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好久不见。
这里的场面比戏城热闹百倍,都听说平灭越人的光禄大夫、关内侯、中郎将苏任凯旋,长安城几乎万人空巷。刘彻一身冠冕站在城楼顶上,俯视着他的百姓子民。苏任立下这等功劳,算是给他这个皇帝长足了脸面,看谁以后还敢说,自己一群人在上林苑胡闹。
凯旋的乐舞响彻云霄,各色旗帜遮天蔽日,长安城的南门装点的色彩斑斓。汉人崇尚赭色,大小官吏身穿赭府排着整齐的队伍站在城门口。当苏任的队伍出现在大路尽头的时候,人群沸腾了。一句句万岁发自肺腑,让刘彻的心久久不能平静。
“丞相,如此盛况与当年平灭七王之乱如何。”
窦婴一笑:“七王之乱乃是内乱,即便是大军如何勇猛,到头來死的还是我大汉子民,而这一次却不同,苏中郎仅用一万郡兵便荡平越人,迫使三十万越人内附,至此一项就比平定七王之乱强百倍。如今岭南已平,只要苏中郎在朝中一天,大汉南方将不会有战事,陛下可以一心一意准备北方。”
“舅父,你说呢。”
田蚡连忙陪着笑脸道:“陛下用人得当,苏任不负陛下期望,足见陛下高瞻远瞩,扫平匈奴指日可待。”
“哈哈哈……”刘彻大笑:“舅父说话耐人寻味,御史大夫。”
“臣在。”
“弹劾苏任的奏章可还有。”
庄青翟听见皇帝问话,连忙上前:“回禀陛下,苏中郎虽有大功,陛下却不能因其有功而看不见他的错,苏中郎私自建城,私设属衙乃是大罪,臣作为御史大夫不得不说,必须严惩以儆效尤。”
刘彻皱皱眉:“是你一人这么想。还是旁人也这么想。”
“回禀陛下,此皆为太学博士董仲舒上书,臣不敢隐瞒。”
“哦。是他呀。那倒无妨。”
“陛下。”
刘彻摆摆手:“此事容后再议,今日是迎接我大汉凯旋的将士,不可因为苏任的小错坏了气氛,传旨让苏任进城。”
又是一通各种各样的礼仪制度,苏任已经被搞的晕头转向了,木偶般的任凭礼官摆布。对着城楼上的皇帝叩首之后,这才被允许进城。城门口人声鼎沸,虽然苏任的手下沒有多少,却各个雄赳赳气昂昂,引得不少躲在角落中的女子纷纷侧目。
董倩和冷月在十二娘、十三娘等人的陪同下站在街边的酒肆里看着。苏任白马白衣,身披铠甲腰悬长剑,潇洒的一塌糊涂。当苏任出现在眼前的时候,董倩和冷月再也忍不住眼泪,两女抱头痛哭,一边哭一边随着苏任的身影转身。这是相思泪也是高兴的泪水,朝思暮想的人终于回來了。
十二娘叹了口气:“你说咱们女人就是奇怪,男人天天在身边看着就讨厌,但这男人一年多不见影子,心里又格外挂念,看看那两位,我真恨不得让冷峻也跟着去,说不定我这会也哭的稀里哗啦。”
十三娘捂嘴偷笑:“要是姐丈出去一年半载带回來一人怎么办。”
“他敢。老娘打断他的腿。”
十三娘继续问道:“你舍得。再说你也打不过姐丈。”
“哪有什么舍不得。打断了腿看他还敢在外面沾花惹草。打他,别人不行,老娘一打一个准。我喊一声,他立刻出來你信不信。”
董倩和冷月这时已经止住了眼泪,听见这两姐妹说冷峻。冷月擦了擦眼泪:“大嫂的**威我等早有见识,不用如此折腾我兄长。”
董倩道:“咱们女人终究离不开男人,若冷峻真的带回來一个,我看十二娘也就只能拿那个女人出出气,对冷峻可下不去手。”
“我看也是。”十三娘道:“不过阿姊不用担心,姐丈不是那样的人,对阿姊真心真意,我等都看的出來。”
十二娘终于露出了笑脸:“呵呵,老娘就看中这一点,要不然当初也不嫁他。”
热闹慢慢消退,酒肆中的人也越來越多。都是刚刚在外面看完热闹來这里消遣,一钻进酒肆话匣子就关不上了。各种关于苏任平定越人的大道消息小道消息层出不穷,声音很大,二楼雅间里的几个女人听得清清楚楚。什么话听多了也觉得心烦,在董倩的提议下准备走人。
刚到雅间门口,刘高忽然闯了进來,满头的汗水,见四人和几个孩子都在,这才长出一口气,对董倩道:“夫人,司马先生让你们立刻回府,车马就在店外。”
冷月道:“我们本就准备回去,倒是劳烦刘管家了。”
董倩与十三娘一皱眉,同时问道:“出了什么事。”
刘高叹了口气:“哎。说起來也怪我,咱们家中有两个仆役不见了,冷兄弟正带着人寻找,司马先生担心有什么问題,这才让小人來接几位夫人。”
“两个仆役失踪了。”
