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哥你从天津卫赶过来不是为了就来提醒老弟注意安全的吧。”吴宸轩点完头,觉得跟这个老狐狸没啥可绕弯子的,干脆挑明了说“这老佛爷也不知道是抽的哪门子风,本来我提议的就是调拨中镇给亲贵们建立个满人的新军镇,谁知道铁良那厮死咬着不放,我一生气就说干脆右镇也不要了,朝廷爱给谁给谁吧。老佛爷倒是不错,当时就把右镇的指挥指给了你老哥,我心下琢磨着,你老哥手里强将如云,不能亏待了老弟我的兵,也就答应了。谁知道这一天一夜廷议下来,今天晚上居然弄出个一镇换一镇的主意。你说这大清朝怎么就没正事呢?”
“老弟慎言啊。”袁大头见吴宸轩越说越离谱,心存怨望都是杀头的大罪,作为带兵的汉臣更是个个噤若寒蝉,也就是这个二愣子敢这么说。有时候袁世凯都觉得这家伙是不是在扮猪吃老虎,不过对吴宸轩所说的经过和袁世凯自己掌握的情况一一印证,都也说得过去。如今掌兵的汉臣中,势力最大、兵将器械最为精锐的就是北洋各镇和武翼新军。这一刻袁世凯突然觉得,如果今日是密谋造反的话,他们两人手里的兵力加在一起,如果大清朝没有外援的话,这万里江山改旗易帜就是笃定的事情。这个念头也就是一晃而过,虽然知道这种可能性极大,但是老练深沉的袁大头可不愿意拿着身家性命去冒险。
两个人互相又试探了一会儿,这下子本来就没好好休息的吴宸轩撑不住了。干脆抛出来两个方案让袁大头选择。
“第一呢,就是你派个我熟悉的军官去右镇,这右镇还是我的,你那个新建的镇我也不插手,我自兼你那个新镇的统制,不派其他军官。至于军饷装备也是各管各的。第二呢,我把我的人马全部换上北洋新军的军服,进驻徐州,你的新建镇人马全部换上武翼新军的军服驻兵邯郸,其他的还是外甥打灯笼,照旧。”吴宸轩知道老袁最上心的就是他的军权,所以先表态对北洋的军权没兴趣,让老袁吃了个定心丸。
“这样不好吧,朝廷的旨意可不是让咱们玩换装游戏吧,这要是落到有心人的耳朵里,只怕对你我都有干碍。”老袁心里其实已经赞同了,但是嘴上还口是心非的表演,让吴宸轩很是鄙夷。
“我说老哥,你还跟我玩这套里根楞。你以为你这北洋大臣、直隶总督的是个什么差事,那就是个靶子。满朝汉臣里你的职位最显、兵权最大,你就算是装三孙子也得有人信你啊。你信不信我明天就让人吞了你那个新编镇,这京城里能有一多半满人说咱们在演双簧,拿着朝廷当猴耍。所以说现在朝廷里面你想当诤臣良将,已经是不靠谱的事情了。我嘛,本来就是满身铜臭、幸进小人,怎么作都是正常,手里的银子和枪杆子都有,一般人犯不着得罪我,能得罪的起的咱也收买了一部分,另一部分就算是你掏心掏肺也是白搭,干脆他们爱说啥是啥吧,反正老子就是拥兵自重的藩镇,能奈何的了我,就连命一起拿去,奈何不了我就耍嘴把式去吧,鄙人懒得奉陪,顶多听烦了赏他颗铜花生尝尝咸淡。”
“你”袁大头没想到吴宸轩如此敞亮,干脆的把话都摊在桌面上了,让他一点腾挪的余地都没有,袁世凯很不习惯这种谈话方式,自己觉得从进了门这谈话的主导权就没在手里过“贤弟啊,算老哥我服了你了,你敢情一个人吃饱了全家不饿,有度娘和你那班高来高去的弟兄保驾,大不了卷了银子跑回你海外的家去,这大清国拿你也是干瞪眼。老哥我可是世代是大清的臣子,老家项城沾亲带故的不下千口,哪一步也不敢行差踏错啊。”
“好,算你老哥不容易行了吧。这军队就当是公司股份,反正现在上头要咱们互相持股,那就是定一下股份构成和互派人员就行了,这不算犯了朝廷的律条了吧。”吴宸轩说道“既然是谈买卖,那漫天要价坐地还钱可是老规矩,今天你客我主,这客随主便,是吧?我让你一步,你先开价。这新编镇看来你是不打算让的,那咱就先说这武翼新军右镇吧,其实军火士官啥的都准备的八*九不离十了,竖起招兵旗,三五天上就能满编。这右镇统制你说了算,给个名单吧,你出人我选名,行吧?”
“也好,这说的是生意,咱们兄弟感情先放放。”袁世凯也明白这里面都不可能让步太多,只能寻求一个平衡点“到你的地头,按你的规矩,这么着我就选三个人让你挑,靳云鹏﹑段芝贵还有就是以前当过保险团教官的李纯。”
“切,我是老哥,你好意思拿出这么三个货色来谝拉,都是些中看不中用的,换一批,这三个就李纯能当个营官,管一个镇,门都没有。”
“这都是我手下的统兵大将,让你说的一钱不值,那你说说想要谁。”袁世凯见吴宸轩脸色一亮就要开口,赶紧垫上一句“冯国璋、段芝泉、王士贞他们三个各管一摊,你不能抽调。”
“就这三个算的上人物,老哥你好歹给一个吧。”
“这个不能给。”
“这个可以给。”
“这真不能给。”
“那换可以吗?”
