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弹已上膛在扣下扳机的前一秒,祁漠才认出了乔桑榆。他特意打亮了车灯,刺眼的光线让乔桑榆不禁用手去遮,又得腾出手继续挥舞,这一来一回间,祁漠看清了她的脸。
是她崾?
安全无害。
祁漠的神色一松,不动声色地收了枪。他踩下刹车,将车稳稳地停在她面前,然后放下车窗玻璃,面色轻松地等着她先开口。
“你好!”乔桑榆果然快速跑近,礼貌的探头过来,试图寻找帮忙。只是在看到坐在车内的人是祁漠时,她的脸色明显一僵,眼底的喜悦悉数变成了排斥,“是你?”
她眸光的变化实在太快太明显,祁漠偶然地一瞥,便全部尽收眼底躏。
他微微讶然:为何敌意这么大?
“嗯。”祁漠挑了挑眉,表面上,却还是气定神闲地接了口。说话的同时,他悠然地往车窗靠了靠,主动询问,“要搭车?”
他已经想好了——
如果她回答“是”,他就说“不好意思我不喜欢载人”;
如果她想直接上车,他就回答“不好意思我不喜欢没礼貌的人”……
反正,为难她就对了。
只是,没想到乔桑榆的反应竟是站直了身体,主动后退几步,淡淡地回他:“不是,你走吧。”
她侧开身子,给他留出了充分的开车距离。
这下祁漠反倒是不走了。他轻笑,反而解开了安全带下车,悠然地甩手关上车门,就这么倚着车门静静地看她——她应该已经在这里站了很久了!她身上的衣服有些单薄,夜色降临,早春的寒气让她的身形微微发颤……可她始终强忍着,保持骄傲的站姿。
这种地方,她就算站一夜,会有人过来?
“你看什么?”被他这么一言不发地打量着,乔桑榆不禁也恼了,“走啊!”
她不想见到他,更不想要他的帮助!
“开车累了,看看风景。”祁漠摊了摊手,面色无辜,他反手去拉车门,坐上车的前一秒,才似乎突然想起来某个问题,停住了身形转头问她,“对了,你的肾好不好?”
“什么?”他这个突兀的问题,让乔桑榆不由一愣。
“这块治安不太好,贩卖人口,倒卖人体器官什么的,好像常常会发生……”这点他说的是实话,毕竟这里离“度假村”也近,但那只是黑市“倒闭”之前的事情。
不过他很享受乔桑榆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模样。
他添油加醋,却又故作淡然地说完一通,然后坐上车,一边扣着安全带一边和她打招呼:“当然你也可能很好运,说不定在野外晃一个晚上,都碰不上任何坏人……那么,再见。”
发动引擎,他转向窗外,特意补刀:“不再见了,还是说永别吧。”
“等等!”乔桑榆这才忍不住开口,脸色相当难看,憋了数秒,但又不得不服软,“带我一程。”她也是A市人,哪里治安不好,她也相当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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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她上了车,祁漠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好像“不太对”!
原本想好了为难她,把她扔在这里继续看月亮,让她尝尝那种“从希望到失望”的颠覆感觉……谁想到她不按常理出牌,他也被她一并带乱了!竟还“劝”她上了车?
身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祁漠没搭理,直到一张皱巴巴的五十块丢到他身上。
他愣了愣,低头看了眼膝上的钱,又看了眼身侧的人:“什么意思?”
“给你的,破财消灾!”乔桑榆的
视线平视着前方,拉了拉身上的衣服,淡淡地答他。她身上没带手机,也没有带钱包,唯一能找到的,就是藏在裤袋里的皱巴巴的五十块。
她不想欠祁漠任何东西!
祁漠却没有任何反应,对于她那句别有深意的“破财消灾”,他也只是淡淡地“哦”了一声,然后打开车窗,直接拿起那皱巴巴的五十块钱……扔了出去!
“你干什么?”乔桑榆不由急了。
可是这种可视条件,再加上这么快的车速,就算真的停下去捡,应该也找不到。
“破财消灾。”祁漠懒懒地用她的原话回敬她,朝着窗外瞥了一眼,同样也是意有所指,“觉得你有拐、卖价值的人在外面。”说完,他转头看她一眼,又补了一句:“你在我眼里没价值,可以尽管放心。”
损她,也算安慰她。
乔桑榆的脸色沉了沉,他的话让她在气愤之余,不禁又有些难堪:他们在一个月前做过……那种事!而且她现在还有可能怀上他的孩子……他还真是冷情!
