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瑞有时候真的挺招人恨,不过这里面又有程度上的不同。请大家搜索看最全!更新最快的
有些人家是的确吃了海青天的亏,偏偏人家是巡抚一方的封疆大吏,要想扳倒这个层面的高官,怎么也得内阁首辅或是六部正堂出面。大明有这样面子的人不是没有,但绝对不多。
次一等是厌恶海瑞破坏潜规则的利益集团。潜规则是一种对规则的变通和补充,是最贴近人内心**的规则。破坏潜规则,说明你跟我们不是一路人,既然不是一路人,讨厌你也是理所当然的。
不过这种人没有切身之痛,顺水人情没问题,真要他们出面却是不能够。
再次一等就是墙头草了。这类人没有什么主见,亲友团怎么说,他便怎么想。大家都说海瑞海阎王烦人讨厌,他也会跟着喊两嗓子,丝毫不会去思考海瑞的作为对他有何影响——甚至海瑞还是站在他这边的呢。
徐元佐很清楚群体无意识的威力,仗着自己的身份和立场,对海瑞打一棒子又给颗糖。海瑞对此只能囫囵吞下,外人不知所以,还以为徐元佐真是铁骨铮铮不畏强权的好男儿。
因为驱逐海瑞已经成了官民共识,所以徐元佐开出的价码并不算高。何况他也不是单枪匹马吃独食。
海瑞不是还要从别的商贾人家借调掌柜么?这些人家自然也能分上一段工程,或是自己做,或是分包出去,终究不会吃亏。
那些不出力的人家,便得出钱。
名目也很好听啊:为了造福乡梓疏浚河道,开挖新河。
这些都是衷贞吉和下面两位知县的工作。他们能够募集到的资金越多,问国库拿的就越少,压力也就越小。户部为了安抚他们,同意留存的银子也就更多。如果能够有所结余,那么留存下来的税金就可以转入小金库。
这个小金库在贪官手里。多半是私下吞没了。在清官手里,却是方便日后做一些小的利民便民工程,或是作为骨头扔给胥吏差役,叫他们咬百姓的时候稍微轻些。
有海瑞的前车之鉴,衷贞吉和郑岳自然知道该如何做。
隆庆三年十月廿七,松江河道工程正式立项。
按照之前官府的通论,只有登记在工商册上的企业才能竞标。所以徐氏工程队——建设社夺得了绝大部分的河段工程。没有资质考核,没有技术标、商务标那么复杂的程序。衷贞吉带着两位县令就决定了竞标结果。
剩下的河段则是其他出人出钱的人家分摊。出了人的商贾之家多少能赚点,出钱又承包河段的,只能说是真正热心乡梓。
无论如何,按照传统习惯,但凡是工程就要立碑。碑上要记叙这桩大工程的主导者,碑后要刻上捐款者的姓名籍贯。这也是古今如一,并未变过。
……
……
每年冬天农闲都是劳动力过剩的时节,也是兴建工程最多的时候。
往年老严头要到处带着儿郎们混饭吃,今年却是拿了个怎么看都做不完的工程。这就像是半饥半饱一辈子的乞丐。乍然间拿到了一座吃也吃不完的米山,真是欣喜得令人发憷,生怕恍然间做了一场美梦。
“不要紧,慢慢做。做不完可以包出去。”徐元佐道:“关键是锻炼人手,日后基础建设还很多。”
老严头头一回听说基础建设,不过大概能够猜到是一些修桥挖河、官府给钱的活计。
“您老放心,疏浚河道开挖新河看似只要卖力气。其实也有讲究,儿郎们做了这个,日后干什么都有个底子。”老严头顺着徐元佐的话保证道。
徐元佐道:“这条黄浦江——唔,等它彻底完工了,估计就是这个名字。这江是太湖入海的主通道,是松江府五百年兴盛的根本。千万不能省工省料。”
——使劲用钱呗,是这个意思吧?
老严头心中琢磨着,道:“小老儿知道,佐哥儿放心。”
徐元佐又特地关照了朱泖河河段的工程。那条河贯穿朱家角和沈巷,就是徐元佐从小玩到大的那条。如今朱里因为地理位置,还没进入巅峰,不过也可以先把河道准备好。
徐元佐道:“的图纸,你觉得如何?”
图纸取代模型是徐元佐的重要推进过程。日后是做挖泥砌砖的工程队,还是高端大气的建筑师事务所,全看能否贯彻图纸了。
“这个好是好,就是没多大用。”老严头扭捏道。
“这就是我叫你锻炼队伍的缘故。”徐元佐道:“如今什么都是你盯着,自然没问题。你盯不住的地方呢?自然就看图纸说话。这事你别给我打马虎眼,我要切实推进!”
“是是。”老严头连忙应道。
徐元佐怕他阳奉阴违,又把梅成功叫来,关照图纸入库备档的事。
看到梅成功在小本本上写下来,老严头知道这事是逃不掉的了。
老严头离开之后,陆夫子方才进来。
徐元佐只来得及喝了口茶,就不得不接待他。
陆夫子是徐元佐的蒙师,地位比别人略高些。不过他看到朱里几个大户来求见徐元佐,只能见到陆大有,就知道如今这个学生已经大大不同往日了。要想不惹人烦,关键是调整好自己的心态。
于是,陆夫子决定把徐元佐当朋友看。
其实两人现在的关系是同学。
只是徐元佐在府学,陆夫子在县学。
“这回来,是要多谢敬琏。”陆夫子轻轻点了点:“那批布实在太关照我们了。”
徐元佐立时懂了,没空拐外抹角,直接道:“夫子是为了世兄来的吧?明年世兄可还打算走西北么?”
陆夫子连忙道:“西安就不去了,听说鞑靼闹得厉害。”
徐元佐也听说了九月时候的外族入侵,比周围人更加明白这种被异族欺辱的痛楚。
不过要说闹到了西安,那也实在是危言耸听。若是鞑靼能打到西安,恐怕万历三大征的第一征首先是征鞑靼。
徐元佐道:“若是如此,多批点布也无妨。只是在江南一带转卖,获利不丰。”
陆夫子道:“其实这回来,是想托敬琏找个稳妥的营生给你那位不成材的世兄。这事说来丢脸,唉,他就是耳根子软,给人一说就吓破了胆,又吃不得苦。”
徐元佐笑笑:“世兄哪有这般不堪。”他停了停,道:“如今我这里也是用人之际,夫子且叫世兄过来就是了。也叫世兄来看看我这里的规模,到时候想做什么再挑便是了。”
关键是要看看陆鼎元能做什么。如果会算账那是最好,现在最缺账房先生。若是不会,就要进行补习,然后是放在工地上监工,或是在客栈负责经营,就要看他的资质和能力了。
陆夫子知道徐元佐雷厉风行,有些后悔没把陆鼎元一同带来。如果不是过于不定已经可以开始上班干活了。
想到外面还有一堆人等着见徐元佐,陆夫子终于没有浪费时间,一边起身告辞,一边道:“今年又有挖了几个不错的小子,过完年给你带过来。”
徐元佐点头道:“只要夫子觉得可以的,直接送到唐行的经济书院,让他们再学点东西吧。”他嘴上虽然这么应着,心思却落在了“过年”上。
又到了一年的年关,也是长假时间,想想这是痛苦。人们从工作中获取的快乐还不够么?为什么还要弄出来这倒霉的假期?
——不过又到了杀穷鬼的时节?
徐元佐心中不由轻松了些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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