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备好一切后,雪涯就开始精心地打扮自己。她知道客栈的旧库房在哪里,于是趁着大家还在熟睡的时候,偷偷溜进去拿了一身男子穿的粗布衣服。
回到房间后,她把这身粗布衣服穿在身上,不仅如此,还用青色的布巾缠了头,又往脸上抹了一把黑灰。然后她跑到镜子前面一看,果然像是一个从乡下来的小伙子,脸上还黑呼呼的左一道右一道,就算是雪涯的亲生母亲出现在这里,只怕也认不出来。
打扮好后,雪涯把这册传世名帖放进了怀里,趁着夜色出了客栈。
因为之前当过东西,所以雪涯对于当铺还算比较熟悉。她找到了一家全天都有人的当铺走了进去,粗着嗓子说:“当东西!”
帐房先生此时正在当铺高高的柜台后面打着瞌睡,雪涯的到来,正好扰了他的好梦。他不耐烦地说:“离柜台远一点,你拿来的是什么东西?递过来就可以了!”
雪涯从怀里取出二话不说递了过去。
接过帖子,当铺的账房先生打开布包一看,登时惊得把刚才的困意一扫而光。他哆哆嗦嗦展开仔细瞧着,心里却在想:“我在当铺干了几十年了,从没有见过这样的宝贝,今天也算是开了眼。只是这样一件价值连城的传世佳品,给估多少钱呢?按现在这个行情,就是把这个当铺卖个十次八次也不够呀!”
正当帐房先生发愁的时候,雪涯可是等不急了,要知道,她还得快点回去照顾唐心呢。于是她低着头,闷声闷气地说:“年关之下,城里挑担的活计特别多,你快给估个价,我还有事情呢!”
账房先生上下打量了一通雪涯,圆滑地说:“那你说估多少钱?”
“怎么也得有三两银子吧!”雪涯故意粗着嗓子说:“这本书虽然薄了些,可是外面包它的却是整个的一块布,两厢加起来要三两银子并不多!”
账房先生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三两银子,和白送有什么区别?他怕雪涯翻悔,就马上接过话说:“我给你五两,你快点走吧!”
雪涯接过银子,一言不发地转身出了当铺,迅速消失在晨光之中。
她怕唐心从睡梦中醒来看不到自己会惊慌,就快步往客栈走。一边走,雪涯一边在心里祈祷:“天上的神明,请保佑快点被汉阳宫的人发现,快一点送到皇上手里!”
雪涯并不是异想天开,这在洛阳城里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原来,像这样的价值连城的墨宝,大部分已被皇家收藏,极少会出现在民间,这也是刚才当铺的帐房先生为什么会两眼发直的原因。
所以只要一出现在民间,必定会造成轰动,引起众人的瞩目。因为同在洛阳,皇上一定会极速派人来收了这个墨宝,送进汉阳宫。
只要皇上看到,那雪涯所费的一番苦心就算是有了着落了。
雪涯回到客栈时,天刚蒙蒙亮,她低着头极力不引起其他人的兴趣,径直上了楼。回到房间后,雪涯先往床铺那里看,见唐心安安静静地睡着,她这才放了心。
换了衣服又洗了脸后,雪涯这才算是松了一口气。她轻手轻脚地走到了里间,抬手试了试唐心的温度,烧到是不烧,却只感觉到手下一片凉腻。
雪涯的心忽然一沉,她之前听人说过,那些快寿终正寝,快进入迷离状态的病人,虽然身子难受,可是却无论如何都已经发不起烧来。不仅如此,这些病人还会莫名其妙地出冷汗,如果出现这个症状,那就代表着病人已经去日无多。
雪涯虽然心里翻江倒海,可是却没有休息一下,就立即下了楼,照着老医生开的方子,给唐心熬药去了。
待雪涯熬好药端上楼来时,唐心不知何时已经醒了,端坐在床边一言不发。
“妹妹身子弱,何苦来的!若是因为这个再着了凉,以前的喝的药,所做的努力不都要付之东流吗?”雪涯走过去给唐心加了一件棉袄道:“我已经熬好了药,你快点喝下去,对你的身子有诸多好处。”
唐心本来就觉得浑身不自在,心中难受说不出来,既然雪涯让她喝药,她便打算好好喝下去,不是为自己,而是为了哥哥。
“我一定能见到我哥,你相信吗?”唐心忽然凄侧地对雪涯说。
“我相信,我当然相信!”雪涯强颜欢笑地说:“来,把药喝了。”
但是,非常不幸,情况如昨天晚上老中医所讲的那样,唐心的五脏六腑已经完全不能运化这些药物。虽然她很努力地喝了下去,但是不过一柱香的功夫,腹中疼痛,她大口大口将刚才喝下去的药全都吐了出来。
雪涯看到唐心那痛苦的样子,心里更加焦虑:“如果唐心不能喝下药汁,那她如何吃饭,如何喝水,若是对其他的食物都是这个反应,那她的情况就要比预想中严重了许多。”
“不喝药,不会至人死亡。可是不喝水,不吃饭却会让唐心随时都可能离开这个尘世。她与大哥亲情深厚,如果离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不仅对唐心来说是让她死不瞑目的事,对谢唐臣来说也是致命的打击。”
果然,雪涯给唐心喂了一点米粥,没一会,她也全部吐了出来。雪涯给她擦洗干净之后,还低声安慰她道:“没事,可能是天气太冷的缘故。天气冷了人的肠胃就爱闹毛病,这次吐了没什么,下次再多吃一点就是了。”
听着雪涯的话,唐心忽然转过头,释怀地说:“雪涯姐姐,不必这么辛苦地编理由,我自己的身子我知道。”
雪涯刚想反驳,嘴张一张,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唐心吃不进去东西,人正在迅速地萎靡下去,尽管如此,她还是握住雪涯的手道:“我哥那里有消息了吗?那个鬼地方打算什么时候放了他?我没别的要求,只求能再亲眼看看我哥,我就心满意足了。”
雪涯此时本来也集聚了许多的悲伤,不仅因为唐心,更是因为自己。可是听到唐心在这样的情况下,还在惦记着谢唐臣,雪涯的眼泪瞬间就流了下来。她赶紧拿出帕子拭去泪痕道:“你呀,想得太多了。这会吃不进去东西,是因为你在悬榔府里被冻了那么久伤及肠胃,才会这样?一会我拿个暖炉在你的腰腹上好好地暖一暖,血液流通了,寒气消散,你自然就能吃饭,喝水了。”
唐心虽然还在出着冷汗,虚弱地坐在那里都摇摇晃晃,像是一座破损严重的高塔,随时都有可能垮塌。她认真地听雪涯说完后,才莞尔一笑:“雪涯姐姐,何必呢?你编的这些话,恐怕连你自己都不相信吧?你实在不必如此,如果我们两个能坦然面对这个结果,那我们就可省下许多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