道。
四爷表示他将嫡福晋的位子交给尔芙,可不是想让尔芙为他操心劳力的,虽然他作为男子,不好插手后院里的这些琐事,但是他却明白府里头那些个跟红踩白的势利眼的小心思,只要他对尔芙足够重视,就算是尔芙有些小糊涂,那些人都不敢糊弄尔芙的,他笑着替尔芙添了一筷子小菜,又将香酥脆爽的脆饼,送到了尔芙的小吃碟中,笑着说道:“这些事就交给丫儿她们忙活着就是了,哪里就需要你这个主子过去忙活,府里养着那些个管事,也不是请她们来白吃饭的。”
“那我也得过去看看,再说白天里睡太多,晚上就睡不着了。
您也别太娇着我,我也没有你想象得那么娇弱。”虽然四爷是好心,但是尔芙却不领这份情,她个性懒散,却并不是个拿不起事来的人,只要是她想要做好的事情,她就算是不吃不睡,也绝对会打理得妥妥当当,她可不愿意被四爷当做养在金丝笼里的鸟儿。
四爷知道尔芙是个外柔内刚的性子,也就没有多说。
他瞧着不服气瞪眼的尔芙,嘴角微微一扬,朗声叫了丫儿进来,轻声叮嘱了几句,交代她要仔细照顾好尔芙,又将自己个儿身上挂着的一枚玉佩交给尔芙,让她能更加硬气地对付府里头那些个不服管教的老仆,陪着她好好用了一顿早饭,便也就回前院去忙碌了。
不过就算如此,他还是让张保安排人盯着府里头的动静。
四爷并不是不信任尔芙,他只是怕累坏了小妮子,也怕有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谣言,伤到了一心为自己个儿打算的尔芙,安排好了这些,他这才松了口气,专心对付朝堂上的大事,虽说康熙老爷子已经定下了四爷作为继承人,但是为了避免出现昔日诸皇子明里暗里针对太子的事情,康熙老爷子并没有将诏书昭告天下,也并没有在各方面表现得格外优待他,为了能证明自己绝对能担得起治理天下的重任,他必须要做出更加亮眼的表现来,最近他一直忙着府里头的这些事情,疏忽了外面的事情,也不知道怎么素来看不惯老八笼络朝臣行径的三阿哥胤祉,突然就和老八一伙人和睦起来,甚至渐渐有结成一党的迹象。
这些烦心事,他不愿意让尔芙担心,却不妨碍他为此发愁。
如果说老八在朝臣心目中是一个贤明谦和的形象,那诚亲王胤祉仗着著书立说的千古功绩,在清流士子中的名声就更加高洁了,如果这两个人真的合谋到一块,可当真是一件很让他无比挠头的事情,远比老九、老十这两个各有缺点攻讦的皇子加在一块,更要让他难对付呢!
“戴先生、邬先生,您二位说说,这事该怎么办才好?”四爷瞧着书房里落座的诸位幕僚,将注意力放在了他颇为倚重的二人身上,轻声询问道。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打从前些年开始,皇上老爷子一反常态地多次提拔与他。
虽然咱们都能看出来,那不过就是皇上要将他当做为太子准备的磨刀石,但是八阿哥亦是皇上的子嗣,他如何能甘心,就在他为了获得和其他诸皇子匹敌的势力,连男子最起码尊严都不要的选择了安亲王外孙女郭络罗氏为嫡福晋的时候,他就已经将他的野心摆在了明面上。
皇上老爷子一句辛者库贱婢所生,将他排挤在承继大统之外,他自然要拉拢其他母妃身份高贵的兄弟来坐上那张椅子。
昔日他曾拉拢的阿哥,您细数一番,也就不难明白三皇子和他走到一块的原因了。”邬思道是易州知州田文镜推荐给四爷的幕僚之一,这位腿部有暇的绍兴师爷,操着一口浓重的江南腔,也不理会其他人或是嫉妒、或是羡慕的眼神,对着四爷微微一拱手,捋着颌下的一缕青须,摇头晃脑地说出了他的一番想法,又扭头看了眼似有不同见解的戴铎戴先生,接茬道,“三爷于其他皇子,看似不同,淡泊名利,实则一般无二,只不过是更加隐蔽的争权夺利。
他现在是和八爷同声同气,但是未必就能容下八爷的那些个小动作,毕竟除了九爷和十爷这两位以外,旁的诸位爷都不见得能瞧上八爷,尤其三爷一直都和那些骨子里清高的文人学士打交道,就算是耳濡目染,也难免沾染上几分目下无尘的性子。
小人以为四爷与其为了三爷和八爷同声同气发愁,还不如更加专心于皇上老爷子交给您的差事,一力降十会,虽然这比喻不大恰当,但是治理天下,需要得就是一份气度和那份爱民如子的心情,着眼于一时利弊,难免有些舍本逐末了么!”
“你说得有些道理,但是……算了,还是将皇上交给爷的差事办好了再说吧!”四爷本来还想要在说些什么,但是眼下正是岁末考评的关键时候,他要操心的事情,也着实是太多些,就单单是各地报上来的那些个冤狱错案,便让他分不出精力去关心老八和老三密谋合作的事情了,再说他也该信任皇上老爷子,昔日皇上老爷子有多么偏袒回护太子胤礽,他也是知道的,就算现在轮到他身上,皇上老爷子未必能那般袒护,也不会偏听偏信了旁人所言,定然会给他一个辩解的机会。
何况太子二哥,也会帮衬他的,想到这里,四爷勾唇笑了。
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
虽说亲兄弟之间涉及到利益瓜葛,往往也会兵戎相见,但是由康熙老爷子亲自教养长大的二哥,放下了心中对皇位的那份野心,当真是个很懂得庇护、友爱弟妹的好兄长,虽然他开拓不足,却绝对是一位能坐镇后方的守成之主,昔日那位高高在上的太子哥,如今绝对是天下最暖心的兄长,单从他护着老十三的妹妹就能看出几分来,有二哥在宫中为他操持着,他绝对能放心。
不同于其他兄弟或是对太子敬而远之的态度,或是暗存逆反之心的想法,四爷现在是真真正正将太子当做兄长敬重着,他明白太子之所以走到今天,很大程度上,其实也是和康熙老爷子的教导方式有关,太过偏爱太子,让太子这些年都过得太过顺心随意,没能真正成长起来,但是却不可否认太子本身很有些想法。
在一些朝政的处理上,比起四爷要更有宽厚仁和之心,有了太子全心辅佐,让四爷一些极端的想法,有了更加妥善的处理方法。
“爷记得之前福建那边进献了一株足有人高的红珊瑚,稍后给毓庆宫那边送去。”他听说太子这些日子的身子不大好,他不是太医,不能为太子排解身体上的痛苦,他却希望太子能好好的,红珊瑚被誉为富贵祥瑞的象征,希望这株红珊瑚能保佑太子早日康泰吧,四爷如此想着,眼中闪过了一丝忧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