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嚣张啊!”
丰茂如盖的树冠中,云岫的身体就蜷缩在枝节的间隙里,眯着眼睛,看远方黑暗中,那束燃烧的朱红火焰。
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幽暗的夜色覆盖了整个山脉,身后密密的丛林,以她所在的大树为界而止,视野豁然开朗,前方是一片草木稀疏的山坡,坡下则是占地百余亩的湖水,湖的对岸,断崖上飞落的瀑布映着月光,在它之后,就是一块块阴影拼接起来的连山水道。
那是由数十面壁立如削,断面方向各不相同的断崖,和湍急的江水河道共同拼接成的,据说是太古时期的大能开辟水道留下的痕迹,越过连山水道,深入山脉,再行四百里,就是百草谷。
若在以前,她会选择从这里轻舟而下,顺流穿过两岸高崖断壁,观江岸美景,是一种极大的享受。可如今,朱红火焰与她、瀑布几乎形成一条直线,那个位置,正是湖水接入河道之所在。
朱红火焰周围,是以千计的妖物,而火焰本身,正是那边污浊的妖气汇聚,由秘法点燃,固然是标注着它们的位置,更重要的是,这会使妖气挥发成可怖的剧毒,任何人到那边去,就算不是凭空毙命,实力也发挥不出三成。
正是这些妖物,卡住了那里,使他们要想回到百草谷,就只能走陆路,只是,后面的追兵肯定是不会让他们好过的。
前有堵截,后有追兵,想要安然回谷,确实是个极大的挑战。
若只有她一人也还罢了,毕竟在“天罡”之中,她所在的星海部,就是行斥候之责,潜伏刺杀,追踪侦缉等是她的本行,单独潜行过去,还有两三分把握,可加上同伴,尤其是骁骑部的傻大叔,那就是另一码事儿。
当然,若只她一人,之前妖物的重重围堵,她也杀不出来。
几年不出谷,什么时候,天底下妖物横行至此?难道真的是……
“帝首熠兮风雨乱!”
离忧姐姐的吟叹音犹在耳,更让她坚信:这次上面给下来的任务,明明超标了好嘛!
什么去收集一下“帝首剑”的消息,回来禀报——刚到晋阳转了圈儿,就招惹了这么大群的妖物,莫非她得来的消息,真的很值钱?
唔……还是按照离忧姐姐的计划,按部就班来吧。
此时,丛林下方的山坡上,妖物的腥臭,与凶横恶念一起,正逐步接近。云岫眼睛眯得只剩一条缝隙,却是借着天地间的微光,将目标的底细确认下来。
十五个,比想象中还要多一些。
山林是妖物的天然领域,想要在这里完全避过对方的耳目是不现实的,战斗也终难避免。
山林中传出夜枭的鸣叫,云岫用这种方式,给后面的同伴发去信息,却没有让妖物生出警觉。
十五头妖物陆续进入丛林,距离近了,云岫看出来,它们身上若隐若现地缭绕着一层墨灰色烟气,异乎寻常。云岫却是暗暗点头,果然,这些都是被魔头所染,受到驱役的。
与后面追杀他们的人物,分明是一个路数,确是魔域中的势力。
帝首剑、妖物、魔域……将军他们肯定要伤脑筋了!
