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总办,兵工厂的具体生产经营以后还是由你全权负责,不过财务方面我要派人过来监管,希望你不要介意。”王默一边走出兵工厂,一边对刘庆恩说道。
一朝天子一朝臣,兵工厂总办的职位没有被撤掉已经是万幸了,刘庆恩还能有什么意见,于是说道:“好的,少帅,我会吩咐财务科的人整理好账目等待交接的。”
对刘庆恩的态度,王默还是挺满意的,点点头说道:“刘总办刚才你也听见了,南方各省所要购买的500万发子弹,就交由兵工厂的枪弹厂生产,没问题吧?”
“少帅放心,就算加班加点,兵工厂也一定准时交货。”刘庆恩连忙保证,随即又带着些疑惑和忐忑问道,“500万发子弹,枪弹厂紧着点干,几个月总能干完。但是,5万支步枪的话,就凭枪厂现在勉强日产70支的产量,恐怕……”
日产70支汉阳造步枪,5万支就得生产700多年,也就是两年多,中途还不能休假。
南方各省购买枪支会等两年多吗?
很显然,这是不可能的。因此,柳庆恩根本看不到及时完成生产任务的希望,所以才委婉地提醒王默。
这对于王默来说当然不是问题,微微一笑道:“放心吧,刘总办,枪厂能赶出多少支步枪是多少支,剩下的我会想办法解决的。”
“那……好吧。”刘庆恩虽然不明白怎么解决这个问题,不过也不好多问。
说话间,一群人走出了汉阳兵工厂大门。
离开汉阳兵工厂。王默接下来往汉阳铁厂的方向走去。
汉阳龟山至赫山临江一带,可不仅仅只有汉阳兵工厂一家工厂,而是有着一个规模庞大的工业建筑群。
清末时期,湖广总督张之洞在这里创办了汉阳铁厂、汉阳兵工厂、汉阳火药厂、汉阳针钉厂以及汉阳官砖厂等工业化工厂。形成十分壮观的十里“制造工业长廊”。
如此规模的工业建筑群在这个时代可以说是绝无仅有的,不得不说,张之洞对中国工业化的贡献是非常大的。
此时正值工人上工的时间段,往汉阳铁厂走过去的路上。王默就见到络绎不绝的身穿蓝灰色工作服的工人。
突然,前方传来一阵喧闹议论声,有不少工人聚集在厂门口不远处,似乎围观什么事情。
王默想了想,一挥手下令跟着他的警卫队不动声色散到四周警戒,只带着王二虎朝铁厂门口走了过去。
龟山这一带平时就有不少护厂队进进出出的,四周的铁厂工人只是看了几眼身着军装的王默和王二虎,以为他们是哪个厂的护厂队队员。也就没多在意了。
王默往人群中间望了过去,只看见五个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小,看起来应该是一家人,跪在铁厂门口,旁边一个西装革履的矮个子男人饶有兴趣地站在旁边看着这一幕。
过了一会。一直在那个西装革履矮个子男人旁边弯腰陪着笑脸的一名干瘦男人走了出来,对着四周的铁厂工人大声喊道:“你们都记住了,从今往后,凡是旷工怠工者,一律开除,没得商量!别以为你们谁都有刘老三的运气,正好碰到田中顾问大发善心,全家在这跪上一天就算了事了。”
“妈的,这混蛋还要不要脸,逼得刘老三全家老小在厂门口跪一天。居然还说是大发善心!”
“你以为呢。这狗日的天天添东洋人的腚沟子,什么不要了的话说不出来?”
“小点声,你不想继续在铁厂干了啊?这话要让冯阎王听到了,非得把你开除了不可。”
“要不是为了养家糊口。老子早不干了。自从东洋人来了之后,这铁厂就不是人待的地方!”
“哎。暂时忍一忍吧,听说现在湖北都督换了,兴许会管管。”
“管个屁,那些当官的,一个个见着洋人还不是腿都软了!”
……
四周的铁厂工人低声议论纷纷,气愤者居多,但基本上都是敢怒不敢言。
王默朝旁边一名看起来愤愤不平的工人问道:“兄弟,能不能给我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一家老小怎么跪在铁厂门口了?”
那名工人看了看王默和王二虎,疑惑地问道:“你们是护厂队的?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们?”
