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天还没亮,梁啸睁开眼睛时,发现月亮端端正正的坐在床边,穿戴停当。△↗,她没有穿汉服,把藏在箱子底下的胡服拿了出来,浑身上下,精神利落。
梁啸有些懵。“这么早?”他是每天早起习武的人,也没月亮这么早。
“好久没骑马了,睡不着。”
梁啸本想调侃她几句,可是一看她那兴奋中带着央求的眼神,心头一软。这姑娘一个人背井离乡,原本是一个部落的骄傲,现在却成了他梁啸的小妾,也算是委屈了。他翻身坐起,下了床,伸了个懒腰。
骨节啪啪作响,结实的肌肉散发出雄性气味十足的力量之美,露出胸背上面目狰狞的伤疤。
月亮吓了一跳,脸上的笑容散去,伸出手,抚着梁啸背上的伤。“你受过这么多伤?”
梁啸不以为然的晃了晃胳膊。“上阵搏杀,受伤还不是家常便饭。”他穿上衣服,洗漱停当,和月亮一起出了门。荼花儿刚刚起床,正向厨房走去,看到衣衫整齐的梁啸和月亮,吃了一惊。
“你们这么早?厨房还没生火呢。”
“你们先做着,我们出去跑一圈回来再吃。”
荼花儿啐了一口。“出去跑一圈?你出得了里门么?”
梁啸恍然大悟,冲着月亮无奈地耸了耸肩。他在外面野惯了,上次离家的时候,这里还只有几户人家,没有成里,忘了还有里门这回事。现在时辰未到。里门不开。他们根本出不去。
“那可怎么办?”月亮嘟着嘴。
“去看看马吧。先在家里转两圈。”梁啸拍拍她的脸蛋,安慰道:“让明珠先熟悉一下你的气味。”
“好咧。”月亮连连点头,飞奔而去。
荼花儿撇撇嘴。“你可别把这胡姬宠坏了。梁婶费了老大功夫才给调教出来的规矩,你几天就给废了。”
梁啸笑嘻嘻地打趣道:“花儿姊,我记得老早就给你准备了嫁妆,你怎么还没嫁出去?”
“要你管?”荼花儿眼睛一瞪,转身就走,一边走一边嘀咕道:“我一个人管两个家。哪有时间嫁人,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梁啸强忍着笑,做了一会伸展运动,开始每天的练习。
吃完早饭,月亮急不可耐地拉着梁啸出了门,跨上明珠,上了官道,策马飞奔。梁啸一看,吓了一跳,不敢怠慢。连忙带着阿尔法三姊妹追赶。他们一口气跑出二十多里地去,直跑到便门桥附近。月亮才收住了战马,扬着马鞭,开心地大笑起来。
“夫君,我从来没有这么开心过。”
“开心归开心,以后可不能跑这么快。”梁啸策马追了过来。“路上那么多早起捡粪的农夫,要是受了伤,家里的顶梁柱可就倒了。”
“我知道啦。”月亮吐了吐舌头,笑嘻嘻的说道:“长安什么都好,就是这点不好,不像我们草原上,随便跑多远,都不会撞着人。”
“谁说长安不好?”远处传来一个声音。梁啸听着耳熟,转头一看,不由得笑了。“仲卿,小师妹,你们也出来跑马?”
卫青和征贰并肩策马而来,转眼间就到了面前。征贰给梁啸见了礼,随即就拉着月亮嘀嘀咕咕的说个不停。卫青笑道:“你这是准备去哪里?”
“没去哪里,月亮闷得久了,带她出来散散心。你呢,这是要去哪里?”
“我是奉命召你入宫,征贰听说了,便嚷着要一起来,顺便拜见桓君。”
“天子召我入宫?”梁啸道:“仲卿可知是什么事?”
“现在还不知道。”卫青把昨天晚上天子发现霍去病受伤的事说了一遍。梁啸不禁暗笑。这信手拈来的一个伏笔应验得还真快,天子这么快就想起他了。
“小家伙的伤怎么样,不碍事吧?”
“不碍事。”卫青也忍不住笑了起来。“我这外甥,还是第一次被人揍了之后还这么服气的。不过,你可得小心,他恨性大,这一顿打,不还给你,他是不肯罢休的。”
梁啸哈哈一笑。不管怎么说,一代名将的屁股是打过了,要想讨回去,那可不容易。他让月亮带着阿尔法三人陪征贰先回家,让荼牛儿和大虎到未央宫前来等,他自己上了马,跟着卫青先走。月亮骑兴正浓,梁啸便将明珠留给她,自己依旧骑着那匹普通大宛马。
在赶往未央宫的路上,卫青大致说了一下这两天宫里的事。他提醒梁啸,韩嫣似乎对他敌意甚浓,这几天在天子面前说了不少对梁啸不利的话。
“阿啸,你是不是得罪韩嫣了?”