“这个确实不能,嗯,换,用人还是用啥?”
“我的人你有看上的吗?”
老袁也不知道摇头好还是点头好,换人显然是吃了大亏,要是说不换,好像又是瞧不起他武翼新军的诸位将官,到时候不好打交道。好在吴宸轩也不是要为难与他,接着说道“换钱换枪换大炮,你开个价码吧。我想换你一个人。”
“啊,谁啊。”
“你能不知道?”吴宸轩一阵冷笑,连自家的蚂蚁是公是母都分辨的清清楚楚的老袁会不知道他的心思,才怪呢。
沉默半响的袁世凯,抬头的时候居然现出一丝疲态“段芝泉是吧?怎么个说法。”
“换钱,一个整数;换枪,六千条崭新的88式;换大炮,你提目录我给你算数,七生五以下的随便要。”
老袁心里就盘算开了,这段芝泉怕是早就被这小子惦记上了,难怪现在老段沉默寡言,掌管的参谋处的他除了公务已经很少和老袁汇报了,原来见了不合理的安排,总是忍不住要给老袁提提意见,现在似乎熟视无睹了,原来还以为是老段是当了一部长官之后学的处事圆滑了,现在看来应该是身在曹营心在汉。老袁突然又想起了之前靳云鹏给他说的一个事情,说段芝泉的夫人在济南的时候重病缠身差点没过去,是老段求到吴宸轩门上,不知吴大人请的何方神圣,反正这吴氏几乎是一夜之间就行动如常人了。袁大头心里一突,这段祺瑞当然是一等一的人才,可是若不能忠心自己了,他掌管的参谋处又是今后行军作战的核心机要部门。这里面隐藏的危机可是致命的,万一这位吴老弟对自己起了心思,有了段芝泉这枚棋子做内应,怕是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这可太悬了。想到此处,老袁不由得一身冷汗,顿下决心,换出去,就是不换也得想办法闲置起来,肘腋之地万万马虎不得。
“段芝泉是我的参谋处长,挑大梁的人,这个不行。”下定决心的袁大头反而更坚决的回绝了吴宸轩的提议。不过吴宸轩也发现了袁世凯的异样,心里话跟我玩谈判心理战,别看官场你是老油条,这谈判场上你还嫩了点。
两个人拍桌子砸板凳的吼了半个时辰,吴宸轩干脆站起身来就要离席,这老袁当然不能让吴宸轩真的离开,好说歹说,终于达成了一个协议,用8000条德国原装88式步枪外加2个炮营的32门7生5山炮,配套步枪每条600发子弹,山炮每门5个基数的炮弹。说实话这些足够老袁再武装一个镇的了,但是千军易得,一将难求,特别是吴宸轩这种土豪的草台班子。
吴宸轩心里也盘算好了,88委员会步枪(汉阳造的原型)在德国的存货不下十万条,就算不通过蒙塔古的关系,自己和礼和洋行也能谈一个比较优惠的价格,毕竟礼和洋行对自己的几种特效药很是关注,只是自己一直没有松口,反而让欧美驻庄的经理抓紧用吴宸轩的英文名字肖恩和温斯顿.蒙塔古的名义联合注册了专利。现在自己出让一两种磺胺类改性药品的专利,就够礼和洋行吃个肚儿圆的。至于山炮更简单,从德国钢铁卖来高规格的无缝钢管,找到克虏伯的厂子给拉个膛线,回来表面处理一下,剩下的都用标准厂的配件就能组装出不次于德国货的组装山炮,现在炮弹已经量产了,给老袁提供几千发炮弹根本不是问题,至于身管寿命问题,就凭老袁的财力,一年也打不了三五发的实弹,这表面渗碳的无缝钢管加上内侧镀铬处理应该不比日本货差才是,这种强度的使用完全不是问题。在吴宸轩看来几十万两银子的事情,老袁那些军需们没有一两百万两根本打不住,就算没有中饱私囊的恶习,老袁在国际军火买卖中也是个典型的凯子,所以他觉得虽然可惜,但是段祺瑞能卖出个两百万两的价格已经是意外收获了,虽然心里未必痛快,但是理智告诉他这买卖划得来。
双方都没再谈那个北洋新编镇的问题,都是心知肚明,吴宸轩就算派人去接管,也不过是被北洋的基层军官给架空的结局,还不如保持默契,干脆随便派个人去当当牌位,下了操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妈的方便。至于武翼新军中镇,吴宸轩根本就不担心,且不说那些烂泥一样的满人能不能受得了下连队的苦处,就是自己随军夜校培养的士官和基层军官层的忠心程度,也不是几个夸夸其谈的满人少壮能掌握的了的。满人吃不了苦,下不了架子,手里有没有自己这样充裕的军饷和装备,就算是给他们一个镇的兵马,也不过是寄养而已,就从不担心他们能成建制的拉走一支部队。要是他们有这能耐,大清朝也不会就剩下不到十年的阳寿了。
送走了意兴阑珊的袁大头,吴宸轩看着老袁的绿呢子官轿渐渐走向巷子口,自知从此和袁大头的交情算是告一段落了,都是乱世枭雄,老袁既然知道自己装傻卖呆的真面目了,没道理不明白自己所图甚大,今后再见面恐怕就是生死对头了。
“老袁,一路走好!”吴宸轩转身进门的时候,又多看了一眼,影绰绰的似乎轿帘轻轻的一动,但是却没见到老袁的身影。“下次见面,袁大头你千万不要让我失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