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元的寝殿是雄居长信宫北部,是整个宫殿的主体建筑。位于寝殿侧面的启祥轩则像是它的后罩房,隐蔽又温馨。两个建筑之间,看似独立,实则曲尺游廊相联,也能假山洞谷相通,联系比看起来更加紧密。
辰妃身着绿底祥云八宝纹织金绸礼衣,头戴嵌宝石花叶的金绞丝凤冠,在侍女秋岚的陪伴下顺着长信宫中的游廊短墙往启祥轩走去。
启祥轩是悬山式的三间房子,背后以假山为屏,可以挡住冬季的西北风。此种完全是江南私园的做法,在汉阳宫里也只这一处。
“皇上真真是要金屋藏娇了。”辰妃低对看着台阶,心里暗暗有些酸楚。
她一走进启祥轩,就见允央已立在了门口。她今天穿了件绛色龙凤穿花纹的双丝罗礼衣,头戴贵妃仪制的五宝七珠九凤累丝金冠,神情端和温婉地望着辰妃。
“妾身辰妃齐氏拜见贵妃娘娘。”辰妃一见到允央便俯身要行大礼。
允央上前扶住了她道:“辰妃姐姐侍奉皇上已久,劳苦功高,本宫虽然位份虚高,但年纪尚轻,姐姐实在不必行此大礼。”
“贵妃娘娘谦逊退让,妾身不能倚老卖老,宫规在此,妾身不能作不懂规矩的第一个。”辰妃一边解释着,一边坚持行了大礼。
礼毕,允央扶起了她,微微屈膝算是回了礼,然后拉着辰妃的手请她到屋里说话。
落座之后,允央照例问了几句辰妃的身体,辰妃一一答了,又客套了几句后。两人开始低头饮茶,都低头不语。
允央心想:“辰妃为了见我,专门向皇上递了奏折,一是在皇上面前表现了对我的尊敬,另外又显示出她对于此次会面极为重视。可是进来半天,她却一句正题也没说,实在不知是何用意?”
既然辰妃不提,允央自然也不能问。她轻轻放下手里的龙泉窑轻釉茶盏,悉心地问询:“在这熙熙攘攘的汉阳宫里,姐姐是最潜心研佛的人。多日不见,姐姐眉目间愈发雍容闲雅,卓逸超凡了。”
辰妃面上还是淡淡的,她微垂着眼眸:“妾身不过是闲暇无事,对经枯坐而已,实在不敢自诩研佛,让贵妃娘娘见笑了。”
“俗世之人常羡慕神仙的逍遥,就如同妹妹我敬佩姐姐的定性与毅力。往日妹妹不便对重鸾宫讨扰,今天姐姐既然过来了,妹妹也备下了素斋,还请姐姐留下来,与妹妹多说一会话。”
辰妃起身道:“贵妃好意留妾身用膳,妾身本不该推辞,只是妾身理佛已久,所用吃食都是宫外专门送进来的,五台山的米,普陀山的水,峨嵋山的青菜,九华山的瓜果。其他地方的,妾身只怕用不习惯呢。”
说完这些,辰妃又怕允央难堪,所以更加谦恭地低头道:“妾身也知道,这不是什么好习惯,可是这几年睿亲王一直坚持派人为妾身置备这些,妾身倒被照顾的嘴刁了,所以在贵妃娘娘面前失了礼。”
允央本来面上的神情微窘,一听辰妃这么说,也笑道:“上说,‘一切众生悉有佛性’,姐姐决心在佛法上有所成就,饮食上自然要更为讲究。这事是本宫提前没有想周到,倒让姐姐为难了。”
辰妃这才坐了下来,看着允央说:“其实妾身本不想在饮食上如此精细,只是睿亲王他非要如此。刚才贵妃娘娘所说上的话,可巧睿亲王也用过这句来劝妾身,只道这些佛山上长的水米菜果,灵性自然更高,理佛之人用了更易悟得真如本性。”
“睿亲王对母亲诚孝之至,令人敬佩。”允央由衷地赞叹:“辰妃姐姐有这样的好儿子,真是令人羡慕。”
辰妃脸上浮出了几许骄傲的神色:“睿亲王确实从小就喜爱分担,待人赤诚。长大之后这个特点就更明显了,可是他不知为了这个性格吃过多少亏。”
允央认真地摇了摇头:“姐姐您多虑了。睿亲王以诚待人,众人必以诚回报,哪里有吃亏一说,睿亲王贤王的名声已经流传开了,这可是多少金银都换不来的。”
辰妃也赞同允央的说法,只是她在欣喜之余,还有些犹豫不决。
允央看出辰妃心里的摇摆不定,就轻柔的说:“睿亲王已是带兵多年的元帅,自然懂得分寸,姐姐又何必担心太过。”
辰妃看着允央忽然苦笑了一下:“贵妃有所不知,若中沙场之上,妾身倒也不会这样担心,只是他的婚姻大事,妾身真是一筹莫展了。”
允央听她的语气,今天辰妃非要见到自己的目的似乎与睿亲王有关。允央没有马上搭话,只是在心里暗暗揣度:“辰妃正式上奏折给皇上,为得就是显得郑重其事。我本来还在猜测她的心里倒底在想什么,如果是为了睿亲王,那一切的一切就说得通了。”
“辰妃为自己儿子的事郑重其事地来见我,只怕是与霓川有关。”想到这里,允央不由得把手里的香色绣云鹤纹的帕子握得发紧:“皇上曾在众位妃嫔面前暗示过,要将霓川许给睿亲王成为王妃。当时正值归海家遭遇怪飞来横祸,霓川正在热孝之中,皇上故而在当时没的确定这件事。”
“可是,就算皇上没有真接下旨,但是心意大家全都了解。故而满朝文武都不敢再给睿亲王府送侍妾,也不敢提霓川身世,仿佛大家都在心照不宣地保护着这一对情投意合的璧人。可是辰妃却在此时忧心仲仲地提起睿亲王,难道说她想让睿亲王离开霓川?”
想到这里,允央不易察觉地咬了下唇,心里有些焦虑起来:“若是辰妃真是要棒打鸳鸯这可如何是好?且不说霓川对扶越是一腔真情,就是她那可怜的身世也经不起这样的大起大落了。她已经将扶越视为此生最亲的人,若是此时扶越的母亲非要拆散她们,霓川如何能受得了这样的打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