“他想要我的马。”梁啸轻描淡写的说道:“我没给他。”
卫青皱了皱眉,欲言又止。他也不喜欢韩嫣,但是他知道韩嫣很受宠,得罪韩嫣绝对不是一件明智的事。不过他也知道,为了他的大青马,梁啸还揍了霍去病一顿,让他把自己的坐骑送给韩嫣绝无可能。换了他,他也不肯。卫青想了半天,憋出一句:“你小心他。”
“韩嫣?”
“嗯。”
梁啸笑笑,不置可否。他伸手拍拍卫青的肩膀,两人相视而笑。
来到未央宫,梁啸下了马,将坐骑交给迎上来的未央郎,跟着卫青走进宫门。未央宫的正门虽然是南门,但最常用的门却是东门和北门。梁啸走的就是北门,进门不过数十步,卫青便带着他拐向西,来到天禄阁。
“在这儿等吧,陛下处理完政务就来。”
梁啸应了一声,四处看了一会,举步走进了天禄阁。天禄阁里静悄悄的,只有司马迁正在扫地下的落叶。看到梁啸,他停了下来,上下打量了梁啸一眼。
“你是谁,为什么到天禄阁来?”
梁啸眨了司马迁一眼,见他年纪虽幼,却彬彬在礼。估计扫的时间不短了,头上冒出丝丝热气,小脸蛋也红扑扑的,看起来很是可爱。他笑了笑:“我是骑都尉梁啸,奉诏入宫问对。你是这里的侍者吗?”
“你就是刚从西域回来的梁啸?”司马迁眼睛一亮。“我是司马迁,蒙陛下恩准,随父在天禄阁、石渠阁读书。我能向你请教几个问题么?”
“司马……迁?”梁啸盯着司马迁上下打量了几眼,很是诧异。这就是未来的太史公?怪不得小小年纪却有一副读书人的模样。看他这文质彬彬的样子,很难想象他会游历天下,走过那么多地方,又在受刑之后,写下这样的煌煌巨著。
要说悲剧,李广一家又算得了什么,这才是真正的悲剧啊,只因为说了一句公道话就被毁了。更悲摧的是其实他完全可以不用受刑,只要交五十万钱的罚款就可以。偏偏这位学富五车的大学者却穷得丁当响,根本拿不出五十万钱,又舍不得未曾写完的,只得忍辱受刑。
历史上,司马迁的卒年不详,有学者推断,完成后,司马迁就自杀了。换句话说,他之所以忍辱不死,完全是为了写完。
见梁啸看着自己不说话,司马迁有些不好意思,欠了欠身。“小子冒昧了。”
“不不不,你说,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见梁啸前后态度相差这么大,司马迁倒有些不自在了。梁啸知道自己吓着这位未来的大学者了,连忙换了一副笑脸,和司马迁攀谈起来。
司马迁提到了昆仑山和河源的问题。
梁啸愣了好一会。“那座山不叫昆仑山?”
“南山真是昆仑山?”
梁啸没吭声。在西域的时候,不管是月氏人还是乌孙人,都将大漠之南的山统称为南山,梁啸也没有在意,只当是胡人的称呼。在他看来,那座山就是昆仑山,因为后世都是这么叫的。可是现在听司马迁这么一说,他才意识到,至少到目前为止,在汉文典籍中,那座山还不叫昆仑山。
或者说,昆仑山并不是特指那座山,也可能是指别的山。
“我能看看你说的那幅么?”
“当然可以,请都尉随我来。”
司马迁带着梁啸来到石渠阁,找到了司马谈。司马谈正趴在一副星图上,嘴里嘀嘀咕咕:“客星见房,主有大兵,主有大兵啊。”
梁啸没听懂。他看史书,只看人物传记,最多看一些典章制度,对天文历法之类的一窃不通。司马谈的话,他只听懂了四个字:主有大兵。
“太史公,什么主有大兵?”
“客星见于房,主有大兵。”司马谈抬起头,突然发现了梁啸。“你是谁,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司马迁连忙将梁啸介绍给司马谈。司马谈也很意外,不过他还是很高兴的拿出了,看着那副像是地图又不怎么像地图的东西,梁啸很不习惯。上面不仅画满了山山水水,还画了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很具有魔幻色彩。
这就是传说中的?
正在梁啸看着发愣的时候,韩嫣大步走了进来,见梁啸在看,他朗声笑道:“梁都尉,这是在做功课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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