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儿臣不同意”
容誉听到延昌帝的话脸色骤然一变,他第一个跳出来反对,“父皇,这事不妥……”
延昌帝冷眼瞧着他,目光一瞬间锐利的如同夜色中撕裂天际的闪电。
容誉虽然惧怕这个父皇,但是现在他自己的利益要受损,他怎么也不能服软,他垂着头,咬紧牙,装作没有看到延昌帝的眼神,可声音到底是底气不足,“父皇,这事……不妥……”
“哪里不妥,你倒是和朕说说看”
“这……”
容誉吞吞吐吐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他根本找不到理由来反驳延昌帝的话,容恒本来就是父皇的儿子,如果父皇要把他认回来,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简亲王和王妃已经都毙命了,就算把他们的罪名全公诸天下也没有人会阻拦。如果简亲王妃还活着,父皇兴许会顾忌王妃不会把容恒认回来,掉包皇嗣加上谋朝篡位就是一百条性命都不够死的。可是王妃也死了,父皇已经没有顾忌了。
容誉咬咬牙,他原本还想着容戌死了之后就没有人跟他争大远朝的天下了,哪里想到竟然又冒出来了一个容恒,先前容恒还是他亲密的合作伙伴,转瞬之间竟然就又成了他的对手。他想着先前和容恒韩子玉几个人商量怎么对付容戌的事情,跟吞了苍蝇似的恶心。
尤其是看容恒的模样,分明就不是刚刚知道自己的身份,听到他被掉包的消息完全没有一丁点的震惊,他就是个傻子也能明白了,容恒分明就是利用他来对付容戌,偏偏他这个傻子竟然还真的把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完完全全的被利用了个彻底。
他额头青筋直冒,他隐忍了这么久,怎么能把眼看着到手的皇位拱手让人。
他咬牙,仰头看着延昌帝,“父皇,朝堂中谁人不止谁人不晓容恒是简亲王府的二公子,您这样把他认回来也要有充分的证据能证明才行啊,要不然朝堂中有谁会轻信这件事?恐怕……恐怕到时候还会说……说……”
“朕倒是想听听看朝堂中人会怎么议论朕。”延昌帝冷冷的瞧着容誉,“你继续说”
“朝堂中的人兴许会说……说父皇您因为女色,所以才让王妃的儿子做您的儿子……”
延昌帝嘴角划出一抹冷意,静静的望着前方低着头貌似谦卑的容誉,对于他这个儿子他一向是不喜欢的,首先是因为郑贵妃是他的母亲,其次便是因为他这个儿子他也是看着长大的懦弱而不甘于平凡,典型的金玉在外败絮其中,这样的人只适合做一个闲散的皇子或者是王爷,可是他自己却完全看不清自己的位置,明明没有这个本事,却非想要揽这个活计。
做皇帝是会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利,可权利的另外一面却是操劳,还要有脑子容恒和韩子玉分明就是在利用他,他竟然也没有发觉,还有秦惜……把秦惜召到宫里多少次,竟然也没有发现她表现出来的单纯和无辜全都是装出来的,他怎么可能让这么无用的儿子做皇帝。
当真如此,恐怕大景朝还不用来发兵,好好的一个国家就要被他给败了。
现在……竟然又要拿着他这个父皇的感情事来做文章了。
延昌帝目光中闪过讥诮。
他可以想象的到,如果早朝上把容恒的身份给曝光了之后,三皇子一党的人恐怕当真要拿简亲王妃来说事来质疑他的决断。他目光落在已经没有声息的沈氏身上。
方才他已经答应过了,要保容恒的平安。
容誉心眼太小,这件事他早就知道,可是再多的早知道也没有先前的那么一幕那么震撼,就因为郑贵妃先前说了对他不利的话,后面他明明可以把郑氏救回来,他却没有。他若是登基,又岂能有容恒的活路。
