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元看着允央的样子,不由得又心疼又欢喜,心疼她的娇憨,欢喜她的痴情。
允央被赵元看得有些不自在起来,把头往他怀里埋了埋说:“皇上惯会哄人的,臣妾只是听听,不想说话。”
赵元知道她心里忌讳什么,把她往自己怀里揽了揽,又吻了吻她头顶的秀发:“你的心情可以说给一棵樱桃树听,却不愿直接告诉朕。你以为朕一定是希望后宫充实,子嗣绵密的皇帝吗?”
允央抬起头,有些不解地问:“皇帝不就应该这样吗?”
“朕是一个只愿为心而活的皇帝,如果为了子嗣而操劳的皇帝。”赵元声音不高,语气却很坚定:“你告诉樱桃树,希望朕心里只有你。”
允央想起自己当时口无遮拦地说的那些话,一时尴尬起来。
赵元感觉到她的不自在,就安抚地吻了吻她的额头:“朕没有生气,反而有些愧疚。以前待你过于凉薄了,你与她们不一样,在朕心里,你是不可替代的。”
允央心慌起来,脑海里一片空白,她不知赵元接下来要说些什么。
“当然这种感情也不是一蹴而就的,一开始,朕也不知对你的喜爱与对其他妃嫔的区别到底在哪里?也是那样开始热烈之后渐淡,最后毫无感觉吗?朕的迷惑你也有感觉,所以你才会有了昨夜的那一通感慨。”赵元目前的远方,声音沙哑又浑厚。
允央忽然有些不想继续听下去了,她怕赵元说出证实她长久以来担心的那些话。
赵元没有理会允央的忐忑,继续说了下去:“你说朕对每一个妃嫔都很好,就算是吧。可是朕对你却尤其严苛一点,这才使你经历了那么多波折。现在想起来,却是因为朕最不把你当外人。当然,你可以认为这是朕强词夺理,但是这却是实情。”
允央红了眼眶:“皇上,臣妾相信。”
赵元也有些动情,声音愈发低沉:“不管以往,只说将来,朕,只宠你一人,汉阳宫里也不会再进新人。你希望的一生一世一双人,从今天开始,不知来不来得及?”
虽然知道不应该,不合适,可是允央眼泪还是止不住地夺眶而出,滴落在赵元的胸前。
赵元没有生气,只是从枕边拿过帕子,为她擦拭起泪来。
赵元越不说话,越温柔,允央哭得便更凶起来。赵元没办法,只好把她抱紧了道:“这可怎么好,只是说了几句话,就惹了龙王庙,这般波涛滚滚,看样子天亮之前就能淹没了汉阳宫。”
允央破涕为笑:“谁是龙王庙,谁又波涛滚滚了?”
赵元却再没说话,只是拥紧了她,直到天明。
没有几天,允央复宠的事就传遍了汉阳宫,甚至传到了洛阳城里。
此事,在别人听来,也许是宫闱趣闻,饭后谈资,但对于一个人而言,可谓是晴天霹雳,如钝刀割肉般心疼。
有趣的感到如此痛苦的,并不汉阳宫里的哪位娘娘,因为娘娘们对于这件事早有预感,所以反应并不强烈。这般如临深渊般痛苦,却是一位宫外之人,那位嗜财如命的著名画师卢邦。
当日在天渊池边,在他坐在官帽椅上,一手捧着茶盏,一手搭在雕花的窗棂上,悠闲地看着窗外时,允央身姿飘摇地走了过来,停在了一座四面空荡的凉亭之中。
按说,今日天气不好,天空灰蒙蒙的。允央要匆匆赶往偏僻的曾兰宫,脸上未施粉黛,身上衣着朴素,再加上她正为冯春杏的事而感慨,心事重重,反而平添了一段楚楚,淡化了几分灼灼。
允央这个等级的美人,带着一身的萧索,不施粉黛,不着铅华,一身素衣,隐约立在轻雾之中,这其中的韵味岂是一两句话能说清楚的?
卢邦那日当机立断,将允央的身姿神态全都画了下来。回去之后,又不断修改,精益求精,终于成为了他平生最满意的一件画作。
卢邦将这幅画作为自己画院的镇院之宝,只把名声传播在外,却是少有让人亲眼一看的,只求这位敛贵妃一路失宠下去,最好被皇上彻底遗忘,到时,他便可是光明证大地拿出这幅画来卖给肯出大价钱的达官显贵。
可是没成想,事情朝着他最不愿看到的方向发展,这位先是流落浣洗局,后又住在冷宫的贵妃,忽然一夜之间走了鸿运。皇上直接将她迎入了长信宫,从此朝夕相处,专房之宠。
这么一来,卢邦大画师的这幅美人图,就是画得再好,如天仙下凡,也无人再敢问津。谁敢买皇上心尖上人的画样挂在家里,大不敬就不用说了,皇上若是以为买画之人居心不良,再从重置罪,谁也受不了啊!
若卢邦是个纯粹的生意人,也就罢了,就当这趟买卖赔了呗!大不了再做几趟生意,把损失挽回就可以了。可是偏偏这个卢邦还有股书生意气,觉得自己做这幅画时,所费心血与灵感再也不会出现了,所以他才纠结无比,哭天抢地,只恨命运对自己不公。
毕竟卢邦是个聪明人,他除了像普通书生那样爱惜作品外,也在时时想着怎样把这幅画偷偷卖出去,不能砸在自己手里。
反正洛阳城里的贵人们是不敢再看这幅画了,若是把这样一幅画作卖到穷乡僻壤里,不仅卖不出个好价钱,也委曲了自己这样的传世佳作。
卢邦思来想去,只能是往远走走,卖给番邦那些黄金筑地,牛羊遍野,又想附庸风雅的可汗们了。可是卖给哪个可汗好呢?就算见到他们,又怎么向这些不认识几个大字的番邦可汗们解释这样一幅着色清雅的美人图到底好在哪里呢?
为了解决这些事,卢邦连着十几天吃不好,睡不香,急得腮帮子都肿了起来。画院里的学徒们,每天看着卢大师,如热锅上的蚂蚁在屋里团团转,却不清楚他究竟是为了什么难受成这个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