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花梨木的素方桌上摆着几个哥窑青釉菊瓣式的几个碗碟。一个盘子底洒了一层薄薄的桂花蜜,蜜上放着一小块嫩玉豆腐,豆腐上面摆着几个色彩艳丽的花芸豆。
还有一碟切得整整齐齐水煮菜心,碧绿如翠,鲜嫩欲滴,菜心下面码放着十几个方形的小冰块。让这盘菜在炎炎夏日里冒着丝丝的凉气。
还有一盘素炒瓜片,也是青白分明,淡香宜人,没有一点油星。
雪珠这里捧着一小碗粳米饭放在荣妃面前。荣妃默默地拿起红木镶铜花筷子,挑了一点碗中的粳米放入嘴里,只觉得颗粒饱满,吸足了水气,松软弹牙。
可是她也就只进了一口,便放下了筷子,摇摇头,让雪珠收了去。
“娘娘,您只用了这么一点可怎么行?现在暑气这么重,你若不吃东西,身体如何吃得消?”雪珠拿起筷子想塞进荣妃的手里。
荣妃却执意不肯,又把筷子放在了桌子上。
雪珠看她这个样子,急得声音发颤地说:“娘娘,您心里有气,可不能和自己的身子过不去呀!饿坏了可是自己的身子,哪有人会来心疼!”
荣妃没精打采地看了雪珠一眼有:“你多虑了!本宫天天吃这些个东西,哪还有劲生气!只怕再过几个月就要和辰妃一样,不会哭,不会笑,除了念经,就是打坐,插个翅膀就能升天了。”
雪珠被她的话逗得“噗嗤”一笑,笑过之后还是满满的愁意笼在眉头:“娘娘还能说笑,看来身子还好。可见在古华宫里进了那么多补品,底子打的不错。只是这不是长久之计,若是皇上再不让您回到古华宫,时间拖的太长,只怕以后再回去,您的地位也不比从前了。”
荣妃没有说话,静静地从桌子前站了起来,很自然地低头抚了抚身上茶白色缎绣水仙纹的吴纱宫衣,头上的几朵藕色的丝绒雏菊在她的发髻边缘若隐若现。
见娘娘不说话,雪珠可还是心急不已,追在荣妃后面问:“娘娘,您别总笑眯眯的不说话呀!总得想个办法吧,咱们自己若不救自己,在这深宫之中还有谁会惦记着这里?”
荣妃回过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皇上把本宫放在这里是为什么?”
“还能是为什么?不过是为了让敛贵妃更加得意罢了!”雪珠咬牙切齿地说。
荣妃冷冷一笑:“就算是吧。可是,凡事总有两面,纵然本宫被困在这里,可是除了每天吃斋念佛以外,总还要有所收获。本宫的收获就是要沉住气,等待时机。曾有云‘折冲樽俎’,意为不用武力而在推杯换盏中制敌取胜。本宫虽是女流之辈,这后宫之地也非剑拔弩张之所,但意思总有相近的地方。”
雪珠听罢愣了一下:“娘娘说了这么多,可是已经有主意了?”
荣妃眼角轻扫她一下:“也是怪了,你与本宫一样天天吃素,怎么火气还是这么大,半点也沉不住气,可见这些日子跟着本宫佛经都白念了。”
“娘娘,您还有劲数落奴婢?奴婢这些天为了您,急得茶不思饭不想,嘴里的大泡都起了不少,您还埋怨奴婢!”雪珠一脸委屈地撅起嘴。
荣妃看着她不由得微微一笑:“那本宫就和你交个底。这些日子本宫算是悟出些事情。在这汉阳宫里,只上皇上向着宋允央,那本宫就是再努力结果总归都是一样。”
雪珠神色一懔:“难道说娘娘您……您打算认命了?”
“认命?”荣妃眉梢一扬:“就像辰妃这样?死不死,活不活的,说是清心寡欲,实则天天心里如油煎火烹一样,说也不敢说,闹也不敢闹,就这样自己气自己。本宫如何能和她一样!”
雪珠却被她弄糊涂了,走到荣妃身边摇着她的胳膊说:“娘娘,您就别卖关子了。您倒底是个什么打算?”
荣妃深吸了一口气道:“本宫虽然不能认命,却也不能莽撞行事,这几日本宫都在认真地想一件事。汉阳宫中才貌年纪,家世背景能与宋允央比肩的除了本宫还能有谁?可是为什么皇上对她与对本宫的态度却是天差地别呢?”
“是啊!”雪珠到这里更是忿忿不平:“在奴婢看来,您比宋允央更加标致几分呢!您刚入宫时,宫里人不都传说吗——‘以前都觉得敛贵妃是天仙下凡,看到荣妃之后方知这才是月宫嫦娥’!”
荣妃嘴角得意地一翘:“所以说,本宫与敛贵妃并不是没有优势。错就错在之前太过心急,不会审时度势。”
“娘娘的意思是?”雪珠试探地问。
“韬光养晦,静待时机。”荣妃说完这几个字后,如释重负地长吁了一口气。
雪珠看着她的样子,不敢再问下去,可是心里却还是将信将疑:“娘娘生性脾气急燥,受不得半点委屈。吃了几天素之后就彻底的转了性情,想来也没有那么容易。只是现在长信宫里,皇上与敛贵妃小别胜新婚,正是蜜里调油,鲜花着锦,这个时候非要让娘娘想个办法,也是不容易。她既然有了打算,就且先走一步看一步吧。”
荣妃见雪珠不再喋喋不休地追问了,脸上浮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把本宫的棋谱拿来。”
雪珠应了一声,从书架上拿下来了棋盘,棋盒,在荣妃面前摆放好后,才将棋谱递到她的手里。
一边看着棋谱,一边棋枰上摆着棋,时间过得很快,眼看着日已西沉了。
荣妃放下手里的棋,起身看看窗外:“听说重鸾宫西角有一处前朝留下古亭,周围还开满了橙红色的木槿。这会暑热已散,咱们主仆两人去那里转转吧。”
雪珠放下手里的针线,不太高兴地说:“娘娘您这心可真大,还想着去玩呢!”
荣妃莫测高深地瞟了她一眼:“怎么?他们在长信宫里情意绵绵,本宫在这里搴芳访古,有何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