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早已经停了,太阳的温度也出来了。只要晒上一天,哨塔顶上的积雪融化之后,哨塔里面就和漏雨的房子一样,滴滴答答的总往下滴水。公孙傲实在不愿意留在哨塔内,里面的气味都是其次,关键是有个总在自己耳边唠叨的桑弘羊。动不动就拿苏任压他,搞的公孙傲很想捶桑弘羊一顿。
桑弘羊和公孙傲算是老相识,当年一同陪胶东王刘彻读书,桑弘羊是个什么人公孙傲很清楚。后来,公孙傲从军,桑弘羊也做了个小官,但是都在长安,有时候还是能碰见。桑弘羊的出身不好,作为王侯的后代,从没把这个商贾家的儿子放在眼中。谁能想到他公孙傲会有一天受桑弘羊节制。
“将军有言,不可贸然出兵,咱们不过就是个诱饵,公孙兄该以大局为重!”
公孙傲捂着脑袋:“我不出还不行吗?你就不能少说两句?”
桑弘羊大义凛然:“既然受荡寇将军所托,自然要办好差事。”
公孙傲呼的站起身,指着桑弘羊:“我算是看出来了,以前你在陛下身边就和个娘们一样,现在到了苏任手下还是这德行,我算是怕你了,我走,能走多远走多远,让我消停一会,求你了!”
“只要将军按照荡寇将军的话做,在下绝不多说半句!”
公孙傲身子往后一倒,脸转向里面准备睡觉。昨天早上趁着桑弘羊不见人,准备率兵去偷袭单于大军,谁料还没出门就被桑弘羊发现,于是乎这两天一夜,桑弘羊寸步不离自己,生怕公孙傲再胡来。
公孙傲刚躺下,一阵冷风就从门里灌进来,刘健两脚全是泥,喘着粗气:“将军,单于大军到了,离此五十里安营扎寨!”
公孙傲一咕噜爬起来:“五十里?”
刘健重重点点头。公孙傲连忙趴在地图上,稍一搜寻便找到了离哨卡五十里在什么地方,一拳砸在地图上:“好,这下他们跑不了了!李广和程不识在他们身后,两位老将绝不会再放匈奴人回去,传令……”两个字刚出口,公孙傲又停了下来,扭头看向桑弘羊:“桑主簿现在可以动手吧?”
桑弘羊没说话。刘健莫名其妙的看看公孙傲又看看桑弘羊,公孙傲一直等着桑弘羊回话,桑弘羊深吸一口气:“可以是可以,不过不可久战,天黑之前必须回来!”
公孙傲嘿嘿一笑,吩咐刘健:“召集兵马,咱们动手!”
自从发现残忍的马贼之后,单于大军再也没敢停留,一路疾驰耗费一个月时间,眼看着剩下的牛羊已经没有多少,前军传来好消息,马邑不远了。匈奴大军一阵欢呼,不少人激动的留下眼泪。从狼居胥到马邑,一路上不知道死了多少人,滚滚的队伍都缩短了好长一节,幸好到了,所有人心里都彻底放松下来。
离马邑哨卡还有五十里,这么近的距离不被发现绝不可能,但是没有发现狼烟让单于有些奇怪。站在自己的大帐口,单于盯着远方的天空看了好长时间,皱着眉回到自己的帐篷。
天气暖和起来,慵懒也就回来了,哪怕肚子很饿。韩王四仰八叉的躺在自己的坐垫上,现在他对单于的恭敬半分都没有,在他眼里,单于如今就是个死人,因为前几天已经接到消息,伊稚邪的大军正在狼居胥和屯头王干了一仗,而且胜了,留守狼居胥的屯头王不得已只能将自己的王庭搬到单于王庭中死守。
当然,这个消息单于不会知道,等屯头王派人来,至少还得一个月以后,到那时候狼居胥的单于王庭早就被伊稚邪的人攻破,他们也会有属于自己的牧场和奴隶。
“明日何人出战?”单于问了一句。
阿施那部是大军的前锋,不过他只是带路的将军,至于打仗他绝不会掺和,这是伊稚邪给他下的严令。除了阿施那部,就只剩下琅邪王,然而琅邪王似乎也没有起身请战的意思,一个劲的和身旁的人说话,看都不看单于。
单于有些生气,冷哼一声:“琅邪王,你的军马是大军前锋,如今已到马邑,该一鼓作气拿下马邑!”
琅邪王被身旁的人推了好几把才缓过神来,四下打量了好久:“禀单于,臣的兵马已经劳累,贸然出击若有个什么闪失,恐对大军不利,所以,臣以为当再次停留数日整顿兵马,再进攻不迟。”
琅邪王的话得到了很多人的赞同,连韩王也躺在地上连连点头。单于彻底怒了,一巴掌拍在几案上,刚想发作,眼睛一转道:“怎么?匈奴勇士竟然怕了汉人?”
