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中焦急,无心再吃下去。大家也早已吃饱喝足,便随着她一起出了房间,来到一楼大厅。奎叔见诸人出来,急忙上前询问是否要安排住宿。孟英想想,让他留了几间上房,然后便以逛街为名出了酒楼。
几人也不骑马,信步跟在孟英后面,在街上闲走。七拐八拐,早已偏离了繁华闹市,来到一片幽静的居民区。这里居住的都是平常人家,小门小户的密密麻麻一片。孟英穿过幽深阴暗的小巷,来到一栋陈旧的小院子前。
周围一片黑暗,能够隐约看见院中屋内有细微的灯火照出。孟英走到院门前,熟练的在门插处拨拉了几下,然后把门轴向上一提。
院门悄无声息的开了。孟英摆摆手,让大家先进去,然后反手将远门闭上。关闭院门时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响动。屋中灯火倏然灭了,然后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一个清朗的男声在屋中轻喝道:“什么人?”
孟英听闻,舒了一口气,回道:“是我,大姐。”
“大姐?”屋中人微一疑惑,然后便发出几声响动,像是快步向门口走来。不知碰倒了什么东西,发出咣当的响声。
“还是那么毛躁。”孟英一笑:“还不把灯点上。”
片刻过后,屋中灯火再次点亮。屋门兹呀一声打开,露出一张清俊的面孔。
“大姐!”屋中青年脸色露出激动的表情。仿佛受了委屈的小孩看到了大人,眼睛倏地红了一下。
“进去再说。”孟英领着诸人进到屋中,然后把门关上。
屋中陈设十分简单,但是常用的家具一应俱全。众人纷纷找椅子坐下,看向坐在桌边的孟英和孟菖。
孟菖瘦瘦的身材。但是精气神十足,浑身仿佛积蓄着爆炸性的力量。方见看完第一眼,便对他产生了欣赏之意。此时孟英也无暇仔细向孟菖介绍众人的身份。简单说了一句,便直指中心:“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孟菖脸色露出疑惑的神情,仿佛到现在还没有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昨夜我到新月处盘桓片刻,忽然收到一个口信。说是王家的少爷王恺约我去决斗。本来我不想去理这些无聊的人,可新月说王恺总是来纠缠,弄得她很不开心。所以我就决定去赴这个约,借此机会警告一下那个纨绔子弟。结果到了王家后花园,王恺就在那里叫嚣,说失败者以后都不能再跟新月来往。我跟他两人斗在一起,到了百十招之后,他突然手上露出破绽,被我一剑刺中胸口。我看他已受伤,便就此离去了。没想到今天一早,便传出王恺被人杀死的消息。我自然成了重要嫌疑犯,所以白天一直躲着不敢出去。本想一会儿夜深了去佟府见新月一面,问问她到底是怎么回事。没想到还没有出发,你们就来了。”
“原来是这样。”孟英与方见、马梅交换一下眼色,向孟菖说道:“幸亏你没有去找佟新月,否则你必定有去无回了。”
“怎么?”孟菖不解的问道。
“佟新月今早到府衙举证,说你一直纠缠于她,王家少爷替她出头,反而被你杀害。”孟英简短的把事实告诉孟菖。
“不可能!”孟菖倏然站起,满脸不相信的神情:“你一定在骗我!新月和我情分深厚,早已倾心相知。她绝对不会这样做的。”
“你冷静一点。”方见摆摆手:“事实就是事实。到时候,一定会让你看到事情的真相。现在说这些,都没有意义。”
方见语气之中,自然带着一股慑人的威势。孟菖看看他,张张嘴巴,最终没有出声,颓然跌坐在椅子上。
“下面怎么办?”孟英看着方见,让他那个主意。
“听起来,不是什么太复杂的案子。”方见转着手指上的斗戒:“但是如果不能及时切入、迅速展开侦查,那么后面或许会因为贻误时机而陷入麻烦境地。”他看看屋中诸人:“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去南平府衙,拜见府尹周大人。”
“孟菖。你乔装改扮一下,扮作我的随从,随我一起去办案。不过我有一个要求,你什么都不准做,什么都不准说。只管静静的在旁边看着就好了。这一点,你能做到吗?”
孟菖听着方见在那里决断,才知道原来他才是这帮人中的首领。他看看大姐勉励的眼神,重重的点点头:“全听大人吩咐。”
南平府尹周德盛,此刻已经用毕晚餐。正坐在后衙书房当中,思量着今天发生的命案。王家和孟家都是南平府中的望族,这两家一旦纠缠起来,会给自己这个府尹带来极大的麻烦。虽然今天到孟家庄拿人时,孟三爷已经明确表态会全力支持官府办案,绝对不会给杀人者提供庇护。但是到底有几分是真,却是值得细细思虑。
正思考间。忽然门房来报,有庆州府来人求见。周德盛惊讶的站起身来,亲自来到门口迎接。到了大门,便看见门口站着七八个人。当先一位俊逸青年,正微笑着向自己看来。
“不知众位是?”周德盛迎上前来,疑惑的问道。
“周大人。”胡德海排众而出,向着周德盛拱手:“庆州刑司来南平公干,打扰贵府了。”
“原来是胡大人!”周德盛细看之下,早已认出是庆州刑司的胡德海。他心怀舒展,大喜说道:“胡兄?你们可真是及时雨啊!我这里正为一桩案子纠结,你们这些专家就已经到了门前,难道真的是天意?”
