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张铉真正的任务是找到燕王,韦云起虽然愿意全力帮助他找到李善衡,但李善衡只是一颗棋子,能不能发挥作用还是一回事。∑,
关键是要改变杨广的决定,那么透过杨广身边人说情或许会有一点效果,燕王无疑是一个很好的渠道。
只是他现在很难见到杨倓,杨倓绝大部分时间都在宫中,只有偶然才会回王府一趟,张铉决定再尝试一下,看看自己能不能遇到这个偶然情况。
月光从半开的窗户射入,给房间里染上了一层银白色,朦胧却又清晰,一切都能看得很清楚,桌上的纸笔,甚至薄薄一层灰尘,还有地上的皮靴。
此时张铉就睡在他原来的房间里,疲惫使他酣然入梦,轻微地发出鼾声,他睡得是如此深沉,乃至于院外传来的敲门声他没有听见。
敲门的侍卫终于忍不住翻墙跳进了院中,奔至窗前低声喊道:“张将军!”
张铉一下子惊醒,连忙坐起身,本能地抓住了身边的战刀,“是谁?”他低声喝问道。
“我是王吉,张将军还记得吗?”
张铉想起来了,王吉是燕王身边的贴身护卫,他的到来说明燕王回府了,张铉大喜,连忙问道:“燕王殿下回来了吗?”
“正是!殿下让你过去,在书房里。”
张铉一跃跳到院外,笑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快一更了,张将军请跟我来。”
侍卫王吉带着张铉匆匆向王府后宅走去,从一扇小门进了书房院子,房间里灯火通明,透过窗纸可以清晰看见一个来回走动的人影,王吉在门口禀报道:“启禀殿下。张将军来了。”
“快快请进!”
张铉推开门走了进去,一眼便看见了许久未见的燕王杨倓,虽然他们在蓟县匆匆看了一面,但给张铉留下的印象不深,而此时的杨倓和他大半年前离开洛阳时相比,竟长高了一截。人也变得粗壮许多,举手投足之间已隐隐有了王者的气度。
张铉上前单膝跪下,“卑职张铉参见殿下!”
“张将军,我们好久不见了,请起!”
杨倓请张铉起身,他走回自己位子坐了下来,担忧地说道:“我一直很担心将军也卷入阊阖门事件,听裴尚书说你置身于事外,这才让我放下一颗心。”
“多谢殿下关心!”
张铉听出杨倓语气中的一丝不妙。便低声问道:“阊阖门事件,问题很严重吗?”
杨倓点点头,“如果是前几年,这算不上什么大事,但这两年皇祖父非常敏感这类事件,甚至有点到草木皆兵的程度,我听祖母说,皇祖父为此事一夜都没有睡好。”
“可圣上难道不知道。这些军官其实并无恶意吗?他们只是希望能因战功得到应得的封赏。”
杨倓摇了摇头,“张瑾也是这样告诉皇祖父。但皇祖父只说了四个字,人心难测,他现在根本就不相信任何人,除了章仇太翼。”
“章仇太翼是什么人?”张铉问道。
杨倓苦笑一声,“章仇太翼是一个方士,确实有点本事。当年就是他劝我皇祖父迁都洛阳,去年皇祖父率大军讨伐高句丽,他再三劝阻皇祖父,说黎阳有兵灾,皇祖父不信。结果杨玄感在黎阳造反,现在皇祖父对他的话百依百顺。
他在一个月前观天象,说紫微中枢有异云侵入,三年内天下必有大乱,提醒皇祖父三年内要严防宫乱,偏偏这个时候阊阖门外发生了将领聚集事件,触动了皇祖父的大忌。”
张铉也暗暗吃惊,三年后的大业十三年不就是天下大乱吗?还有,杨广确实是死在宫乱之中,这个章仇太翼竟能窥到天机啊!
“那些将领已经无法挽救了吗?”张铉又问道。
杨倓犹豫一下,低声道:“我不知道,但我可以保住你,甚至还能再让你升一级。”
张铉沉默片刻道:“殿下关心,卑职感激不尽,但卑职一定要告诉殿下,这次阊阖门事件如果处理不好,会严重影响到大隋社稷。”
杨倓一惊,“有这么严重吗?”
“殿下!”
张铉叹了口气道:“为什么会发生阊阖门事件,根本原因就是军队将士心中的不满,击败高句丽大军,迫使高句丽王投降,这是何等战功,所有人都期待着能回朝受赏,可结果呢?主帅被抓入狱,将士们的战功无人过问,让这些参加高句丽战争的将士们深感朝廷不公,我担心军队如果真被解散,这会寒了千千万万底层将士们的心,将来突厥入侵,谁还愿意来保卫大隋江山?”
杨倓感到一阵胆战心惊,他毕竟是在宫中长大,体会不到底层将士的心情,满朝文武都在抨击来护儿和他的军队恃功自傲,居心叵测。
众口铄金,所有人都这样说,让杨倓也生出对来护儿的一丝不满,直到张铉说出会让千千万万底层将士寒心,他才意识到问题严重。
杨倓坐不住了,站起身在房间里来回踱步,他对张铉有一种莫名的信任,尽管张铉只是说了结论,但杨倓却相信张铉说得没错,处理不好真会有那样的结果,他最后焦急道:“我现在心乱如麻,将军能否告诉我,该怎么办?”
