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生才换罢衣服,宋伯就匆忙而至。
昨晚一夜碾转反侧,睡的很不安生,宋伯顶着一双黑眼圈出现在顾长生眼前。
“宋伯,心有郁结的人,大多都不是长寿的,你瞒着我祖父的事情,难怪会积郁成疾。”顾长生想起祖父顾承医的事情,终是忍不住,狠狠的用眼刀剜了宋伯几眼。
宋伯惊恐的瞪大双眼后退了两步,娘子她终是知晓真相了,沐郡王此人……
顾长生一边将怀里的银票掏出来,一边不忿的又瞄了宋伯一眼,“宋伯不必如此大惊小怪,我不是傻子,知晓真相不过是迟早的事情,不过你不要寄希望与我,报仇什么的心思,你最好还是给我歇了,你家娘子我没那么大的能耐,咱还是安生的图个一时之安比较好。”
将银子统统塞到宋伯怀里,顾长生又继续开口,“若非必要,我不想和朝廷扯上任何关系,拿着银子找人来把屋顶修好,顺便找城里最好的工匠师傅,今日医馆关门之后来见我。”
“娘子,那沐郡王和您……”宋伯捧着银子欲言又止,这话该怎么说呢?娘子她被休弃归家,却和高高在上的沐郡王关系说不清道不明的,这让他如何说的出口?
“我和周沐完全没有关系,若说有的话,那就是他来还银子,被我狠狠的打劫了一票,如此而已。”顾长生很淡定的解释,然后坐在梳妆台后,由着小翠帮她把头发盘起来。
说起发式,顾长生就忍不住怨念,古人对弃妇的种族歧视,真可谓是登峰造极,她如今的身份,不能梳夫人发髻,也不能做未嫁女子装扮,只能不伦不类的梳个中规中矩的寡妇发式。
顾长生觉得,做寡妇打扮也挺好,最少可以咒一咒李府的那个李沐风,鳏寡孤独啊鳏寡孤独,少而失夫才为寡,希望那个劳什子的李沐风能够战死在疆场,好让她坐实了这寡妇的发式。
顾长生心中所想众人不知,只是一顿早饭大家全都吃的小心翼翼,时不时的看一下顾长生的脸色。
连小肉包子都很乖巧的没有多说话,昨夜今早之事,大家明智的选择了缄口不提,全当没发生过。
众人这样的反应,到让顾长生心中敲起了小边鼓,这感觉不大对啊……
似有所悟的看了一眼韩秋,顾长生心中逮着这丫头一顿猛锤,要不要酱紫?估计韩秋破门而入的所见全都传到了众人耳中,加上她天不亮就扎水缸“寻死”的壮举,周沐又因为事出突然走人了,现在,就算她有一百张嘴,怕也是说不清了!
好吧,被人同情也比被人各种逼问强,她姑且认了!
起码,她还捞了十八万两银子,一个不小心就成了女富婆,幸福来的太容易!
元宝那个喜感的小胖子,搬沐王府金库搬的那叫个利索,她甚为喜欢。
吃罢早饭,嘱咐小肉包子跟着韩墨去练身体,顾长生带着小翠、韩秋去了前面医馆。
宋伯去找木匠了,生平没见过那么多银票的宋伯,诚惶诚恐的捧着银子很是无所适从了一阵,最后还是在小翠的言传身教下,才勉强淡定了点。
医馆今日的盛状较之昨日,那可谓是空前绝后。
众人早就得了消息,大清早就在医馆门口排队,有了王屠夫的前车之鉴,倒是没哪个胆儿肥的再敢乱来。
医馆门板大开,顾长生率先坐在诊桌之后,今日,怕是有一场硬仗要打。
城里的大夫们很是自觉的跑到分药台后站定,各个精神萎靡,十足没有睡好的模样,不知道昨夜是研究顾长生的药方太过,还是真的怕掉床?
顾长生不知道原因,不过对于这个现象颇为满意,没道理她一个晚上过的水深火热的,丫的你们一群围观的却高枕无忧,那就太没天理了。
人有生老病死,病有千百万种,顾长生不是救苦救难的菩萨,没有普度众生的执念,可她是个医生,作为一个合格的医生,她的职业操守还是有的,每一例病患都细细的诊脉,开方,并且叮嘱注意事项。
药方同样都经过了分药台后众大夫的手,引来一阵低声的交流。
病患对顾长生自是感恩戴德,道谢的言语不一而同,长生娘子之名不胫而走。
“散开!散开!哪个敢挡了爷的道?”一个不和谐的声音传来,后面排队的病患中突起一片慌乱。
“哎呦……”一个老伯被推到在了门框上,扶着老腰叫唤出声。
顾长生见此,给了诊桌前的病患一个歉意的眼神,向着纷乱处走去。
“娘子,是莫五,柳州城主的小舅子,素有恶名。”徐老担负起宋伯的职责,在她身后小声的解释。
就算他不解释,顾长生也看到了,一个衣着光鲜的人领着四五个小厮,正很嚣张的站在她的医馆门口。
顾长生懒得理会他,径自扶起一边的倒地的老伯,关切的开口,“老伯,你可以摔到哪里?”