看着妖物从脚下经过,云岫没有任何动作,一直到它们已经没入丛林深处,才从树上无声滑落,几乎没有触及任何枝叶,仅有的声息也浑化在风过林梢的轻吟中。
这时就看到妖物那令人头痛的直觉感应,云岫已经做到了最好,可在她将利刃抽出半截之时,队伍至少有三头妖物本能地做出应激防御。其中就包括队伍最后那一头。
云岫没有任何迟疑,足下发力,身形如鬼魅般前冲,就在队尾那妖物转身到半截之时,已经欺近到它身畔,无视了几乎是自己三倍的巨躯,低喝一声,出腿上蹴。
妖物发出尖锐的嘶叫,却是架不住这结合了力量和更高明技巧的“穿云”一式,庞大的身躯硬生生给踢飞起来。
星海部为了更适于完成潜伏、奔袭、刺杀的任务,在传统的天罡战法中,有所取舍。几乎完全放弃了天罡战法中最强连续打击能力和防护能力,爆发力更强,杀伤力更强,像百将大人那样的强者,一记穿云挑敌浮空,等对方落下来,早就死得透了。
云岫还做不到这一点,却把“控微争先”的精义,发挥得淋漓尽致。
妖物飞起的高度也就那样,可在云岫的发力之下,妖物是往后飞,标准后队撞前队,再加上丛林中还有一定的坡度,这下两头妖魔都给撞离地面,露出了一条堪堪符合云岫实力极限的“甬道”。
对浮空时间将尽的两头妖物看都不看一眼,此时云岫眼中只有地面上乌压压的十三头目标。
脚掌撞击地面,丛林*的土地仿佛变成了一个牛皮大鼓,发出“砰”地闷爆,更生就强劲的弹力,让她身形瞬间加速,从鞘中抽出的二尺枪刺上,灼灼赤芒迸发,与她体内流转的天罡战气交相呼应,瞬间在身外燃起一圈熊熊焰光,并在黑暗丛林中拉长,切割出一条笔直的轨迹。
几乎就在同时,丛林深处,有粗嘎的声音闷吼:
“战!”
同样笔直的轨迹,甚至要更加暴烈的火光,从那边冲杀出来。
两条轨迹相向而行,所过之处,一应妖物血光迸溅,竟然无有能挡之者,天罡疾战,直线冲锋之法,天下独步,便是在密林之中,在先期精密设计路线的情况下,也发挥出最优的效果。
赤红的轨迹前后对冲,几乎要撞在一起,但最终还是平行切过,如此却是苦了中央那个最是魁梧凶横的白额虎妖,此妖身长足有一丈四尺,虎面人身,肩后毛发披散,尖锐如针,妖气澎湃,在魔染的情况下,更是有化为妖火的征兆,正常情况下,要拿下它,必然要经过一番苦战。
但云岫二人早有预见地将其做为“疾战”冲锋的最后目标,这头妖魔被同样笔直、同样炽烈,却来自于双向的力量同时命中,冲锋带来的强大推挤力量,在此刻变成了可怖的扭曲撕裂之力,当下爆开漫天血雨,其腰部、腿部中枪之处,更是被切出偌大的豁口,穿透肌体骨髓,伤及内脏。
但妖物生命力强绝,白额虎妖虽发出惨嚎,还没致命。
云岫轻盈跳步,借着扭曲的力量,转向一侧。而从密林中杀出来的九尺壮汉,虽是甲胄凌乱,半赤上身,伤痕血痕处处,却是战气燃烧,枪尾顿地,借着扭曲之力,下挫旋身,随即矫然如龙,肌肉虬结的长腿,已是发出一记重踢。
穿云!
这一记穿云,力量超出之前的云岫何止一倍,且是阴毒得很,重逾千斤的妖魔,胯间惨遭重创,变了调的惨嘶声里,直接被轰上半空。
此时被云岫二人疾战冲锋打得七零八落的妖物也回过神来,嚎叫着上扑。
壮汉嘿然一笑,也不管飞上半空的白额虎妖,手中长枪横摆,如燃战气迸发,正是规规矩矩,又势若奔雷的一记横扫千军,第一波冲上的妖物直接躺倒两个,血雾绽放在黑暗里,看不出颜色,可那独有的腥气,吸入口鼻之后,却直冲天灵,让嗜血的妖物,更是近乎疯狂。
在血的刺激下,几乎所有的妖物都扑向了壮汉,也是为了阻止他,再对浮空失控的白额虎妖形成致命打击。但正是这样的情况,给了云岫蓄势的时间。
她就像一头扑食的母豹,用激战中简直是奢侈的时间蓄力,然后弹起,顷刻间腾起到与浮空的白额虎妖近乎平行的高度,两尺长的枪刺迸发赤光,继而没入目标已经撕裂的腰部,发力*!
