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第22章 七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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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们胡说!”
    这父子二人一味谴责柴靖宇,宋清韵却是听不下去了,站出来大声道:“柴老夫人,柴公子之所以用椅子去砸柴二公子藏身的桌子,之所以用茶壶砸他,都是为了逼他从桌子下出来,若不是柴公子将二公子逼出来,二公子继续躲在那里,不知道动弹的话,肯定会被那丧尸咬到!”
    柴俊义听到这话,脸上露出讥诮声色,斜睨了宋清韵一眼道:“怎么着,清韵姑娘娼妓出身,也要参与我柴家家事了么?我还从不曾听说过,有人用椅子和茶壶砸别人,是为了救人的!”
    “你!”
    宋清韵被柴俊义反口一骂,顿时便无力反驳,明明自己有理,却硬是说不过别人。其实宋清韵蕙质兰心,在音韵诗词上都有过人天赋,但在口舌之辩上,却从不是个伶牙俐齿的,别人都道青楼女子要想出名,必定久经世故,很会奉承权势人物,偏偏宋清韵却就是以不通世故闻名,众多捐客之所以趋之若鹜,也是因她品性高洁,男人们格外能容忍,可说到底,是她自恃清高,却有些不合时宜,心性也太过单纯,否则也不会被陈文敬轻易骗来,还送给了他人。
    宋清韵在青楼那种地方都没学会怎么骂人,柴靖宇却是个不饶人的主儿,无事还要生非呢,见柴俊义父子指责自己,还辱骂宋清韵,他又怎会任他们放肆?
    “怎么着?二叔你父子二人在奶奶面前告我的黑状,恩将仇报,倒打一耙不说,两个大男人也学会欺负一个弱女子了?”
    “你怎么说话呢?”柴俊义指着柴靖宇,颇为恼怒,转过身来,对柴老夫人躬身道:“老夫人,儿子实在冤屈,柴靖宇向来胡闹,处处跟我家宏宇争锋相对,我念在故去大哥的份上,不仅不跟他计较,还常常在他惹祸之后帮他处理,可这一次……他居然下手毒害我儿,若不是宏宇命大,恐怕已经被他所害了!他们可是堂兄弟,他怎能……”
    柴俊义正说得声情并茂,几乎涕泪交流,却听柴靖宇冷冷道:“柴老二!你少跟我来这套,什么堂兄弟?堂兄弟又如何?就算是亲兄弟,也有同室操戈,暗中下药的!”
    柴靖宇这句话,却是在暗中讥讽柴俊义,一字一句,都在质疑当初他父亲的死,跟柴俊义有关。
    “你!”柴俊义却对什么亲兄弟同室操戈的话题避而不答,反倒抓住柴靖宇前半句话,叫道:“听啊!这不肖子口口声声都在说,连亲兄弟都能害,堂兄弟对他就更不算什么了!老夫人……”
    “够了!”
    柴老夫人黑着一张脸,瞪着柴俊义、柴靖宇和柴宏宇三人,拿着拐杖向他三人各自指了一指,沉声道:“大庭广众之下,身为叔侄,身为兄弟,居然能嚷嚷得不可开交,也不嫌丢人!没的让人家看了笑话!”
    柴老夫人说这句话的时候,那些宾客和柴府的家丁们都急忙侧过脸去,装作没有听到,更不敢表露自己刚才确实看了柴家的笑话。
    柴老夫人拄着拐棍,转身向院子深处走去:“你们几个,都给老身过来!有什么事,老身让你们论个清楚!难道我柴家还没家法了不成?”