老伯借着顾长生的手站稳了身子,慌忙的退了一步,连连摇手惊恐的解释,”不妨事不妨事,老头子我没事的……”
顾长生见他如此,明白他是惧怕了这个叫莫五的人,前后仔细检查了一遍,确定他无甚大碍,才放心了下来。
“你就是那个自称会什么针灸神技的娘子?”莫五双手交叉在胸前,颇不以为然的吊着一斗鸡眼。
“我是顾长生。”顾长生冷冷的看着眼前飞扬跋扈的纨绔,都说学人难入骨,纨绔也是一门学问,她自问将这门学问研究的颇为透彻,可她是往高端极品的方向发展,而这个莫五,很明显的就是低端不肖的典型。
比起莫五来,杜辰之杜公子那是差的远了,画虎不成反类犬,真正的不肖纨绔当如眼前莫五一般才是。
病患们早已经退后了几步,甚至还有胆小怕事的,已经悄悄的挨着门边往外挪。
这莫五的恶名怕是声名远播的很,瞧把人给吓得!
“啧啧……爷瞧着你长的也不咋地,口气倒是不小,折腾出这么大的动静,你问过爷同意了么?”莫五鄙视的呸了一声,好巧不巧的正将那口唾沫星子唾到了顾长生跟前。
顾长生可以忍他不肖纨绔,却绝不会忍他弄脏了自己的衣服!
一个横移挪开唾沫四溅的范围,顾长生眯着一双丹凤眼盯着眼前的人,眼中的寒芒一闪而逝,语调冰冷的开口,“你是莫五?柳州城主家的小舅子?”
莫五引以为傲的昂了昂头,鄙视的看了顾长生一眼,“爷就是!”
“那你今日来我的医馆,你的城主姐夫知道么?”顾长生不疾不徐的走到他面前,站定。
“这等小事,何须劳烦姐夫他老人家,你,最好自己识趣点儿,爷这趟来,就是给你提个醒,该怎么做,莫府的门朝哪,自会有人告诉你。”莫五很是自得的睨了躲在分药台后没敢出来的大夫们一眼。
顾长生顺着她的视线望了过去,果然,大多数的大夫们被莫五看的往后缩了缩,可见。淫。威之下必出懦夫。
倒是胡一海胡行首焦急的踟蹰向前了一步,给了顾长生一个息事宁人的眼神,便打手深深施了一礼,语气谦卑的出声,“莫五爷莫怪,是在下疏忽,是在下疏忽,还请莫五爷看在长生娘子初回柳州不晓事儿,且宽宥则个。”
一众大夫见身为行首的胡一海出声,也纷纷复议,多有求情之意。
“莫五爷,还请原谅则个。”徐老也在一旁出声,一脸的焦急维护之意。
顾长生深深的忘了胡一海一眼,这个留着八字胡一脸精明样的行首,初次见面之时,为了利益步步紧逼,再次见面被她狠狠的摆了一道,她原本以为两人自是水火不容的,没想到他却领着这群医者来了她医馆围观,并执笔记录了她出手的药方。
现下,更是他第一个出声,为她求情。
这一众大夫,初时并未给她一丝归属感,与医一道,她没存什么藏私的心,毕竟她所受的教育,就是如此。
可能被这么多同行维护,这种感觉,还是挺温暖的,她很受用!
莫五居高临下的瞟了众人一眼,对于这种众星捧月般的感觉,显然已经习以为常,见满柳州的大夫尽是这番恭维讨好,他倒也点了点头。
眼瞧着事情有了转圜的余地,众人心里明显的松了口气。
“你们这么上道,爷我也不好和一个女人为难,该怎么做,你们心里清楚,爷这便走,可别让爷等太久。”莫五一句话说完,挥了挥手招呼带来的小厮,转身就要离去。
“慢着!”
一个冰冷的呵斥打断了他转身的动作。
莫五僵硬着身子回头,面色不善的看向声音的来源。
正是顾长生无疑。
众人心道不好,连忙上前安抚。
“五爷勿怪,这长生娘子就是嗓门大了点儿,并没别的意思,在下这就送五爷回去。”胡一海谄媚的上前要搀扶住莫五,却被他一把挥开。
“爷是傻子么?现在要爷走,爷也不走了!”莫五冷哼一声,挑衅的看向顾长生。
不过是一个寻常的娘子,就算略通医术,那又如何?
竟敢跟他叫板,真是活腻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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