连续七波天罡战气瞬间碾进创口深处,直冲、横扯、穿刺、拉扯……刹那七劲,各有不同,结合在一起,却是形成一次恐怖的内爆。白额虎妖的创口没有没显扩大,但里面的内脏已经是一团糟。
天罡战法中的“流星”一式,是空中技巧的巅峰,若是精擅此法的骁骑部战兵使来,可在全无凭籍的虚空中,连续借力、反弹、挑打、刺击,形成彻底压制,几如凌空虚渡一般。
但在星海部,为了符合斥候的需求,对这一招做出了修改,完全忽视了控制技巧,追求瞬间杀伤,以几乎超出自身极限的压力,瞬间形成天罡战气的“七叠浪”冲击,不求凌空控制,只求一击毙命!
白额虎妖真正遭到致命一击,可云岫仍嫌不足,身形顺势贴上,枪刺抹过白额虎妖粗壮的脖颈,由于生机流散,皮肤失去了妖气防护,斗大的头颅落下,鲜血喷溅,形成了面积更大的血雨,白额虎妖的尸体也砸落地上,剧烈抽搐。
几乎与白额虎妖同时落地,云岫脚下一软,已经站立不住,她也是机敏,顺势滚倒,在残枝落叶间连续翻滚,及时避让过了妖物疯狂的追杀,只是在身上留下数道长长血痕。
她翻滚的方向,正是九尺壮汉田熊的脚下。
这位“天罡”中已征战了二十年的骁骑战兵,若非性格实在不合适,早已可出任百将之职,可实力之坚强,着实是战场上最让人安心的依靠。
又是一声虎吼,田熊再次横扫千军,枪刃上天罡战气熊熊燃烧,却是轰出霈然难御的江水之势,方圆三丈范围内,但凡是扑上来的妖物,无不溅血飞退,有三个直接仆倒毙命。
最神乎其神的是,那枪刃纵然是环形横扫,却是吞吐顿挫,范围内一切林木,竟然都在毫厘之间避让开来,没有虚耗一点儿力量,反而是借着这些障碍,将两头妖物挡住,再算上已经毙命的几个,使围拢上来的阵势,出现了几个明显的空隙。
当然,这样神乎其技的枪术,负担也是极重,田熊身上可见目见的未愈旧创齐齐崩裂,在天罡战气的催化下,形成一圈血雾。他却半点儿不停,又是一声大喝,环眼中都流转着血光,天罡秘传的“背水”、“不屈”和“浴血”三项秘术,在此关头,自然发动,枪刃划过,沉沉啸音撼动心魄,威力强了何止一倍!
一头抢得太靠前的妖物,直接被枪刃抽爆了脑袋!脑浆迸射,又被燃烧的战气倒喷回去,扑了众妖物满头满脸。
田熊并不恋战,低喝道:“走!”
刹那间,疾战枪术再次同时迸发,田熊就像一头红了眼的蛮牛,踏着沉重又无可抵御的脚步,轰然冲前。仅余的八头妖物完全压不住阵脚,被一冲而开。
已经缓过一口气的云岫,就在他身畔,只迟一线,也是用起疾战之术。她手中二尺枪刺,本就是从斥候专用的三折枪上拆下,发动之时,虽不比田熊的凌厉凶横,却也疾若鬼魅,且在直线冲刺中,也能用力巧妙,接连撞开受慑于田熊枪术,退往边缘的妖物,十步之后,已经与田熊冲了个并排。
后方分枝踏叶声密集响起,那不是已经给让他们杀破了胆的几头妖物,而是从数千里外一直追杀他们到此的强者,他们终于是突破了墨者离忧布置的防线,追击而至。
至于湖对岸,也早就被这里冲霄的天罡战气惊动,涌涌黑潮推挤过来。有些精擅水性的妖物,已经跃入湖中,狂飙突进,要将他们堵死在湖畔。
云岫和田熊不管不顾,二人划出的赤红轨迹已经穿透了丛林,前方视野豁然开朗,但突然变大的坡度,也使得疾战枪术再使不下去。
便在此时,乌云掠过树梢。
宽有两丈的面积遮住了月光,便是追击中的妖魔也忍不住抬头上看,而二人早知这等情况:所谓的“乌云”,其实是一只巨大的木鸟,是墨者离忧的偃术成果,本可划空飞行,速度惊人,他们几个从数千里外,一路逃到这里,多赖于此。
只是在连番激战中,这只木鸟也受到重创,无法自由飞掠,虽经离忧修复了一些,但也只能借风力滑翔罢了。
但此时,他们三人要想脱身,还非要借助这只木鸟不可!