就算不是答应沈氏的,他也打算让容恒登基了。其一是这些年来对他的确亏欠甚多,最重要的却是合适,这个孩子心之坚韧,装傻充愣了五年,又善于隐忍,更重要的是,经过了这么多的事情,内心中还能拥有那么一点柔软,以后做了皇帝也不至于变成一个因为仇恨而扭曲心神的人。
这样的人,才堪以大任。
“证据的事情你就不用操心了,朕自然有证据。”
容誉不甘啊
为什么明明已经算计好的事情,容戌也死了,他的目标也达成了,却又重新冒出来了一个敌人。他咬紧牙关,眼睛里全都是阴鸷的光芒。
延昌帝看他的样子,冷哼一声,“容誉,朕必须要警告你,可别想着犯傻,今天的容戌应该足够给你敲响警钟了。”
容誉浑身一震,抿紧了唇,再也没有说一个字。
他不甘也好,愤恨也好,全然都没有用,只要父皇身体一天好好的,大远朝的士兵们效忠的人就依旧是他。现如今他的兵马别说不在皇宫,就是在皇宫里见证了容戌的事情之后也不会有人头脑发热的跟着他一起谋反。
更何况这里还有韩子玉,还有孙清正……他就是想动手也完全没有办法。
怪就怪他实力不够,连像容戌那样不顾一切的奋力一搏都不够。
就算有再多的不甘心也只能前行压下。心里仿佛有一把无名火,烧的他眼睛通红。
他瞧着满大殿的血,鼻翼间充满了血腥味,长袖下的手已经紧紧的握成了拳头。他看向不远处的容恒,他一身的黑色长袍,此时正在蹲在沈氏的尸身旁边,眼神悲痛,一动不动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想了想,做了最后一搏。
“父皇,就算您有心恢复容恒的身份,也要看他自己本人同不同意吧,容恒他做了二十多年的简亲王府的二公子,心里早就把皇婶当成了他的亲生母亲,让他认祖归宗恐怕……”
他故意说了一半留了一半,让人有无限的遐想空间。
延昌帝坐在偌大的龙床上,一双锐利的鹰眸微微一黯,他知道容恒心里必然恨极了他的。当初他在知道了孩子掉包之后最初的愤怒之后却是淡淡的欣喜,每次看到容戌那张小脸他都忍不住想起沈氏,所以就咬咬牙,把一切都给隐藏了起来。
这些年来,他不是不知道容恒过的是什么日子,可每次心软的时候他总是告诉自己,没事的,再坚持坚持就好了,容恒好歹有沈氏的关心和疼爱呢。
就连当初容厉云以容恒痴傻,要废了他简亲王府世子爷的称号,他想都没想就同意了,因为确实一个痴傻的孩子的确没有办法继承王府,那个时候他对这个孩子其实是放弃了的,一个傻子能干什么?不是不愧疚的,只是他再次安慰自己,虽然不能继承简亲王府,可他也封了容恒做定安候,自己凭本事努力来的爵位总比继承王府更加的威风,不是吗?
所以这些年在自己自欺欺人的情况下,他一次又一次的容忍了容厉云对容恒的暴行。
容厉云多次刺杀容恒他也是知道的,每次容恒都安全的躲开了不是吗?
所以他能靠自己好好的活着。
也会活的很好。
延昌帝苦笑着叹口气,容厉云虽然是一切悲剧的制造者,可他却是一切悲剧的推动者
“父皇……”
他的思绪被容誉的话拉了回来,一转眸便瞧见容誉目光中淡淡的急切,他皱眉道,“这样的好事儿,你以为谁会拒绝”
容誉准备好的一大堆的说辞全都被这一句话打散了。他当即哑然,没错,就算是个傻子也知道,做皇子可比做一个只有闲职的定安候要强的多的多了,谁也不会拒绝这样天上掉馅饼的事情。
“让你的怜悯见鬼去吧。”容恒早已听到两人的对话,只是不作理会,他抱起沈氏的尸身,讥诮的看着延昌帝,“我不在意你的皇位,你爱传给谁传给谁,我是大远的定安候,跟你……完全没有关系”
“容恒……”
“我会眼睁睁的看着你把皇位传给容誉,然后再眼睁睁的看着大远朝是怎么走向灭亡的”
延昌帝心里猛然一个“咯噔”,他皱眉瞧着容恒,“你别不识抬举……”
“的确那你就去抬举想被你抬举的人”容恒转眸看向秦惜,“走,咱们回家”
“好”
