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得好!”王世华激动的一拍桌子,大叫一声后,站起来,傲然笑道:“守成,我还没有正式继承家主,对内我暂时无法也无权改变,可对外我却能有所作为。取笔墨来,我要亲自写拜帖!”
“拜帖?少爷,你要做么子?”
“我要跟田家人重新制定一下龙塘镇的规矩,不能再这么乱来了,要不然,这股财源迟早得被他们弄干。”
少爷,这样做就算你放得下面子,但田家恐怕不会那么好说话的,要不然,以老爷的睿智,就没看出‘合则两利’这么明显的问题?江守成张了张嘴,可见王世华一副傲然的气色,必然是已经下定决心了,他就不好再问,只能试委婉的劝道:“少爷,这事,要不我们去问问家里的老人?”
王世华一听,就明白了江守成这话的真谛,点点头,道:“走!去问问江叔。”
身为大管家,江叔在老司城里自然有宅子。此时,他正在自家小院子里的睡椅上昏昏欲睡。
听见响动,回头一看是王世华,赶紧起身。
“江叔,躺着,别动。这些天可把你累坏了。”
家主的客气是礼貌,上不上道就是你的事了。
“少爷放心,这把老骨头还受得住。”江叔含笑起身,让下人端茶。
等三人坐好后,王世华把事和心中的想法一说,江叔却把小茶壶往桌上一放,凌厉地看着江守成,喝道:“不孝的东西,还不给我跪下!”
江守成赶紧跪地。
“晓得我为么子要你跪下么?”
“孩儿晓得。”江守成看了眼正纳闷的王世华,道:“从小阿爹就教育孩儿,身为大管家,首先要做的就是对家主忠心;第二:手要干净,不该拿的绝不能碰一分;第三:无论自己的下场如何,眼见家主犯错,定要进忠言……孩儿犯了第三条。”
“江叔,这次就算了吧?”
江叔看了眼王世华,又看着江守成,叹了口气,道:“少爷问的事,事关家族未来大业,你将来要辅佐少爷,必须要听,否则将来无法跟随少爷。念你初犯,又事关重大,既然少爷为你求情,你先起来站在一旁听着,回头到正堂跪一炷香。”
“是!”
江叔这才对王世华正色道:“少爷,这事恐怕很难。”
王世华点点头,喝着茶,看着江叔,等待下文。
“其实,这事老爷和田家的家主田仁礼以前都干过,可都是出于自家的利益或者闹的实在不像话了,才不得不暂时统一收税。少爷出于公心去讲,恐怕对方会怀疑少爷的用心……这是其一。”
“其二,这种大事,只有两边的家主才有最终的决定权。就算少爷说动了老爷,可田家家主是只老狐狸,非常不好对付。不过,田家这一代没有出众的苗子,就是他们未来的家主田家富,在我看来,仅仅一个每遇大事便犹豫不决的致命缺点,就远远不如少爷的雄才大略。少爷真要想两家联合收税,可以先从他身上试试。当然,一开始最好还是由我们这些下人先出面,这样,事情才有个回旋的余地。”不愧是几十年的大管家,办事老成持重。
“这些都好讲,可少爷晓得这些年两家分分合合地根子在哪么?”
“领头羊!”王世华笑着张口说出三个字。
“少爷果然好本事,我们王家兴起之日不远了。”江叔欣慰的笑道:“其实根子有两个:一是龙塘镇的局面来历:二十多年前,清末之时,我们王家趁乱夺了老土司的老司城,可田家却趁着我们王家与老土司火并之时,抢了龙塘镇。我们王家那肯服气,而田家也不会把吃到嘴里的肉吐出来,所以这些年我们双方打打合合不断,积怨已久,这是其一;其二,过去的事且不讲,现在最主要的问题就是少爷刚才讲的话语权。两家都不蠢,自然明白两边打闹的结果是两败俱伤,虽然这些年双方一直克制着没有大打出手,可谁都不服谁。想要统一收税,少爷,两家谁讲了算?”
“江叔,这事我考虑过,我想,我们两家可以轮流收税,比如一边一个月,或者一边十天之类的。”
见王世华信心满满地说完,江叔却笑着摇头道:“少爷,如果轮流收税的话,情况只怕会更糟。”
“江叔,您见多识广,跟我仔细讲讲。”王世华没有立即反驳,而是笑呵呵地请对方说出缘由。这是他的从阿爹声上学到的优点:在阿爹的长期教育下,他养成了一个好习惯:不管对方说的对不对,他都会先让对方把话说完,以便掌握对方话语间的重点。
“少爷,我给您打个最简单的比喻:就好比一个糍粑粑让两个本就不对付的人,你一口我一口的轮流吃。你讲,你会不会寻思着一口把它吃完?”