云岫踩着步点,突然跳起,伸手扣着“乌云”下部,她身体轻巧,但这一动作还是影响了“乌云”的姿态,整个地向下一沉,几乎就是摔落的架势。
但下方还有田熊。
云岫双足并起,借着沉势,直接落在正收了枪术,一跃冲下山坡的傻大个肩上。
纤瘦的身形,却因为木鸟的重量,也压得田熊身形一沉,脚下险些就陷进松软的土地中,但田熊喉间发出低吼,轻甲之下的雄伟身躯几乎要膨胀一圈,重重踩踏大地,硬生生崩开了泥土,步步踏实,借着余劲,顺着坡度,猛向前冲。
此时,后方追兵中的强者,有的已经越过了被他们杀破胆的妖物,冲出丛林;前方湖水中,也只特别精擅水性的妖物,半渡湖面,再这么冲下去,他们十有*是给困锁在湖畔,落得一个力战而亡的下场。
可是,正由于田熊的狂奔的速度,木鸟此时的角度,与吹过湖面的风一起,形成了充沛的向上升举的气流。
“连接”木鸟和田熊的云岫,对此最是敏感,她当即双足合扣,老实不客气地勾着田熊的脖子,在壮汉闷哼声里,硬往上勾。
此时,田熊甚至还没冲到山坡中线,已经是脚不沾地,他也是机敏地将双腿蜷起,避过坡上低矮的灌木,当然,最紧要的还是手往上伸,死扣着云岫的大腿,要不然,就要直接被小姑娘给绞断脖子了!
木鸟上发出簌簌声的怪音,其上本是扣合的尾翼、翎羽顺风展开,越发地像是一头巨鸟,也借此最大限度地利用风力,一沉一举,又拔升了数丈的高度。
这个风筝放起来了!
云岫耐心等着木鸟再一次借风升举,看高度足够,腰腹用力,带着田熊,猛地翻上去,木鸟猛地一沉,至少下挫七八尺。
“傻大个儿,太重了!”
“怎么说话呢,叫田叔……话说回来,小丫头你腰腿上的劲儿见长啊。”
“什么小丫头!”
“刚刚脚丫子勾得我脖子都扭了,还说不是丫头?”
说话间,田熊扭颈活动筋骨,很快又握紧了手中沥血长枪,此时,一直坐在“巨鸟”肩颈处,抿着嘴笑的离忧,给他让开了位置。
天罡骁骑,骑乘之术,天下无双。这里的“骑乘”,可不只是骑马而已,而是借万物之动势,为己所用。
他是比木鸟的制造者离忧,更为合适的操控者。
而且,离忧现在的状态也不适合再控制木鸟了,之前逃亡时留下的伤势,让她肺部受伤,说话都难,也只有右手能使劲儿。这位有着墨者一贯沉静坚韧品质的女子,已经是虚弱到了极点。
身为守护者的“天罡”,让墨者受到如此伤势,简直就是耻辱。云岫和田熊便是舍了性命,也不会再让离忧多受半点儿伤害。
此时前后的敌人,都已经锁定了这只木鸟,湖水中有妖物直接跳起,要将还不是太高的木鸟硬拽下来,可迎接他们的,就是田熊长枪的重重一击。
在此情况下,木鸟非但没有减速,反而借着反冲之力,不断蓄势,再通过田熊妙至毫巅的操控,以及离忧对木鸟身上“翎羽”机关的开合调整,越飞越高。
前方就是瀑布飞落的断崖。
虽然木鸟也能从旁边的河道穿过,但三人还是选择了这里,因为只有获得了足够的高度,才能一鼓作气,飞越连山水道,将追兵远远抛在后面。
田熊身形微微起伏,每一次起伏,都是对木鸟动势的调整。他们距离断崖,已越来越近。顺着风力,木鸟在虚空中又是一个沉浮,在沉下的时候,那高度分明就要撞到瀑布里去,可再扬起之际,只凭那巨大的升力,三人便知道:
高度绝无问题!