张铉心里明白,既然杨广连他长孙的话也听不进了,那杨倓去劝说也没有用,必须用迂回的办法,他沉思良久,缓缓问道:“殿下和章仇太翼熟悉吗?”
杨倓顿时醒悟,“将军是让我去找章仇太翼劝说祖父?”
张铉点了点头,“正是此意!”
“好吧!我去试一试。”
张铉又连忙道:“殿下千万要记住,不能操之过急,操之过急反而会失败,我们得一步步来,先免除将领们的死罪。停止解散士兵,把这个底线保住,然后再慢慢劝说圣上,否则前后反差太大,圣上会有所察觉,那就弄巧成拙了。”
杨倓所有所思。轻轻点头,“我知道了,我明天先找个借口去观天台。”
.........
在洛阳西市的一个角落里,一群孩童围着一个吹糖人的老者,老者长着很长的白须,连眉毛也白了,不仅面目慈祥,手也很灵巧,很快将一块块麦芽糖变成各式兵器、武将和各种鸟兽。看得孩童们眼睛都直了。
“好了!你们排好队,老伯伯发糖了。”
孩童们很快排成长长一队,老者摸着第一个男孩的光头笑道:“把我昨天教你们的儿歌背给我听听,背得好才有糖,背不好就没有。”
男孩盯着武将糖人,舔了一下舌头,奶声奶气背道:“桃李子,得天下。皇后绕扬州,宛转花园里。勿浪语。谁道许?”
“背得好!这个给你,记住了,要教给别的孩子,教得越多,糖人就越多。”
老者把糖人给小男孩,小男孩拿着糖人一溜烟跑掉了。
“下一个!”
“桃李子。得天下,皇后绕扬州,宛转花园里。勿浪语,谁道许?”
........
不到半个时辰,二十几个孩子拿着糖人跑掉了。老者得意地笑了笑,挑着担准备走,前面却出现了三名黑衣女子。
“火凤!”
白须老者吓得转身便跑,他后面也出现了三个黑衣女子,将他团团包围。
“各位.....我只是一个普通人,你们.....找错人了!”
话音刚落,一把雪亮的长剑顶住了他的咽喉,张出尘冷冷道:“想不到堂堂的刘管家亲自出马了,我已经盯了你三天,你瞒得过我吗?”
张出尘一把老者的白须白眉扯掉,竟然是个瘦高的中年男子,中年男子吓得扑通跪下,“张姑娘,各位火凤大姐,饶了我吧!”
“我当然不会杀你,不过你得跟我们走一趟!”
张出尘一掌劈在他的后颈上,中年男子顿时晕了过去,张出尘冷冷道:“带走!”
两名黑衣火凤将中年男子装进布袋,扔进一辆马车里,马车迅速驶远了。
.........
武川府三楼的一间密室内,窦庆和独孤顺分坐在一张宽大坐榻的两边,在他们对面,元旻的二管家刘福如一只待宰的鸡一样,反绑着双手,垂头丧气地跪在地上。
他本来从不出面,一般是安排别人去传播谶语,但这两天老爷催得紧,他一时找不到人,便自己亲自出马了,却没想到只出摊了三天就被张出尘抓住,他心中又是后悔,又是害怕,低下头一言不发。
窦庆和独孤顺都认识刘福,窦庆目光冷冷地看一眼刘福,对独孤顺道:“有些话我不想说,怕伤了和气,如果元家希望我退出武川府,我可以提前辞职,但希望他们不要再做不该做的事情。”
独孤顺的目光很不自在,元家坚决不肯承认是他们散布谶语,现在人证物证确凿,让他很难再替元家说话。
他挥挥手,几名大汉立刻将刘福拖了下去,房间里只剩下窦庆和独孤顺两人,窦庆端起茶碗慢慢喝茶,面沉如水,一句话不多说,等待独孤顺给自己一个说法。
独孤顺干笑两声道:“这样吧!元家那边我去和他们谈,反正贤弟的会主之位还要两个月,贤弟就看在同为关陇贵族的份上,不要再提辞职之事,大家多多包涵吧!”
“我倒是想包涵,可现在不是包涵的问题,这么说吧!这个桃李章的谶语已经流入宫中,当今皇帝开始关注此事,我们应该考虑怎么善后了。”
孤独顺心中暗暗恼火,这次元家确实做得太过分了,极可能会害死李渊,不过独孤顺很了解窦庆,此人深谋远虑,老谋深算,李渊已经回来五天了,如果说窦庆还没有想到应对之策,打死他独孤顺也不会相信。
窦庆肯定已经有了对应之策,他现在拼命抓住元家散布谶语的证据,其真实目的不过是为了和自己谈条件。
“贤弟有什么要求就不妨直说吧!我洗耳恭听。”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