“江叔,您的意思是讲:双方都会拼命的抽税,最终把整个龙塘镇给毁了?”这是正理:反正我先拼命抽,至于轮到你抽税时还剩下多少,干我屁事?
“少爷天资聪慧,一点就透,这点,可比老爷扎实多了。”时不时拍拍领导的马屁,才能跟领导贴心。
“江叔,那你讲这事该怎么搞?”
“少爷,其实这种事早就经历了多回,程序都摆在那儿,就看双方的家主是否有这个心了。”说完,见王世华依旧看过来,江叔笑道:“首先,就由我跟田家的大管家私下里聊聊;如果对方同意,就得是少爷和对方的未来家主谈谈大体问题;如果没什么太大的分歧,就由两边的家主见面确定;然后,再由我和对方的大管家正式谈判;谈拢了,就请两边的家主确认。如此,才算是正式定下来。”
王世华眉头一皱,问道:“这样一趟下来,还不得小半年?”
“少爷,这事急不得。因为利益谈判,谁先急谁就吃亏。”
“那能维持住多久?”
“这得看利益。因为两边统一收税后,龙塘镇的商贸必然会红火起来,利益陡然增大,到时候自然得为利益而散。那时,就得看双方谁动手快。”说完,江叔还笑着补了句:“往年都是这么个过程。”
“这就是个死循环,江叔,有没有办法打破它?”
江叔仔细地看了眼王世华,苦笑道:“少爷,您都已经想到了,何必再来考问老奴。”
王世华一愣,随即醒悟过来:快刀斩乱麻!既然是个死结,就该用武力破之,把对方赶出龙塘镇,所有问题迎刃而解。
“能不动武,还是不动武的好,我们王家这些年战死的也够多了。”
“少爷,恕老奴多嘴。我们和田家必有一战,而这一战将决定龙塘镇的归属权。”江叔肃穆的看着王世华,语气沉重:“这一仗,我们王家输不起。与其如此,还不如早做准备。”
又笑道:“虽然这些年老爷都在为这一仗准备着。可少爷还不晓得吧?自打晓得张家比武选亲,老爷就高兴坏了,从那时开始,老爷就加快了步伐。少爷您难道没发现,家里最近多了很多老人么?”
原本还不觉得,可听江叔一提醒,王世华才陡然惊醒:老司城里确实多了很多老面孔,比如说常年住在山上的虎叔。
“少爷,论人力,我们王家不输给对方,可论财力和枪支弹药,我们却输田家一节,所以,老爷的意思是等少夫人过门后,咱们就可以与张家正式谈合作。到时候,有张家的人力财力支持,田家的优势将变为劣势。到那时,我们就可以跟田家大战一场……少爷,我和张家的大管家谈过这事,嘿!嘿!他们比我们还要积极。”
姜还是老的辣!自己这还是无头苍蝇似的乱闯乱撞,阿爹那边却为王家突破性的决战而准备多年。想到这,王世华忍不住站起来,面色激动,双眸精光大盛,紧握着拳头,道:“江叔,我有些等不及了。”
“呵!呵!少爷,这事不等也得等哦!”
“为么子?”
“大家都晓得,一旦我们跟张家结盟,我们人力财力上必然会得到极大的支持,势必为了王家子弟的生存空间跟人较量,而田家在龙塘镇的势力早已被我们视为眼中钉肉中刺,你讲,田家就看不穿这一点?他们不会不准备一下?所以,为了麻痹他们,你刚才讲的那些事,我们不仅要进行,而且要无比热情的进行。”
王世华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对江叔抱拳一拜:“江叔,我王世华代表全族子弟,谢您多年的辅助和付出。”
江叔如火烧屁股似的,一把跳起,叫道:“少爷,少爷!这可使不得,使不得啊!”
“江叔,您坐!”王世华用暗劲拜了一拜,扶江叔坐下后,王世华却突然疑惑的问道:“江叔,为什么这事阿爹以前都没跟我提过?”
“呵!呵!少爷,老爷是怕你年轻冲动,不过,在老奴看来,这次,老爷真是看走眼了。”江叔叹了口气,眼神带着三分哀伤七分骄傲,看了看王世华,又看了眼江守成,抚须笑道:“少爷,老奴冒犯的讲一句:你虽然年轻,可真的长大了,在老奴看来,用不了两年,老爷就该含饴弄孙去享福了。而守成虽然没您的本事,但自小跟着您,帮您拾遗补缺,管点家里的事,算个帐,收个租之类的事上,多少可以帮点忙。”
王世华回头看向江守成,见江守成面色微红,目露期待之光,一脸紧张的看过来。王世华心头一动,明白了江叔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