已然西沉的月光将木鸟的阴影烙在崖壁上,急速上移,眼看就要拔出崖壁,断崖之上,忽有阴影先一步拔起,在冷笑声中,对着木鸟跳下。其劲装弯刀,面目苍白,有阴诡凌厉之气,只凭这一点,云岫三人齐齐认出了他的来历:
“狩猎者!”
这群徘徊在附近的贪婪苍蝇,一切针对百草谷的行动,似乎总能看到他们的影子。
寒芒切过,狩猎者的刀术从来都是不凡,但也用不着什么刀术,只要这人直跳下来,超重的木鸟定然会一头撞到山崖上去,什么调整的机会都不会有!
这一刻,空气都似乎凝固了。
而头一个做出反应的是云岫,在此霎那间,她脑子里什么都没想,也没时间去想,久经熬炼的身体已经做出了反应。看着狩猎者刀光人影空降,几乎要砸在木鸟背上,她用最小的幅度跳起来,其实更像是滑落到一边——以此消减对木鸟的作用力。
没有任何支点、完全失去平衡、角度也极其糟糕的情况下,她纯凭腰力,纤腿上摆,切过绚烂的刀光边缘,护腿布甲撕裂,血液溅出,却是让她真的捣了进去:
没有踢的力量,仅仅是借助体重的一勾!
半式穿云,控微争先!
然后她吐出一个字:“抡!”
扑下来的狩猎者没有受到任何伤害,可身体的平衡乱了,扑击的方向也发生了错位,也在此时,田熊发出暴吼,双眼赤红,沥血长枪嗡然横扫,以毫厘之差让过勾在一处的云岫,重重轰在狩猎者身上,将其硬生生砸向断崖瀑布。
只是,云岫根本没有脱身的机会,同样被带了过去。
与他枪势相对,木鸟在吱吱嘎嘎的怪响声里,整体倾斜,划了一道平短的弧线,巨大的翼展切过瀑布外溅的水雾、切过高岩嶙峋的岩石、切过混乱微旋的气流,一个绝妙的外摆,擦着悬崖顶部,在陡然加劲的猎猎狂风中,盘旋而起,一飞冲霄。
强控木鸟做出如此动作,田熊身上旧创再次迸裂,他却顾不得别的,回头怒吼:
“丫头!”
月色沉沦,断崖背面,阴影如幕,似乎能吞没一切希望。
田熊目眦欲裂,握枪的手指关节已是发白透青,然而天罡二十载征战生涯,让他比谁都明白,此时该做什么,他强行扭转脖颈,可是,此刻整个身体都是僵的。
视界分为两半,断崖之后,阴影弥漫;水道尽头,朝霞如燃。
而就在此刻,在移转的光暗分界线上,一个纤瘦的人影,便如一头母豹,从断崖之后跳出,血迹斑斑的面上尽是专注,疾战枪术发动,整个人向前冲锋,就算前方就是直坠大江的断面,也没有任何迟疑。
时间凝滞,然后轰然流动!
木鸟盘旋进入第二圈,一直委顿难起的离忧灿然而笑,右手轻拍,木鸟腹下开裂小口,小指粗的绳索飞坠而下,恰逢云岫足踏断崖,飞身一跃,绳索正在眼前,她一手捞着,巨大的冲力拽得木鸟向下沉降,可没了断崖阻挡,逆着朝阳吹来的劲风,升力已然足够!
田熊哈哈大笑,手中沥血长枪挥舞,飒飒披风,后方追兵未尽,江水上分明也有妖物出没,可他全不在乎,只向从木鸟边缘冒出头来的云岫伸出拇指:“好腿劲儿!”
云岫翻身上来,大声回应:“当然,勾你没问题!”
就在连山水道尽头,一轮红日喷薄而出,阳光映在女儿家面上,红彤彤的,明丽绝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