王默答道:“我们是兵工厂那边护厂队的,刚来几天。给我说说看,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那名工人满脸怒气地说道:“狗日的东洋人,太不拿铁厂的工人兄弟当人看了!刘老三昨天因为生病了没有来上工,那王八蛋就威胁着要开除刘老三。刘老三苦苦哀求了一晚上,东洋顾问才说如果刘老三一家老小在铁厂门口跪一天,就可以不开除他。”
王默皱了皱眉,说道:“不就是被开除吗,换份工作不就成了,何必让一家老小受这罪,助长东洋人猖狂。”
那名工人像看白痴一样看着王默,冷哼一声说道:“年轻人,家里条件不错吧?你知不知道刘老三一家老小都指望着他养活,丢了铁厂的工,过几天他们一家人就得饿死街头了。”
“这铁厂里怎么会有东洋人,而且看起来职位和权力都不小?”王默又问道。
提及这个,那名工人更是气愤不已,咬牙切齿地说道:“肯定是上面那些贪官污吏暗中把铁厂股份卖给东洋人了,否则年初的时候不会有那么多东洋人顾问进厂子,还慢慢控制了铁厂的大权。自从东洋人说了算之后,大家伙的日子就不好过了,每天累得跟狗似的!”
说到这,王默突然想起来了,汉阳铁厂是属于汉治萍公司的。而这个汉治萍公司,好像在清朝退位,全国一片混乱的时候,被盛宣怀将很大一部分股份抵押向日本人贷款。
想来是日本人借着股权,趁机派出大量顾问团,逐步渗透和掌控整个汉治萍公司。
王默的眉头拧得更紧了,缓缓说道:“这么看来,东洋人顾问逼迫刘老三一家老小在厂门口跪一天,无非是为了镇住你们这些铁厂的工人。”
那名工人听到这话,恍然大悟道:“原来是这样,老子就知道狗日的东洋小矮子没安什么好心,怪不得在厂门口整这一出。”
此时,铁厂门口的情况又有了新的变化。
一名国字脸的中年男子带着几名工人走了出来,冲着“冯阎王”和田中顾问说道:“冯严,田中顾问,你们别做得太过分了!昨天刘老三生病了没来上工,我有替他告假了的。”
那个田中顾问还没说话,冯严就一脸嚣张地冷笑道:“告假?石浩,你以为你是谁?你替刘老三告假,我准了吗,田中顾问准了吗?既然没准,那刘老三就是旷工,老子开除他都是理所应当的。田中顾问大发慈悲,只是让他一家在厂门口跪一天作为惩戒,这有什么过分的?”
“你——”石浩怒火冲天,额头青筋暴起,右手紧紧攥拳,很想不顾一切冲上前,按住这可恶的冯严就是一顿暴捶。
然而,跟瘦竹竿似的冯严却是丝毫不惧人高马大的石浩,十分嚣张狂妄地大笑道:“怎么,你还想打我不成?来,你要是不想在铁厂干了,就朝着打!”说罢还极其耍贱地伸长脖子,指了指自己的左脸。
这个冯严的确非常嚣张,也十分能耍贱,不过他平日在厂里积威甚重,哪怕是在铁厂工人中颇有威望的石浩也不敢动手打他。
就在冯严想要大笑几声,狠狠地挖苦讥讽这些没胆的铁厂工人时,突然左脸一阵剧痛,一股巨大的作用力带着他倒向右边的地上,一颗牙齿带着血从他嘴里飞了出来。
王默揉了揉右手拳头,一本正经地说道:“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我还真没见过有人求着别人打他的。我这人向来好助人为乐,所以就出来帮了下忙,不用太感谢我的!”
“啊……我的牙……我的牙……”躺在地上的冯严捂着高高肿起的左脸含糊不清地惨叫了几声。
突然冒出来个身着军装的年轻人狠狠地将平日里趾高气昂、心狠手辣的冯阎王一拳揍倒在地,四周铁厂工人在赶到解气的同时,也隐隐感觉到事情似乎要闹大了。
果然,一直关注着铁厂门口的护厂队看到了冯严被打,很快一个小分队十几个人赶了过来。
汉阳铁厂的护厂队早就被冯严借用日本人的权势完全控制,收为打手爪牙了。
看到护厂队过来,冯严从地上爬了起来,恶狠狠地指着王默叫嚣道:“把这小崽子给老子抓起来,老子要把他关起来炮制三天三夜!”
“你们敢!”
护厂队刚要逼上前来,王二虎就立即挡在了王默身前,然后拔出腰间的驳壳枪,对准冯严,吓得冯严一个哆嗦往后倒退了几步。
与此同时,隐蔽在四周的警卫队员悄悄往王默所在的位置靠近了些,而占据制高点的警卫队员也马上子弹上膛,锁定了那十几名持枪的护厂队队员。只要有护厂队有任何危险举动,警卫队都会第一时间将之击毙。
一直在旁边看戏的田中顾问,此时走了过来,上下打量着王默,眼里闪过一丝疑惑和不确定,问道:“年轻人,你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