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旧是那兰亭城北,依旧是那依河而立的烟花柳巷,不过今日演艺的场所,不是那怡香阁。而是两岸灯火如连营的兰亭江上。
五艘平底船铁链相连,铺上厚木板,周围饰以雕栏,长宽都约九丈,落锚驻于泊泊缓流的兰亭江心。极为平稳,别说是在上面行走,就算是立上一枚鸡蛋,也能够巍然不动分毫。
此刻正有几位女子在平台上娉婷起舞,歌声清越,犹如仙女沐月,丝竹之声此起彼伏。
最为出彩的乃是那个领舞的女子,眉目如画,眸目转动间,只有一股子媚意纯真,长袖如带,舞弧如圆,歌声飘渺,几如登月,惹得喝彩连连。
两岸构栏馆阁迎河一面,早已经有无数人登楼欣赏。段少君与西门兄妹、赵横眉和胡惊飞并没有如往常般登怡香阁,而是与一群文人雅士富贾士绅一起端坐于一艘花船的二楼甲板上,可以轻而易举地看到江面由船构建的舞台。
距离不远也不近,既能听得清歌声,更能看清舞者佳颜。
就在他们不旁边不远的一席,正是刘长卿还有几位文人士子,一个二个自命风流的手拿折扇,或坐或卧,逍遥惬意。
若得两岸诸楼女子纷纷侧目,倒是越发让那些文人雅士越发张扬。
看得段少君连连摇头,这帮读书人的举动,跟动物园里发情的开屏孔雀实在是没什么区别。
为首的刘长卿倒也长得一副好皮囊,可惜就是长着个长鹰勾鼻子,看起来就跟猫头鹰似的让人讨厌,一身锦袍华服,手中的折扇开合不停,犹如墨蝶翩翩。说不出的风流倜傥。
待船台上的歌舞毕,刘长卿起身点评道:“这雪昧姑娘虽长袖善舞,奈何配合者不堪入目,便是诗词也落了俗流,最多也就是个上等中,算不得顶尖。”
作为今夜首席评者的兰亭郡一位先后担任过夏州右夏营监督使后登位兵部左侍郎,年近七旬这才告老还乡的陈姓老者抚着长须微微含道。“长卿此言颇为中的,诸位以为如何?”
“上中既可……”诸人给给颔道,另外几艘散落于江面的花船,也都陆陆续续同样给出了中上的评定。
“比到现在,就仅有两个上上之选,而且刘长卿所捧场的采芳楼拿到了十八个上上,这可怎么办?”一身暗蓝胡衣,灯火下,双眸如星的西门楚楚不禁也有些紧张起来。
“别担心,相信我,区区采芳楼有何惧之?”段少君一脸淡然地捧盏一饮笑道,一副智珠在握的表情。
野兽兄挠了挠膨头乱发,牛眼一撇。“我说贤弟,真的能赢?你看刘长卿那厮一脸得色,看得老子都想捅他丫的两刀。”
“兄台勿急,咱们可是亲眼看过苏酥姑娘彩排的,难道你们觉得苏酥姑娘会输不成?”赵横眉猛灌了一口花雕,砸了砸嘴,信心似乎比段少君还足。
“我觉得应该不会。”胡惊飞咧嘴笑道。
“咦,你们看那,那有个老道士,段公子,看样子又是来找你的。”西门楚楚扯了扯段少君的衣襟,低声笑道,言语里颇有种兴灾乐祸的兴致。
“这老家伙,怎么就贼心不死?”段少君顺着西门楚楚的目光看过去,就恰好看到那银毛老道李玄真站在岸边左顾右盼,看到了段少君后,老家伙大喜,挥动手臂很是热切。
而段少君却苦笑连连,实在是有些头疼这个像块牛皮糖似的牛鼻子老道。
“怎么办?让不让人去接他过来。”野兽兄挠了挠头,起身挥手以作回应后道。“不接他过来不好吧?终究是大师的挚友。”
这老家伙这两天可不光骚扰段少君,连带其他人也被骚扰得够呛,这老家伙又奸又滑,并且还是个老色鬼,昨日去死皮赖脸的跟着他们去怡香阁看彩排,这老色鬼居然煞有介事的在青楼里边给个****鼓涨的狐媚女子看手相,结果都不知道看到哪去了。
反正段少君他们看完彩排要离开时,才见得这个衣襟散乱,颈上还有唇印的老不修的牛鼻子回到位子上。
这老流氓还振振有词凭什么只许佛门有欢喜禅,道爷我就喜欢佛道双修。
生生把跟着去看热闹的西门楚楚燥得脸红,连骂这老货老不羞。奈何这老人渣却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实在是令段少君等人深深敬佩这位流氓道长脸皮之厚,可与帝都洛阳城墙比个厚薄。
不过自命风流不羁的野兽兄倒与这老牛鼻子颇为相得,几乎要引为知己,想来,两人都一样粗通文墨,偏都自翊风流。
段少君摇了摇头,由着那野兽兄招呼花船畔的小舟过去接那老牛鼻子。
“我说今个怎么不见你们,原来是跑这来逍遥了。”老牛鼻子自来熟的招呼了一声,端起了桌上一盏美酒尽倾入喉,意犹未尽地砸巴砸巴嘴。“十年火候的兰亭花雕,马马虎虎吧,再来一盏。”
“……道长,这是我的酒盏。”赵横眉一脸黑线地指了指那酒盏,僵硬地道。
“哎呀,你小子怎么不早说,那边的,给我拿个新酒盏过来。”李玄真一副惊讶的模样之后朝着一旁边的小厮喝道。
段少君看到赵横眉那张想怒又不敢怒的嘴脸,差点笑出声来,赶紧借着提酒壶的动作掩饰。
“哎呀,这小妮子生得可真水灵,你们看,这小屁股扭的……”李玄真目光落在了新上场的女子身上,两眼放光地道。
旁边,野兽兄也一副深以为然的表情。只有那西门楚楚一脸愤愤,提着个酒盏,不知道是该砸在这个老不羞的脑袋上,还是喝光盏中残酒。
“这个老色魔,段公子,你可千万不要答应这老牛鼻子拜他为师,就他这样,不误人子弟,已经算是求神拜佛了。”
看到西门楚楚气呼呼的模样,段少君笑了笑,用力地点了点头。“放心吧,我还等着以后娶妻生子呢,哪会跟这个没点节操的老牛鼻子厮混。”
听得段少君的答复,西门楚楚大感满意,特别是他那双好看的眸子饱含笑意地落在自己身上,让西门楚楚心头小鹿乱撞之余,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这个坏家伙这么跟我说是什么意思,他是无心的?还是在暗示我?
看到西门楚楚点了点头之后,坐在那看着自己发呆,表情似喜似忧,看得段少君一脸莫名其妙,这呆萌小姑娘又怎么了?
这时候,平台上的人再一次清空之后,就看到了几面大鼓被一艘小舟给运至了平台上,四位束发紧衣,打扮得英姿飒爽的女子手持鼓槌现身场上。
接着就是两名年近五旬的男子,一琵琶,一古琴。跟随在那浑身都罩在薄纱之中,连身形都看不清的人身后,缓缓登上了船台。
“咦,这女子是谁?怎么罩着青纱不见其容?”一位衣着奢华的看客好奇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