秦惜一手抱着汐月,一只手扶住青翎,把身上大半的力气都交给青翎,身后容恒让禁卫军把容厉云的尸体也带走,几人就这样旁若无人的离开了延昌帝的寝宫。
身后的延昌帝气的面皮发青,他都已经有这样的诚意了,容恒竟然不知好歹的拒绝
“父皇,容恒根本就不稀罕……”
“你给朕闭嘴”延昌帝憋了一肚子的火,容誉却非要往枪口上撞,他怒视容誉,“就算容恒一百个一千个不稀罕,那他也是朕的儿子”
容誉的脸色变的相当的难看。
“这里没有你的事了,退下”
容誉心有不甘,却没有办法,他现在要回府去找幕僚好好的商量一下,怎么对付容恒
……
容恒和秦惜走出了宫门,不再管宫里那一堆乱七八糟的事情。来的时候容恒是骑马,回去的时候却是不能,有宫人赶来了一辆马车,青翎赶车,容恒和秦惜抱着小小的汐月坐在马车中。马车里沈氏和容厉云的尸体也堆在里面。
容恒一直握着沈氏的手,一路沉默。
出了宫门,一片寂静,马车中的气氛太过僵冷,秦惜也不想看到容厉云,哪怕是尸体她也觉得难以忍受。掀开车帘往外看去,月亮已经移到了西天,马上就要天亮了。夜色寂静,唯有森冷的风呼呼的吹着。
官道两旁的杨树叶子已经掉落的不剩下多少,这天已经有了冬天的萧瑟了。
宫外的空气很好,没有血腥味,风仿佛都是甜的。秦惜眺目远望,几乎家家户户都陷入了黑暗,京城的百姓们恐怕不知道这一夜之间,已经是朝堂中已经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也唯有他们……没有受这一场谋反的影响吧。
胸口间沉闷的厉害,她轻轻的抚着胸口,面色有些苍白。
索性天色太黑,马车中更黑,也索性容恒的注意力没有在她的身上,所以没有发现她的异常。
车帘打开冷风就灌进来,她抱着怀里的汐月,生怕年幼的她染上风寒,又把车帘给合上了。经过今天的事情,汐月的襁褓上也沾了许多的血迹,她嗅着那气息,稍稍忍耐了一下,用襁褓把她裹的严严实实。
马车晃晃悠悠的行的很慢,可再慢的路程也总有到达的时候,很快众人就到了定安侯府,定安侯府灯光明亮,大门上挂着的灯笼还亮着,大门大开着,府里的人进进出出的往外搬尸体。
府里的人本来都已经跟着容恒全都离开了,在大局定下的时候他们就回到了侯府,先前侯府里的机关劝都打开了,所以趁机闯进侯府想抓她的人都命丧于此。
大门的台阶上血迹斑斑,府里的管家让人提着水桶把那水迹冲干净。
容恒率先下了马车,让人把容厉云的尸体弄下来,他则是抱着沈氏的尸体进了院子,管家很是聪明,什么都没有问,秦惜抱着汐月,也被青翎扶下了马车。
院子里已经清理的差不多了,秦惜经过一天的折腾,她本身就怀着身孕双腿浮肿,根本走不了多少路,此时又抱着汐月,尽管有青翎扶着,每一步走的还是非常吃力。
“夫人,要不我让人找东西抬着您进去吧?”
青翎看她额头渗出了一层薄汗,有些心疼。先前在通道里都已经走了一个多时辰,就是一个正常的女子都要累个半死,更何况夫人还怀着身孕,如果不是靠着一股子毅力撑着,恐怕夫人早就倒下了。
她叹口气,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如果是平常,不用她心疼,主子爷都亲自抱着夫人进府里了,可今天主子爷没了母亲,心情必然十分压抑难受。
“没事的。”秦惜紧紧抱住汐月,生怕不小心把她给摔了,她轻声道,“府里就这么大,已经到前院了还能走多远?很快就可以歇着了。”
“夫人,主子爷他……”
“这个时候别打扰他了,他心里难受,让他一个人静一静也好。”
青翎叹口气,没有再说什么了。
好不容易进了院子,院子里的人也都回来了,如果不是院子里淡淡的血腥味,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院子里的烛光被点亮,屋里却是一片漆黑,青翎询问守在院子里的丫头,“主子爷没回来吗?”