    很显然,柴家内部纷争,老太太是打算单独处理了,只有一个贴身的老嬷嬷扶着她,其他家丁也都不敢过来。
    柴俊义瞪了柴靖宇一眼,跟在老夫人身后。
    眼看柴靖宇等人被柴老太太叫了去,宋清韵也很不放心,便也跟了来。几个人踩着青苔石阶,进到院子深处更深的一进小院子,却见乱石穿空,如同长剑,极为陡峭峥嵘,而那如同长剑的怪石之后,竟露出一个不大的祠堂来。
    宋清韵隔着祠堂的门,看见里面极为幽暗,只隐隐约约望到一张供桌,而这祠堂门上的匾额上,也没有写“祠堂”或者“柴家祖祠”什么的,而是空无一字。
    又是一张无字匾额!
    宋清韵心中暗暗忖度,柴家既然将这个院落当成了显德宫,那只怕也将祠堂当成了太庙,是以也不在匾额上写字。
    老嬷嬷扶着柴老夫人进了祠堂,柴靖宇三人也跟了进去,宋清韵刚要跟上,却听柴俊义冷冷道:“清韵姑娘,这是我柴家宗祠,你就算脱了乐籍,也不便进去吧?”
    宋清韵执着地道:“我是证人!柴二公子所说的事,我是亲眼目睹的,事情并非如他所说,你们更不能偏听一面之词,我要进去作证!”
    柴俊义却道:“我柴二再说一遍!这是我柴家宗祠,我不管你什么缘由,不是柴家的人,不得入内!”
    宋清韵气愤不已,清叱道:“我……柴公子替我赎了身,那我便是柴家的人!”
    这话一说出口,柴靖宇便转过头来,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宋清韵顿时脸上发烫,不是因为害羞,而是觉得自己一个背叛了他,跟别人私奔过的人,却在柴氏宗祠前口口声声自称是柴家的人,实在有点无地自容。
    柴俊义也看着她的脸,正想要说什么,突听柴老夫人道:“罢了,让她进来!”
    柴俊义愤愤看了她一眼,然后让开了门。
    宋清韵走进祠堂,便看见里面放着一张巨大供桌,上面摆满了柴家列祖列宗的牌位,而正中最高的一座,便是周世宗柴荣的灵位。
    华夏向来注重宗庙制度,帝王的宗庙制是天子七庙,诸侯五庙,大夫三庙,士一庙,庶人则不准设庙,自东周之后,除了帝王诸侯之外,祭祖的祠堂只能称之为家庙。
    这个祠堂很小,只能勉强说是一庙,和普通乡绅的祖祠差不多。但供桌前面,却铺了整整七层地毯,而且一层一层,极为显眼,层次分明,错落有致。
    地毯何须铺设七层?
    宋清韵看到那地毯,便突然明白了,这祠堂虽然简陋,但在柴氏子孙心里,只怕却从不曾忘记:他家是设七庙的!
    而祠堂里除了他们这几人之外,还放着一张藤椅,椅子上躺着一个瘦骨嶙峋的老人,身上盖着一条锦被,精神衰弱,须发皆白,两只眸子甚是浑浊,似乎一切光芒,都已经内敛进他的瞳孔里。
    宋清韵不用想也知道,这人正是柴靖宇的爷爷,常年卧病的老国公。
    柴老夫人从供桌前的盒子里拿起三炷香,在祖宗灵位前点燃,然后恭恭敬敬地跪地磕头。
    老夫人七十岁了,居然也硬生生跪了下来,后面的柴俊义和柴宏宇更不敢站着,慌忙便跪下了,就连一向玩世不恭的柴靖宇,也嘟着嘴,在众多牌位面前跪了下来。
    宋清韵颇觉尴尬,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老嬷嬷,有些手足无措,跪也不是,不跪也不是。
    她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跪,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资格跪。
    “怎么?”躺在藤椅上的老国公突然开了口,所有人都受了惊动,就连柴老夫人也讶然看了过去。
    却见老国公浑浊的眼神突然变得锐利,看了宋清韵一眼,沙哑着嗓子道:“怎么,进都进来了,还舍不得屈膝么?”
    包括柴老夫人在内,几乎所有人都是一震。
    宋清韵双腿一弯,便跪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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