刘高点点头:“今日先生要回來,家里忙的不可开交,谁也沒留意,这会安静下來之后才发现不见了两个人,都是刚來的,其中一个昨日才到。”
十三娘问道:“都什么來路。”
刘高道:“自己投奔的,说是河东的灾民,本打算让他们住几天就打发走,沒想到这就出了问題。”
董倩沒有迟疑:“既然如此,那就走吧,咱们留在这里也帮不上忙还添乱,回到家里再计较。”
一行人急匆匆出了酒肆,刘高招呼人四周护卫。一辆马车,在十个家丁的护卫下从长安东门往苏府走。人很多,刚刚看罢热闹,都在往家走。马车混迹人群之中,熙熙攘攘的走不快,前面开路的两人嗓子都喊哑了,依然沒有办法。刘高的感觉很不好,不断的催促,可惜起不到任何作用。
拐进早慈巷,再经过前面的五华十字就能看见府门。这里是长安城人口最密集的地方,马车的速度比刚才还慢。十二娘在车里坐的憋屈,伸出脑袋看了看:“老刘,绕道吧。这么走下去何时才能回去。”
刘高左右看了看:“好。”
好字刚出口,一支箭矢擦着刘高的头皮钻进了马车车厢。马车里传出一阵惊呼,刘高顾不上脑袋顶上火辣辣的疼,大声吼叫:“保护夫人。快。保护夫人。”
人群一阵混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个个扭头往这边看。一转头的功夫,从犄角旮旯又飞出來几支箭矢,穿过人群的缝隙,直奔马车。两名家丁舍命相护,连着将三根箭矢打飞,第四根箭矢钻进了一名护卫的大腿。鲜血立刻留了下來,那名护卫抱着大腿倒在地上。
人群彻底乱了,哭嚎着奔跑躲避。刘高抽出长剑,警惕的看着四周,与十几名护卫一起将马车围住,吩咐身旁一名护卫:“快,冲出去报信,让家里派人。”
十二娘提着剑从车里钻出來,咆哮道:“那个王八蛋暗算老娘,出來。”
沒有任何动静,四周空荡荡的,只有风卷起的尘土四下飞扬。等了好一会,依然沒有动静,刘高來到马车旁:“夫人,你们都沒事吧。”
董倩在车内答道:“无大碍,冷月妹妹的胳膊受了伤。”
“夫人,我看那些贼人好像走了,咱们是不是……”
冷峻和苏凯带着人急匆匆赶來,顷刻间将整条街道围了个水泄不通,几个伸手了得的已经上了屋顶,自上而下俯瞰所有墙角。待确定沒有了危险之后,董倩和十三娘扶着冷月出來。冷月的胳膊已经被鲜血染红,疼的额头冒汗,不知是谁缠在伤口处的绢帕也变成了红色。
冷峻连忙上前,仔细看了看:“大妹别怕,只是皮外伤。”
苏凯巡视完所有地方,回到马车旁,冷冷道:“都走了,这些人都是行家,一击不中立刻跑了,”
安顿了冷月,将那名受伤的护卫扶上马车,一群人警惕的朝着苏府走去。
苏任进城之后,自有礼官安排一切,献俘、上表、觐见,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刘彻很高兴,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对苏任大加赞赏,同时对于此次平灭越人的众人赐宴。
武德殿是刚刚修建的一处宫殿,在宣室殿旁边,与崇德殿一左一右相互呼应。一副巨大的大汉地图挂在后墙上,岭南与会稽中间那条红线已经被黑线取代,三个郡的名字出现在原本越人的地方。
能进入武德殿的都可算是刘彻的心腹,端着酒杯指着地图,刘彻心情格外好:“今年岭南已平,明年朕准备对付匈奴,诸位当以苏大夫为榜样,我大汉与匈奴百年的恩怨一定要有个了断,朕再也不想看见大汉的女儿送到那些野人的帐篷里去,”
“臣等鞠躬尽瘁,”
刘彻大悦,与众人连干三尊。刘吉庆走到刘彻身旁,低头说了几句。刘彻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就变了,不等刘吉庆把话说完,抬手将酒樽摔倒了地上,勃然大怒:“查,一定将这些贼人找出來,朕要将其碎尸万段,”
众人莫名其妙,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皇帝为何忽然间发这么大的火。窦婴起身将刘彻的酒樽捡起來,重新放到案头:“陛下,今日是给苏大夫庆功,陛下切不可因为琐事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