“还没有。”
小丫头摇摇头,看秦惜抱孩子抱的很是吃力,从她手中接过了汐月,容恒手底下的人都十分有分寸,尽管有些惊奇为什么夫人会从府外回来,并且还抱着一个小娃娃,却也没有多问。
青林把秦惜扶着在床上坐下,秦惜一双腿已经感觉不像自己的了,尤其是脚底板,又疼又酸,刚坐到床上,整个人就瘫软了下来。青翎把房间里的蜡烛点亮,房间里有些凌乱,青翎随手收拾了一下,从小丫头手中接过了汐月,吩咐小丫头,“让厨房里弄些热水来给夫人洗洗。”
“是”
众人身上都染了血腥,不洗一洗根本没办法休息。
青翎瞧着怀里的小人儿,身体僵硬的很,“夫人,小郡主以后怎么办啊?”
“自然是我和容恒养着。”秦惜看她抱着孩子的姿势非常僵硬,忍不住淡淡一笑,“给我吧。”
青翎忙不失迭的把孩子交给秦惜。让她抱孩子还不如让她去杀人来的自在。秦惜抱着孩子,掀起了盖住汐月面部的襁褓,她嘱咐青翎,“找个小褥子来,把她这一身换掉。”
“好。”
青翎很快找来了东西,秦惜担心给孩子换襁褓的时候会让她着凉,就让青翎弄来了火盆,又把窗子和门都关上了,这才给她换褥子。扔掉染血的襁褓,熟睡的汐月竟然都没有醒过来,因为天冷的缘故,她穿着一身粉色的棉袄和小棉裤,头上还戴着一顶虎头虎脑的小帽子,小褥子揭掉了之后越发显得孩子小的厉害,秦惜给她重新绑上褥子,可绑的并不好,她折腾来折腾去,孩子的小眉毛都皱起来,眼看就要醒了,她慌忙停住手,抱着孩子在怀里轻轻的晃动着,汐月很快就再次熟睡。
她的额头已经惊出了一层细汗。
她绑不好索性也不榜了,轻轻的把孩子放在床上,拿被子盖住,嘱咐青翎,“明天……不,等会儿天亮了之后就让人找个奶娘来,这孩子不吃奶恐怕不行。”
青翎点点头,“等会儿奴婢就让人去府外去寻。”
说话间,厨房里的人已经弄来了热水,秦惜让人青翎看好汐月,在耳房中简单的沐浴了一番,把身上的血腥气息全都洗掉,沐浴的时候听到房间里汐月的哭声,她顾不上那么多,在小丫头的搀扶下起了身,快速穿上衣服就进了屋。
进屋的时候却瞧见容恒已经回来了,正抱着汐月小声的哄。她微微放下了心。她在丫头的搀扶下走到容恒的身边,汐月却还在哭,怎么都哄不好。容恒见她来了,慌忙问她,“她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哭了?”
她也没带过孩子,她哪里知道。
“是不是饿了?”
“应该不是,方才她喝了小半碗的羊奶,应该不是饿了,会不会是……尿了,或者拉了?”
容恒蓦然一愣。
秦惜就掀起汐月的尿布,一看,果然是拉了,她叹口气,把尿布给抽出来,又让青翎打来了热水,找来柔软的布巾把她的屁股擦干净,汐月的哭声果然就弱了下来。
两个人把汐月哄好了之后天已经蒙蒙亮了,秦惜从他怀中接过汐月,瞧着容恒一身的狼狈,轻声道,“去洗个澡吧,也能舒服点。”
容恒转身而去,秦惜就把汐月放在床上,自己也上了床,她肚子太大,不能平躺着,就侧着身子面对着汐月睡。汐月已经再次睡着,她瞧着她的眉眼,果然有几分和沈氏相似。
“夫人……”
“你也回去歇着吧,别忘了让人去找奶娘。”
青翎点点头便退了下去。
容恒很快就从耳房中出来,熄灭了蜡烛,上了床合上了帷幔。他躺在床上一言不发,双目紧闭仿若睡着了一般,可秦惜知道他根本就不可能睡着,今天的事情对他的冲击力太大了,失去了挚爱的母亲,同时还知道了延昌帝明明知晓他的身份,却眼睁睁的看着他陷入不能自拔的地步。