不过这样也好办多了!她同样觉得一个月前的那一次,是不可饶恕的错误,而如果这个孩子存在,她也绝对不想要!这点上,他们的态度算是不谋而合。
他在她眼里同样没价值!
“那是给你的车钱。”这么想着,乔桑榆心里舒坦了几分,她调整了一下坐姿,才如此淡淡地开口,恢复之前的骄傲模样,“你要觉得自己不值钱,扔了,我也没办法。”
祁漠轻笑:她倒是又恢复了伶牙俐齿的模样。
“回市区有五十公里,你给我五十块钱?这账算得真是……”祁漠面色惋惜地叹了一句,想了想,又似很理解地补充,“不过你们混娱乐圈的,本来就不需要什么智商,数学不好是在情理之中……是吧?”
又鄙夷,又同情。
“欠你两百,请你闭嘴!”提到“娱乐圈”,乔桑榆顿时就没了争辩的心情,她冷然打断,直接把脑袋转到另一边,望着窗外的夜色发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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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无话。
车子驶入近郊的外环线时,祁漠才打破沉默:“你……”
“你闭嘴!”只是一开口,便被她打断。
“乔桑榆,”祁漠无语,“你总该告诉我你去哪里?我要回酒店睡觉,难道还要带着你?”
“我……”乔桑榆眉头一皱,本想脱口而出自己房子的地址,可是话到嘴边,却又不禁止住了。她没办法回家,不知道妈妈是不是还在家里?
她不想回去面对这一切。
于是,现在的她……似乎没有地方可去。
“你随便找个路口放我下车吧。”停顿了数秒,她缓缓开口,落寞写在了脸上。
祁漠不由多看了她一眼。
这个时候的她,和一个月前有些相似:无助、失落、孤单……他不知道这回她又是遭遇到了什么事?但是一个人被丢在远郊,独自站那么久……
“算了。”他不由改了主意,“带你去吃饭。”
她肯定许久没吃到东西,他可以带她吃个饭,大不了再给她开个房间扔进去,也算仁至义尽了!只是这回他绝对不会跟她用一个房间!她实在是……床品太差!
没碰成她,却被她折腾了大半夜……这种事他不想再经历了!
“……好。”乔桑榆迟疑了几秒,竟没拒绝。
她没办法——
她回不了家,可她真的饿了,身上也没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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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漠在一家海鲜馆门口停了车。
这家店开在市区,离他住的酒店也不远。他带着乔桑榆进去,很大方地点了一桌子的菜,却坚持:不点酒!绝对不让她在他面前喝酒……醉了他受不住!
“我还要加一份炒饭。”她也不客气,补了主食才把菜单交还给服务员。对上祁漠饶有兴味的目光,她也只是凉凉的一句,“钱就当是我欠你的,我会还。”
祁漠嗤笑一声,没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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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菜很快上来。
这家是地道的海鲜料理,厨师的烹饪技术一流,菜一进来,瞬间便让整个包厢充满鱼类的鲜味。各位的调味料也很快就位,有辣有麻,颜色各异……
乔桑榆很饿。
可是看到这样一桌子的菜,她却不由变了脸色。
“你不吃?”祁漠已夹了片鱼肉尝了尝,见她坐着不动,不由好奇地催促了她一句。
“吃。”她垂着头,面色已经微微苍白,她竭力克制住胃中不断抗议的翻涌,随意地夹了个鱼片送入口中,随意地嚼了几下,使劲地往下咽。
“你家到底住哪里?”祁漠似乎心情不错,顺势多问了她几句,“吃完饭,我可以送你回去。”
“我……呕!”
她终于压制不住,猛地捂嘴冲进了洗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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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厢中是有独立的洗手间的。
乔桑榆吐得很厉害,但是胃里已经没有任何东西,最后只能变成苦涩的干呕……这边的海鲜实在太腥了!她受不了!
可是吐完以后,她却不禁更忐忑了——
她是不是真的怀孕了?
祁漠就在外面,他会不会怀疑什么?他知道了这一切,会不会干涉她什么?
她不敢出去,不知道怎么解释。
可其实乔桑榆想多了!
她反胃冲向洗手间以后,祁漠只是呆愣了一下,然后便默默地放下了筷子,心里只有一个想法:这鱼有问题!
