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饮绿醒来的时候,就看到允央还在熟睡着,只是她睡着的姿式有些奇怪,整个人蜷缩成一团,把被子紧紧地抱在胸前。
“娘娘这是怎么了?”饮绿心里想:“大概是新到一个地方还有些不适应吧。”
饮绿没有叫醒允央,而是自己悄悄地下了地,穿好衣服开始忙碌了。
允央是被纱窗外明亮的阳光和吱啾的鸟叫声惊醒的,醒来时,下意识地望了一眼窗外的屋檐,哪里还有红裙的影子?但是回想起昨夜那抹诡异的红色缓慢又僵滞地从屋檐上滑过的样子,就好像穿这个红裙的人不是走,也不是跪着,而是像蠕虫那样匍匐前进着。
一想到这里,允央就觉得浑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她努力控制住开始不停碰撞的牙关,使劲掐着自己的手说:“一定要冷静,一定要冷静。”
因为她知道,这些古怪的片段,并不是偶尔出现,肯定是有意让自己看到。
如果此事是人为,那么这个操纵这一切的人,一定希望自己陷入无尽的恐惧之中,不停的自己吓自己,直到精神崩溃。
可是只要是人为,那么就一定会有破绽,一定会留下蛛丝马迹,只要冷静下来,抽丝剥茧,就一定会发现这些从头到尾都是一个故弄玄虚的骗局。
另外,如果浣洗局发生的这一切真是冤魂所为,那么她就更不能慌乱。唯一能解决的办法,就是发现浣洗局中所藏的冤情,确定这到底是哪一个在浣洗局死去的女子,为她伸冤召雪,她的魂魄自然可以早些离开浣洗局。
可现在困难的是,这件事情,允央不能寻求别人的帮助。饮绿胆子小,况且还是新婚燕尔,正在蜜里调油,鲜花着锦的时候,此时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她知道正身处在怎样一个危险的境地。
刘福全那里就更不能说了,虽然皇上叫他暗地里着照顾允央。可是这鬼神之事是宫中大忌,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不能轻易提及。
在这样残酷的环境中,允央也不得不留个心眼——若是这件事情真是**,背后主使就是荣妃与皇后的话,那她们此时最希望的就是允央哭哭啼啼将此事告诉刘福全。
告诉刘福全就相当于告诉赵元,赵元本就最厌烦鬼神之事,允央若这般冒失,赵元难保不会对她由此生厌,这不就是荣妃与皇后最希望看到的吗?
思来想去,当前的困局,只能靠自己来解,谁也帮不上她。
想到这里,允央坐了起来穿好衣服,下了地。可巧这时饮绿端了洗脸水进来,她还是带着一脸舒朗的笑意:“娘娘,昨夜睡得太晚了,看您眼睛下面都有些泛青了。”
允央摆了摆手道:“本宫这个换了地方就睡不着的毛病,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好。没办法,一会子多敷些迎蝶粉吧。”
饮绿放下水,走到允央跟前仔细看了看说:“娘娘肤质细腻单薄,奴婢看来迎蝶粉细碎容易脱落,恐怕盖不住这些青色,不如用颜色更浅的玉簪粉吧。”
允央虚弱地一笑:“你常用粉,自然是行家,一切都听你的吧。”
用过早膳,允央铺开绢纸正在为昨天接的差事——赵元的绸面累丝甲画衬袍的图案,还没画了一会,就见浣洗局的李掌事与郑掌事结伴而来给允央磕头请安。
允央见到她们,先放下了手里笔,走过来,请她落座后道:“本宫虽然还没有被褫夺贵妃之位,但是皇上对本宫的疏远也是显而易见的。皇上之所以让本宫到浣洗局里来当差,也是希望本宫能够踏实勤勉,不能再过之前那种趾高气扬的日子。”
“既然圣意如此,你们就不必天天这样过来请安。若是如此让旁人看去,本宫哪里有退让自省之意?其实要按女官的品级来看,你们都在本宫之上,本宫应先去问安才对。”
允央这话一出,李掌事与郑掌事皆吓得脸色一变,站起来施礼道:“娘娘,您要是这么说,那奴婢们则惶恐不知如何自处。娘娘是金枝玉叶,奴婢每日请安是再合理不过的,若是这一项再去掉了,那奴婢如何向刘公公交待,还望娘娘明鉴。”
允央微笑着点了一下头:“也罢,你们也有你们的难处,还有个刘福全在后面看着。本宫也就不多说了,一切按你们习惯来吧。”
“只是,”说到这里允央故意顿了一下:“本宫从昨天到今天一直都只看到你们两个人,连这院子中都不曾见过外人走动。偌大的浣洗局,这么多差事,难道说靠你们两人个就全都完成了吗?”
李掌事听罢,起身回道:“娘娘有所不知,浣洗局的院子很大,不止这一处。只是这一处与别处隔开了。这里只能奴婢与郑掌事可以进来。其他人都在前面的一处大院子里,那里堆放着各地进贡来的丝绸与锦缎,这些丝绸千里迢迢送到洛阳来,在运送过程中难免被灰尘所染,送来后都需要清洗。故而那里的乱哄哄的,味道也不好,所以奴婢们就没让娘娘过去看。”
允央赞许地一笑,语气很随意地说:“还是两位掌事思虑周全,本宫十分感谢。只是本宫看着这里的围墙与门廊都不似新盖的,颇有些年月了,想来这里并不是特意为本宫所准备,大概很早以前就与前面隔开了。”
郑掌事接过话说:“娘娘慧眼,这个小院子单隔出来有些年月了,大约先帝在时,就已修建好了。听说当时是为了安置一位能能歌善舞的妃嫔而单修建起来的。”
允央眼波流动,但脸上的神情却不见一点惊讶:“还有这种事?看来本宫不是第一个受此流放之刑的人罗。”
两位掌事相视一笑道:“娘娘,您说的哪里话?您怎么会是流放到这里的,刘福全公公经常过来问询您的情况,想来皇上对您也十分惦记,并不是存心要冷落了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