他以前应该对延昌帝有过期盼的吧,所以才会这样的愤然和失望。她也闭上了眼睛,可同样的也睡不着,她一闭上眼睛脑海中出现的就全都是血。她睁着眼睛仰着头去看床顶,不知道在想什么。两人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就在秦惜以为就这样过一夜的时候,一只手却穿过了汐月,正正的落在了她的胳膊上。
秦惜诧异的睁开眼睛,此时的天色已经蒙蒙亮,她能看到床外侧的容恒也睁开了眼睛,正眼神复杂的看着她。
“怎么了?”她压低声音,生怕吵醒了汐月。
容恒却摇摇头,什么都不说,手顺着她的胳膊往下,轻轻的握住了她的手,秦惜知道他心里难受,反手也握住了他的手。
“睡吧。”
两人什么话都没有再说,都阖上了眼睛,但是也同样的,都没有真正的入睡。
……
延昌帝的寝宫中。
容誉和赵淳等人已经退下了,大殿中的尸体和血迹也全都被洗的干干净净,不但如此,寝宫里还点了熏香,熏香的气味弥漫,把整个大殿的血腥味都盖住了。
延昌帝只留下了孙清正和韩子玉,他恼怒的瞧着两人,愤然道,“你们看看,看看容恒那个态度他是朕的儿子,不是朕的老子,对朕就这个态度吗朕是要传位给他,又不是要他的命,他怎么就那么不屑一顾,多少人为了这把龙椅争的头破血流,他倒好,送到他手里他都不要他以为朕就他这么一个儿子了吗”
韩子玉撇撇嘴,轻哼道,“是是是,您的儿子多,您可以把皇位传给三殿下啊,何必找容恒呢。”
延昌帝当即怒目而视,韩子玉当做没看到,他心里替容恒很是不值,如果他是容恒估计做的也不会比容恒更好了,他叹口气搬了个凳子出来,给孙清正一把,自己也坐了下来,反正他对延昌帝一向都是这样没大没小的,他嘀咕了一声,“累死了”然后瞧着延昌帝,“皇上,您让臣和孙大学士留在这里干嘛啊,您倒是说说,这马上天就要亮了,臣已经快一个月都没有好好睡一觉了,您如果没事儿的话臣就回去睡觉了啊。”
延昌帝深吸一口气,怒火倒是消散了一些。
“你们还不知道朕让你们留下来是什么事吗”
孙清正还没说话,韩子玉就已经懒洋洋的道,“臣不敢擅自揣测皇上的心思……”
延昌帝狠狠瞪了韩子玉一眼,“韩子玉,你给朕好好说话”
“好吧,那就好好说话。”韩子玉面色把二郎腿放下来,面色正经了下来,“皇上,现在在您面前说话的不是韩将军,也不是韩小侯爷,就当臣是容恒的一个朋友,臣说的话兴许是大不敬,您要治罪也随便您。您口口声声说容恒他对您不敬,那请问他该怎么样对您才是对的?一个从来都没有对他尽过责任的父亲,您老高兴了就把他认回来,不高兴了就让他自生自灭,也不考虑考虑容恒他自己的感受。不是我说,这皇位兴许在容戌和容誉那里他们会争的头破血流,可在容恒来看,那龙椅跟一把破椅子也没有区别,他从来都不想坐上至高无上的位置,一颗心早就被你们伤的千疮百孔了”
瞧着延昌帝嘴巴动了动,似乎想说话,他等了片刻也没有听到他说出一个字来,见此,他嘴角划过一丝讥诮,淡淡的道,“皇上,其实我挺佩服您的,真的为了容戌可以让江山易主,这魄力也不是每个人都有的,但是站在容恒的角度却没有办法理解您的所作所为您可知道,您写下的传位圣旨,传给了容戌,如果容戌今天没有早饭,您可知道后果是什么?好,您不说,那我就干脆挑明了说吧。但凡容戌登基做了皇上,容恒绝对没有活路,他知道容恒是您的儿子,他恨容恒入骨,一旦掌握了至高无上的权利,第一个人杀的就是容恒……别告诉我您不知道这个后果,您什么都知道,只是不去思考那么多而已,因为在您的心里,容恒和容戌……根本就不是手心手背,容戌被您捧上天,容恒就活该被摔进地狱吗”
