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影里的高大围墙边,方见三人均用一块黑布把脑袋严严实实的包住,只露出两只精光闪闪的眼睛。
方见把衣襟掖进腰带,向着孙、李二人微一摆手。双腿半蹲向上一纵,身形像一缕青烟般冉冉飘起。他左手在高墙顶端微微借力,已经消失在黑沉沉的围墙后面。李壮两手搭在一起,两腿扎稳马步。孙雄健步跳起,左脚在李壮手上一踩。李壮腰间发力向上送去,孙雄如炮弹般弹起,直接落进了围墙另一边。李壮向上一跃,双手在墙上虚抓,如一只大猿猴般窜到高墙顶端,翻身跳进院里。
“哇!”远处暗地里的冰儿双眼小星星闪亮,小声叫道:“方大人好厉害的功夫!”
此时,李壮已经出现在围墙内一棵大树的顶端。他把一条长绳系在一根粗大的枝杈上,绳子的末端垂在了墙外。然后一闪身,消失在黑暗之中。
三人潜踪匿形,向着冰儿描述的后院方向前进。往里潜行一阵,方见的眉头微微的蹙了起来:“看来这霍家确实不简单。”
随着向府中核心位置的深入,霍府中警戒的力度也在不断加强。黑乎乎的楼宇飞檐下,茂密的大树从中,到处都是布下的暗哨。一队队巡逻的家丁打着明亮的灯笼,快步行走在院落之间。再往里走,三人几乎再找不到防卫的死角继续向里行进。
“一个种粮的粮商,为什么家里防范如此森严?”方见的心里疑问陡起:“莫非这霍府中,真的隐藏着巨大的秘密?”
远处传来一阵轻微的杂吵声。几个家丁押着一个五花大绑的男子,拖拽着向一栋小楼方向走去。男子不断挣扎着,嘴里骂骂咧咧的问候着霍震的女性亲属。灯笼照映下,可以看到正是罗能。
方见做个手势,三人贴着墙根一阵疾行。趁着守卫的注意力都被罗能吸引的工夫,已经潜到了小楼的后墙边。身形提纵,三人摸到了二楼的飞檐之下,隐藏在暗影里向一楼大厅看去。
霍震正坐在大厅中间的椅子上,脸色黑沉沉的煞是难看。在他身后,站着两个面容古怪的老者。看上去碧眼深邃、鼻梁高耸,一看就不是枫云国的土著。其中,一个人身材瘦高,与一根竹竿相似。另一人则矮矮胖胖,长着一部大胡子。
两人虽然站在霍震身后,但是神情桀骜不驯,看上去明显不是霍震的下属。除此之外,空荡荡的大厅里只有一个头发花白的老管家站在一侧。
罗能被押进厅里,推到大厅的中间。看来他在先前的打斗中受了伤,脸上还留着一道血痕。罗能虽然被俘,但是毫不示弱。他两眼炯炯的瞪着居中而坐的霍震,口中喝道:“老儿,把老子绑到这里,是何道理?我劝你赶快将我放了,要不然你霍府外藏着的上百乡亲,一时半刻见不到我,便会闯进府来。到时候,看你怎么收场!”
霍震看向旁边的老管家,见他微微摇头,便知道罗能是在虚言恫吓。他笑着对罗能说道:“年轻人。你偷偷潜入我府中,莫非还是我没理不成?”
“那是自然。”罗能冷声说道:“你霍家在我巨鹿原搜刮民财、鱼肉乡里,给乡亲们带来多大祸害?我到你府中取些财物周济乡里,莫非不是替天行道?”
“你是叫罗能吧?”霍震眯缝着双眼,冷冷说道:“还真是奇怪了。今天白天我派人到你家中送去银钱,想要补偿你家的损失,却被你拒绝了。现在倒是又来我府中盗取钱财,莫非你得了癔症不成?”
“你给的那一点,够十里八乡的乡亲们分吗?”罗能蔑视的看着霍震:“我自然要替乡亲们讨取公道,将你霍家这些年捞取到的不义之财拿走济贫。”
“不是吧?”霍震狐疑的看着罗能:“你潜进我府中。别的地方都不去,偏偏跑到我的后院中,是不是有别的企图?”
罗能看着霍震:“我不过是随便撞过去的。怎么,莫非你那后院中藏着什么值钱的东西,还怕人发现吗?”
藏着檐下的方见心中暗笑,这罗能还真是能胡搅蛮缠,倒是个混不吝的角色。
“你在我的后院里,可曾看到什么东西?”霍震将信将疑,紧紧盯着罗能的脸色,想要看出一些端倪。怎奈罗能是个二皮脸,面不改色的说道:“看到什么?刚进到院子里,迎头就碰到你府中巡逻的家丁,便被一阵痛打后押了起来,还能看到什么东西?”