琅邪王哈哈大笑:“单于这话说的,我们匈奴勇士何时怕过汉人,既然咱们已经到了这里,想那苏任小儿恐怕早已经逃走,何必用大军攻击,只用派一小队兵马去接受马邑就是,敢说半个不字,攻破雁门关直接杀奔长安,咱们也看看汉人皇帝的皇宫是什么样子,哈哈哈……”
这样的笑话,已经不是第一次让众人大笑。在匈奴人的眼中,汉人不堪一击,只要他们一出战汉人恨不得将所有的女人送到匈奴,平息怒火。这一次绝不会有任何例外。
单于不说话了,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闭眼长叹。眼前这些人早已经不是当初的那些人,在这些人的脸上,单于看到了骄傲自大,狂妄和可笑,唯独没有匈奴人的勇猛。
那一夜,谁也没有出战,等单于离开之后,诸王们更加肆无忌惮,既然目标已经达成,就算这时候回去都没有任何问题,汉人那点粮食对单于很重要,对他们来说还不放在眼里。之所以跟着单于一起冒雪来到这里,完全是一种策略。
躺在羊皮中,单于很想现在就派人将那些还在前帐胡说八道的家伙全部砍了,想了想还是没有喊人。杀人容易,杀人之后那些跟着诸王来到这里的大军怎么办?他带来的人太少,还没有能力控制这支军队。单于郁闷的喝了很多酒,半睡半醒之间,忽然听到了喊杀声。
公孙傲带的人不多,满打满算不到二百人,为了突袭的效果,公孙傲制定的策略是冲进敌营防火就好,绝不会匈奴人纠缠。他在雁门待过一段时间,知道匈奴人是马上民族,只要他们爬上马别说手下的军卒,连自己都未必能或者回去。所以,公孙傲选择的突破点就是匈奴人的马厩。
喊杀的声音很大,正在睡觉的匈奴人被弄蒙了,不知道有多少人来偷营,放松下来的神经想要再紧绷起来,需要一个过程。就在这短短的时间内,公孙傲的二百多人连续闯过七个营地,身后是一片火光,照耀的天空红彤彤。
公孙傲的马是苏任送给他的宝马,在匈奴营地中往来穿梭,只看见马影不见人样,手里的火把平端,刚刚搭起的牛皮帐篷碰到火就被点燃。好在没有风,要不然会烧的更可怕。
韩王衣衫不整,在几十名亲兵的保护下从帐篷里出来,只看了一眼便怒吼着让手下众人迎战。匈奴人骨子里的血性多少还留存了一点,这让单于很满意。然而,等他看见韩王身后那些歪歪扭扭走路都费劲的家伙之后,刚刚燃起的希望再次被现实扑灭。
琅邪王趴在地上哭,着火的地方是他的营地,看样子整个大营都烧了起来,也不知道有多少人被杀或者被烧死。
公孙傲忽然觉得眼前一空,前面的营帐在数百步开外,便知道自己已经杀透了一个营盘。大笑着兜转马头:“哈哈哈,匈奴人也不过如此,兄弟们杀回去!”
这一次不在是火把,明晃晃的长戟擎在手中,凡是挡在马前的匈奴人或刺、或撩、或捅。二百多骑跟在公孙傲身后如同射出的箭矢一样,锋利的从匈奴人的营地中飞过。所过之处如同犁了一道深沟,将匈奴人的尸体翻出来凉到外面。
等援军赶到的时候,公孙傲又一次杀透重围消失在夜色中。匈奴人从后追赶,可惜没有追到。公孙傲不笨,离开匈奴营地之后就知道会被人追赶,所以让几个骑术好的家伙带着十几匹马扬起烟尘一路往南跑,其他人找了一个隐蔽的地方躲避。
匈奴人果然上当,追了三五里之后发现追不上,这才悻悻二回。看着匈奴的追兵回去了,公孙傲带着人优哉游哉的从隐蔽处出来,有条不紊的朝自家的哨卡走。
琅邪王哭的很伤心,整个大军只有他的营地遭到了汉人的偷袭,而且损失很大。兵卒伤亡倒是不多,帐篷、马匹等辎重几乎荡然无存。接下来的日子,他只剩下西北风可以吃喝,只能在雪地里睡觉,看其他诸王的脸色,估计没人会拉他一把。
单于站在诸王的最前面,琅邪王好几次想要张口,看着单于的脸色说出来的话变了味道:“单于,请允许臣出击汉人,定然夺下马邑,将苏任碎尸万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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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仿照甘宁百骑劫营那么弄,后来想了想,匈奴不是刘备,马军不是汉人的强项,所以就糙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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