胡德海伸手一引,为他介绍道:“这是我们庆州刑司新任理刑方见大人,几日到了南平,特来拜访周大人。”
“方大人?”周德盛大惊,急忙上前见礼:“原来是方大人到了。周某有失远迎,万望恕罪!”
枫云国体制,偏远或者规模较小的道府,府尹级别是六品。较大或者地处要冲的道府,府尹是五品。各州州衙所在道府,为各州直属,府尹级别为四品。南平府虽地处边疆,但是由于边贸频繁、又是黑彪军的驻地,所以府尹是五品级别。
虽然方见与周德盛都是五品,但方见是一州理刑,手中权柄深重。况且年少得志、屡破奇案。周德盛作为官场中人,焉能不知他的厉害。对这个前途似锦的未来勋贵,当然姿态放得颇低。
方见却也不装大,亲热的扶住周德盛的臂膀:“周大人太客气了,真是折煞我也!今晚贸然拜访,实在是方某的不是。”
“无妨!”周德盛大笑起来:“我是个直肠子的人,说话不会拐弯。现下正有一件案子压在手里,不知如何处置。正盼着来个救星,结果你们就来了。既然方大人到了庆州,此案不如交由你们办理可好?”
“周大人不必焦急,我们进去再说吧。”方见笑笑:“只要我们能帮上忙的,自然义不容辞!”
“痛快!”周德盛笑着,与方见把臂而入。
到了后堂,自然有人奉上茶水点心。方见手下诸人依次坐在堂下两边的椅子上,看着方见与周德盛寒暄。孟菖坐在最后,低调的埋头不语,仿佛一个普通跟班一般。
寒暄已毕,方见关心问道:“周大人所说的案子,莫非就是王家的命案?我刚才在吃饭时,已经听到有人在议论了。”
周德盛轻叹一声:“正是此案。因为涉案两家均是南平望族,给断案带来一些负面因素。本来缉拿凶手是官府的事,现在王家却派自己的家丁上街参与追捕。让一件普通的刑事案,变得更加复杂难料。如果此时孟家再掺杂进来,那场面可就不好收拾了。”
说完,周德盛吩咐侍立在旁的师爷去把今天审案的所有案档取来,供方见等人观看。
“孟家现在什么立场?”方见不动声色的问道。
“孟家现在主事的三爷孟浩,倒是个通情达理之人。”周德盛说道:“他已经承诺,不会参与到官府断案中,也不会对此案施加什么影响。”
孟菖坐在下首,脸上一片黯然之色。只是众人注意力都不在他的身上,所以倒是没有失态。
须臾间师爷已经捧着一叠案档进来。方见与周德盛移到一张圆桌之前,细细看起所有的审讯档案。
良久,方见放下手中案卷,长长的嘘了一口气。周德盛看看他的脸色,关心问道:“方大人怎么看这件案子?”
方见微微一笑:“此案倒是不算复杂。只是其中涉事人员身份特殊,加之各种因缘际会,所以不易看清其中的关碍。”
“那现在我们应当如何处置?”周德盛脸色略显紧张。
“其实侦破此案的关键点,集中在王府的受害人身上。”方见稳稳当当的说道“我现在有两个疑问需要马上澄清,而这两点都是与王府有关。”
“愿闻其详。”周德盛点头说道。
“其一,最先到达现场的人是谁?据王家人的描述,最先到达现场的是后宅的管家。而管家说,自己是听到一声喊叫‘杀人啦’,然后才赶过去的。那么,到底这一声‘杀人啦’是谁喊的?此人与案件是否有关联,他为什么要叫喊?”
周德盛连连点头,认同方见的观点。
“其二,我看卷宗上描述,王恺殒命之后,府衙并没有对他的尸身进行过查验。那么,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他的殒命?是胸口的剑伤,还是有其他原因?”
“王家义愤之下,将矛头直接对准孟菖,所以我便没有再派人验尸。这一点,是我疏忽了。”周德盛擦擦额头冷汗,坦承认错。
“无妨。”方见安慰道:“料定王家一日之间,不可能已经将尸身埋葬。”他看看周德盛:“我有个提议,现在我们不如就到王家去。征得他家的同意后,马上验尸。”
周德盛为难的看看天色:“今日天色已晚,不如我们明天……”
“不可。”方见正色说道:“验尸一节,愈早查看,愈能发现更多的线索。我们这就去王府一行。如果他们不悦,我自会向他家分说。”
周德盛微一思忖,便站起身来:“方大人所言极是。待我叫上府衙的仵作,我们这就出发。”
“不必了。”方见指指马梅:“这是刑部派来在我刑司公干的专家,由她检验那是最好。”
“如此甚好!”周德盛惊异的看看马梅,领着众人出门。叫上几名衙役开道,直奔城中王府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