他也不吃了。
洗手间里时不时传来干呕的声音,祁漠有些庆幸:幸亏她这回是清醒的,不会吐在他身上!可是呕吐的声音一直不停……他蹙了蹙眉,终究还是跟了过去。
她正在用水洗脸,掬起冰凉的水扑在脸上,正想转头拿纸巾,却看到了站在门口的祁漠。
乔桑榆吓了一跳,身体剧烈地一颤。
祁漠却是面色无辜地敲了敲门框,身体依旧斜倚着,淡淡指出:“你没有锁门。”然后,他指了指她的脸,比划了一下,“先把水擦干净。”
乔桑榆这才反应过来,她连忙抽了几张纸巾,胡乱地抹除脸上的水渍,也在第一时间出声表示:“和你没关系,这件事不用你管。”她要和祁漠撇清一切。
祁漠耸了耸肩:当然和他没关系!鱼又不是他烧的……
“送你去医院看看?”他懒懒地出声建议,实在是她的脸色太过惨白,让人看着不由担心,“算你运气好,今晚我恰好有空。”
说完,他转身捞起车钥匙:“走吧?”
乔桑榆站在门口,手扶着门框没动,听到祁漠的话,脸色顿时更白了。如果祁漠知道了真相,该怎么办?可是现在她又不敢拒绝得太刻意,这样太明显……
“你能不能走?”祁漠折返回来,看着她苍白如纸的面色,伸手在她眼前挥了挥,“你这样子,是不是要晕了?”
“拿开!”她直接一把挥开他的手,抬脚走在了前面,“我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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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
医院夜里只有急诊,晚上的人不多,分诊台只有值班护士一个人。
“哪儿不舒服?”她低着头在就诊卡上写字,顺势问了一句。
乔桑榆无声地抿了抿唇,祁漠就站在她的边上,她没办法说实话,只能淡淡地说症状:“恶心,想吐。”
闻言,值班护士抬头看了眼这对年轻人。
每天来医院就诊的病人一大堆,但基本的病因也就那几样。像是这种年轻的男女,看起来又是“一对”,再发生点恶心反胃的问题……护士一下子就想到了某个可能性。但
出于医学的谨慎性,护士在分诊栏写下“妇科”之前,多问了一句:“有性\生\活吗?”
此话一出,身前的两人同时面色一僵。
祁漠的眸色沉了沉,俊眉蹙了一下没说话。
而乔桑榆则是瞬间白了脸。她能感觉到全身的紧张和紧绷,放在膝上的拳头紧紧越攥越紧……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能感觉手臂因为用力几乎都隐隐发颤。
她和祁漠……她要怎么说?
她要怎么当着祁漠的面承认?
“怎么了?”护士等不到她的回答,才诧异地又抬头看了她一眼,“这个是不是……”不方便?
“没有。”在她说完之前,乔桑榆已抢先开了口,闷闷地挤出这么一句,态度肯定,“我没有。”
她没办法说。
“啊,这样……”护士讶然,闻言把刚刚写出那个“妇”字划掉,笑了笑补充,“那您先去内科看看吧!如果那边医生有建议,您可以再转科。”
说完,她把病历卡交给乔桑榆,看出她似有难言之隐,也就没有多问。
“谢谢。”她接了病历卡起身,却在走了几步后,看到祁漠还在身后跟着,忍无可忍地发了火,“你跟够了没有?我看病你烦不烦!”
他再这么跟下去,肯定会穿帮!
她不想和他有任何牵扯不清的……就算怀了孕,这个孩子,她也会自己处理!
祁漠被她吼得有点蒙。
怎么说发火就发火?
他耸了耸肩,难得好脾气地没反驳,反而做了个“请”的姿势,把路让给了她,没再继续跟着。
只是,望着她离开的背影,祁漠若有所思地皱了皱眉,倒真的开始有点同情她了——
上次见她,她被抛弃,取消婚礼,满身都是绝望和狼狈。他曾建议她多爬几个人的床,毕竟她是娱乐圈的,应该很能混很会玩。
但是她没有。
没有混,没有玩,没有任何的“报复”和“放纵”。正如她一个月前哭诉的那样:她没有对不起任何人。
可是一个月前,她被退婚;一个月后,她又被丢在野外。
他不知道她经历了什么?只是突然觉得:她也挺可怜。
祁漠突然觉得:是不是之前就想错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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