瞧着延昌帝面色复杂下来,韩子玉脸色越发的冷,“一个父亲,明明知道这样会害死自己的亲生儿子,却还是这样做了,这跟您亲手杀了他有什么区别?容恒只是对您冷嘲热讽几句,您就不平衡了?就觉得他是大不敬了?您想怎么样,就因为您要承认他的身份,他就应该感激涕零,跪在您的脚下高呼吾皇万岁?呵呵,这么蠢的事儿可不是容恒能干出来的”
他的一番冷嘲热讽终于让延昌帝恼羞成怒,他瞪着韩子玉,咬牙切齿,“韩子玉”
韩子玉已经撩起长袍跪在了地上,“臣方才一番话全都是肺腑之言,若是皇上觉得臣冒犯了您,只管降臣的罪便是”
“你跟他一个鼻孔出气”
“是啊。”韩子玉淡淡的看着他,“皇上,您若是也跟他几次三番的出生入死,看着他怎样在边关苦苦挣扎只为了活命,再看看他身上有多少致命的伤身上的伤好医治,心上的伤却怎么都痊愈不了,皇上,您若是瞧见了,恐怕就不会说出这样的话了”
延昌帝难得的沉默了下来。
他何尝不知道自己做的的确不对,叹口气,事已至此,他已经没有办法了。他转眸去看孙清正,这个他信任的臣子此时同样用淡淡的谴责眼神瞧着他。
延昌帝苦笑不已,他靠在床架上,脸色有些苍白,对韩子玉挥挥手,“起来吧,朕不治你的罪”
眼下还能对他说这样肺腑之言的,恐怕也只有寥寥几人了。他揉着眉心,“容恒他……根本就不愿意认朕,怎么办?”
“他不认您,您认他就行了。”韩子玉轻声道,“除非您真的要把大远交到容誉的手里。”
怎么可能
他皇位的人选从来也没有考虑过容誉,完全不合适他不会把老祖宗辛辛苦苦打下来的江山交给他败坏。
孙清正也道,“皇上,大景朝传来的消息您也该知道,眼看着楚容就要登基了,三皇子他……”他斟酌了一下措辞,才轻声道,“他毕竟不是楚容的对手,楚容的野心咱们都心知肚明,先前没有表示也是因为大远的情况比较乱,可现在……恐怕楚容登基之后便要开始对付大远了。”
延昌帝继续保持沉默。
孙清正继续道,“皇上龙体康健自然没有妨碍,臣也说个大不敬的话……皇上,您还是早些把储君的人选定下来。三殿下并不是个安分的,您若是不收回他手中的权利,恐怕逼急了他,也会做出和容戌一样的事情来。”
延昌帝一拍床架,“他敢”
“兔子急了还咬人呢。”韩子玉说话可没有孙清正那么谨慎,轻哼道,“这事儿可保不齐,皇上,如果先前您不是让孙大人监国,让臣辅政,恐怕今儿个造反的不只是容戌呢”
什么狗屁的平衡之道。
当皇帝的不知道都在想什么,如果早点把储君的位置定下来了,从来也不给容誉这个机会,容誉保管老老实实安安分分的,哪里有这么多事儿偏偏要给他和容戌的一样多,让两个人都觉得自己有机会,好了,场面控制不住了,最后就死的死,伤的伤呗。
延昌帝拧起了眉头,所以眼下他也知道,能对付楚容的皇子,也只有容恒了,所以不管容恒同意也好,不同意也好,他都必须把他给认回来。
大殿的风吹的厉害,延昌帝喝了两口冷风就抿着唇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咳……咳咳……”
“皇上……”
“咳咳,没……咳,没事。”好不容易咳嗽才止住,他只觉得喉咙涌上一股子腥甜,摊开手便瞧见了一手的血,他愣愣的瞧着掌心的血迹,韩子玉和孙清正已经从凳子上起了身,“来人,传御医”
“别传了。”延昌帝摇摇头,“方才孙远扬给朕看过了,他不是传说中的鬼医吗,他明确的跟朕说了,朕时日无多。御医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他勉强坐直了身子,“这事儿朕心中已经有论断了,你们回去休息吧。”
“皇上,那赵淳该怎么处置?”