霍震默然。此时,站在他身后的瘦子不耐烦的说道:“问他那么些干什么?直接弄死埋了,不就一了百了。即使他知道了什么,也没有什么打紧。”
霍震回头说道:“大长老有所不知。这罗能是前一段时间粮案中的重要人物,如果突然失踪,而且是在我的府上。巨鹿原那帮泥腿子必然不会善罢甘休,一旦闹到刑司衙门那边,又是一桩不是。”
“现在还能顾忌到那些?”矮胖老者嘿嘿冷笑:“此时要将这小子放掉,不定会惹出什么大乱子。有两害者取其轻,别再犹豫不决了。”
“要不,把他送到那地方去。”瘦高老者看着罗能健壮的身躯:“倒是个不错的……”
他的最后两个字说得含糊,但是矮胖老者自然明白他的意思:“此人来得蹊跷。最好把他做掉,以绝后患。”
“也罢!”霍震转过头看着罗能:“不要怨我,怪就怪你去错了地方。下辈子投胎做个本分人,说不定还能得个善终。”
他看看旁边的老管家:“此事就交给你了。办的利索点,不要露出什么马脚。”
“是。”老管家答应一声,向外面喊了一声。两个彪形大汉快步进来,把挣扎扭动的罗能押了出去。
方见脑子急速思考着,瞬间就放弃了继续探看后院的打算。经过罗能这么一闹,霍府后院的防卫必定百倍加强,此时再去无异于以卵击石。不但无法查出究竟,一旦撕破脸,弄不好就是一场大动荡。现在各方面还没有准备好,与逆魁直接交锋殊为不智。看来,现在把罗能救下来是首要任务。
老管家跟在罗能后面,四人顺着一条幽暗的小径,向着一处寂静的院落走去。罗能还想咒骂,嘴里被塞进一条布带,顿时只能发出支支吾吾之声。方见三人远远的缀在后面,跟着进了一个院子。
院子很宽阔,中间是一个波光粼粼的荷塘。凉风吹过,让人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两个家丁把罗能押到荷塘边的一棵大槐树下,将他摁在树干上。老管家来到罗能近前,阴恻恻的说道:“小子,你就安心去吧。那边好多人都在陪着你呢,肯定不会寂寞的。”
他把手一挥,一个家丁从腰里拔出一把明晃晃的尖刀,向着罗能的心口就插了下去。
罗能双眼一闭,心中暗道:“我命休矣!”
就在电光火石间,一道人影突兀的出现在几人中间。便见他右手一挥,一掌击在那拔刀家丁的脖颈间。家丁一声不吭的软倒在地,人事不知。此时,一条黑影出现在另一家丁背后,掐住他的脖子使劲一扭。那家丁一声闷哼,同样摔倒在地。
老管家大惊,刚要叫喊。先前的黑影反手一拳,打在他的脑门上。老管家顿时感觉自己被飞驰的马车撞了一般,脑子嗡的一声闷响,便不省人事了。
“唔…”自以为必死的罗能睁开双眼,惊奇的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两人。二人向他一摆手,示意他不要出声。其中一人把他嘴里的布条掏出,另一人用一把小匕首把绑着他的绳索割断。
远处,另外一条黑影向他们摆摆手,身形飞掠在前面开路。三人紧随在他的后面,顺着墙边黑影,快速的遁去了。
过了片刻,老管家幽幽醒转。他马上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立刻尖着嗓子嚎叫起来。尖利的嗓音把整个院子唤醒。无数藏在暗处的暗桩纷纷现形,向着老管家所在的院子围拢过去。
“不要管我,马上警戒!”老管家见无数人向自己方向而来,急忙高声叫道。
就这一会儿工夫,方见四人已经快速摸到了进来时的墙下。罗能两手攀爬,顺着树干爬到树冠位置,又按照李壮指示沿着绳子溜到了墙外。方见三人早已从墙内跳出,拉着罗能飞跑到冰儿等人隐藏的位置。
“哥!”冰儿掩饰不住心中的激动,低声叫了出来。
“冰儿?马大人?”罗能看见马梅,不由一愣。
“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候。”方见一边取下脸上的黑布,一边命令道:“马上撤退。一会儿霍府反应过来,就会在周边搜索。到时候把我们围住,就不美了。”
马梅一声唿哨,隐在各处的随从纷纷后退,转眼间已经消失在茫茫黑夜中。方见几人也快速退后,到了无人处飞身上马,离开了霍府周边。
果然。不到一盏茶工夫,无数黑影从霍家涌出,操着明晃晃的兵刃在霍府周围仔细的搜索起来。但此时方见等人已行踪渺渺,哪里还能寻到。
霍府。
方才的大厅内,霍震看着下首的老管家,脸色铁青:“没想到一时不慎,居然让这个小贼逃掉了。”
“此事大大的不妙啊。”瘦高老者面色不豫:“能在防卫森严的霍府把人轻易的劫走,来人必定是高手无疑。不知道我们的机密,会不会让他们发现?”
“就怕那罗能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东西。”矮胖老者肃声说道:“事不宜迟,马上把后院的基地清理掉。消灭所有痕迹,以防有人突然袭击,让我们的机密暴露人前。”
霍震点头:“我马上着手处理此事。”
老管家略一迟疑:“家主,那方见刚刚离开不久。你说会不会是他暗中下手?”
“不好说啊。”霍震摇头:“我看那方小贼狡猾异常、滑不留手,不是个好对付的角色。回头我会跟竹亭讲,要务必留心他的一举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