提起赵淳,延昌帝目光中闪过一丝冷意,以前他还觉得赵淳是个可用之材,可现在看来……根本就是个无情无义的小人,他若是能跟容戌共同进退,他还会欣赏他一点。
可他却跟个墙头草一般,看到事情有不对的地方立马就转了风向,这人……根本就留不得,留着也只会成为祸害
可现在却不能动,现在动了他,估计会引起骁骑军的惶恐,骁骑军也是被容戌蒙骗了才会造反,他只打算把几个高级将领换掉,其他人却是不打算动的。
他对韩子玉摆摆手,“这个你别操心了,朕自有打算天快亮了……你们别回府了,就在宫里歇一歇,等下朝了再回去。”
“……是”
十月十一。
这一日延昌帝上朝。
京城昨夜的震荡有些人百官们已经明了,因为京城外的三个军营里都有文武百官们的亲属在里头,因此消息完全瞒不住,而且昨夜几十万的铁骑几乎踏破了官道,震天的厮杀声众人也听的分明,因此今日百官们尤其沉默。
尤其是太子党。
容恒今日没有上朝,延昌帝目光在扫了一圈,在朝堂上把太子谋反的事情全都说了个清楚明白,并说明太子和简亲王一同被绞杀,把对太子府和简亲王府的惩罚也都当朝宣布,就在三皇子党窃喜的时候,延昌帝突然又爆出了一个惊天的大秘密。
容恒和容戌在二十四年前被简亲王掉包,并且说是昨天简亲王亲口承认的。
这事顿时在朝堂上引起轩然大波,有人恍然,有人质疑。
“皇上,万一是简亲王最后的报复呢,谁不知道容恒是简亲王的儿子,兴许他故意这样说,故意乱人阵脚呢。”
延昌帝轻轻的看发言的温太傅,淡淡的道,“朕已经查明了真相,确定容恒就是朕的儿子”
此言一出,质疑的人也闭上了嘴巴。
皇上又不是傻子,难道会眼睁睁的看着别人的儿子登上自己的皇位?三皇子党的人不知道是不是被容誉叮嘱过了,在朝堂上竟然也没有提出什么质疑。
延昌帝满意的点点头,韩子玉和孙清正的话对他到底是有用的,他当即下令封了容誉为荣亲王,赐了江南的一处封底。
众人顿时了然,大远朝的规矩,皇子一旦封王,便没有机会再争夺皇位,皇上这是下了决心要让容恒登基了。
不但如此,延昌帝在朝堂上夺了容誉掌管飞虎军的兵符,并且寻了个由头,贬了一个三皇子党的人,于是百官们再次明白,一夜之间,风云变幻。原本的三皇子党和太子党的人都大跌眼镜,谁也想不到,不是太子登基,更不是三皇子登基,而是由容恒执掌了大权。
百官们均不敢吱声。
最后,延昌帝直接让人到定安侯府去传旨,封容恒为太子,并且把从容誉手中刚刚夺来的飞虎军的令牌,包括先前容戌执掌的骁骑军的令牌让人一并带给了容恒。
一时间百官心情复杂。
谁能想到一年多前他们还看不起的简亲王府的二傻子,现如今摇身一变就成了手握实权的太子殿下了
最最悔恨的人就成了温太傅,当年如果他坚持把温婉嫁给容恒,那现在他的女儿不但不会死,还成了太子妃啊他几乎要捶胸扼腕,可是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早朝的最后,延昌帝贬了几个昨夜和容戌一起造反的将军,而赵淳……直接被延昌帝革了九门提督的官职,同时,也削了他建昌候的侯爵,至此,赵淳算是直接从官员变成了庶民。
但是赵淳还是松了一口气,只要留得一条性命,总归有能咸鱼翻身的时候。
他当即在朝堂中摘下了官帽,退出了皇宫。
延昌帝还算留情面,兴许是看在老侯爷的份上,并没有收回侯府的府邸,留给他们一个安身之所。
十月十二。
大景朝的太子楚容提前登基,登基第一件事便是发兵讨伐大远。
理由是,大景意图跟大远和亲,可他们尊贵的公主却被拒绝,其二是楚容出使大远的时候遭遇刺杀,险些丧命。
大景的士兵们听了愤怒不已,誓要挥兵南下,绝不让他们的公主白白的受这个屈辱,更不让他们尊贵的太子殿下的伤白受
至此。
天下大乱
------题外话------
知道之前楚容提和亲的时候为嘛没有坚持了吧?老早就算计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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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天下大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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