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刘爽现在的样子,苏任想起了刘健。那一次刘健被从刘迁府上抬出來的时候,比现在的刘爽要惨的多。刘爽的伤主要在后背和臀部。到底是亲爹,动起手來多少有些分寸,看上去伤的很重,实际上都是些皮外伤。
趴在马车里,一边吃着手里的吃食,一边指挥苏任给他再那些别的:“那个,就是那块肉最多的骨头,本世子好几天都沒吃到肉了,再斟酒,斟满了,又洒了,你怎么连斟酒都不会。”
苏任有些无奈,将酒壶一扔:“奶奶的,你屁股上的伤又不是我打的,指挥起我來比你家的仆人还顺手。吃我的喝我的都罢了,你的命都是我救回來,感谢话的都沒有。”
刘爽呵呵一笑:“还不是被你害的。若不是你将我给你的那块绢布给了段宏,段宏不在我父王面前显摆,我何苦遭这样的罪。上次问你要你还不给,都是你害的,”
苏任尴尬的笑笑:“上次真的沒找见,以为丢了,后來找到了,就给了段宏,段宏是天使绝不会乱说,少唬我,不是说你被打的原因是因为徐來继母的死和你有关吗。”
“那个老东西的确是我派人弄死的,”
“看看,还是你自作自受,和我有什么关系。”苏任的八卦精神被勾了起來,探过身子问道:“到底怎么回事。堂堂衡山国世子和一个老女人置气,还杀了人。”
“这老女人该死,”
苏任一副哈巴狗的嘴脸,连忙将放肉的盘子和酒杯推到刘爽面前:“说说,”
“哎,”刘爽叹了口气:“徐來和无采要害父王这件事你是知道的,还是张广昌派人抓了他们,可是谁料到你一走,父王就把两人给放了,而且恩宠更胜从前,对两人言听计从不说,对我反而冷漠起來,”
“哦。到底怎么回事。”
刘爽动了动,让自己爬的更舒服一些:“谁知道呢。我到现在都沒想明白,不但放了人,还开始宠刘孝,对刘孝勾引庶母的事情只字不提,也不知道那几人给父王灌了什么迷魂汤,”
“这和你杀徐來的继母有什么关系。”
“徐來被放出來之后,对我的记恨更加肆无忌惮,不但在父王耳边说我的坏话,还偷偷的与那个刘宏接触,徐來的家人也都冒了出來,说起來也是我有些鲁莽。”
“怎么,一个王后的继母竟然欺负到你头上去了。”
“本世子有些窝囊,”刘爽点点头:“我在六安城外有处庄子,紧挨着霍山,听了你的话栽种了些荼草,今年正好有了出产,收成不错,第一季新荼草炒制之后卖了二十金,那老女人看着眼红,就撺掇徐來想让父王将庄子给他,我不愿意,父王倒是沒说啥,可这老女人竟然派人去抢,还打伤了人,”
“嘶,怎么你们衡山国的世子这么不值钱,谁都能欺负。”
“可不是吗。头几次我只是告诉了父王,想着父王能制止一下,可父王什么都沒干,那老女人似乎早就料到了这一点,变本加厉竟然将我的庄园霸占了,你说气人不气人。”
“厉害,”苏任笑呵呵的给刘爽将酒杯添满,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坐好。
刘爽继续道:“我派人要了几次,都被打了回來,又亲自去要,竟然连我都要打,一怒之下这才弄出了祸端,父王只听那个徐來挑拨,不等我说话抬手就打,我算是看清了在父王眼里,我这个儿子和沒有一样,”
苏任想了想:“这么说來,衡山王在这件事上的确做的不对,”
“谁说不是呢,只可惜满朝堂的文臣武将沒一个替我说话的,若不是父王累了,我会被活活打死,”刘爽越说越生气:“他既然不认我这个儿子,我也就不当他是父王,这次去长安定要在陛下面前告一状,”
“你还真要上殿。你可知子告父是个什么下场。”
刘爽一仰脖将酒杯里的酒喝干,挣扎着想要起身,苏任连忙扶住。刘爽斜靠在车帮上,大口大口喘气:“反正我是活不成了,在衡山国是死,告了父王也是死,与其窝窝囊囊的被打死,倒不如将那个恶妇拖着一起去死,也算为我母后报仇了。”
苏任伸出大拇指:“勇气可嘉,就是有点蠢,”
“何意。你不同意我上告。”
苏任冷笑道:“既然你都打定了主意,说这话还有什么意思。好自为之吧,”
“别别,有话直说,”
苏任想了想,又挠挠头,好半天才道:“说了不怕你不爱听,你告你父王完全是找错了对象,你父王现在就是淮南王的帮凶,你父王倒了正好成全了淮南王,他正愁沒办法拿下衡山国,只要你父王被陛下治罪,刘安的大军立刻就会开进來,以徐來和刘宏的关系,你觉得徐來会如何。”
刘爽也皱起眉头:“你的意思是……”
“看事情要看全面,办事情要抓住主要矛盾,要报仇就得从源头开始,”苏任又往刘爽身旁挪了挪:“我刚才说的话你可以想想,既然打定主意要报仇,为何不反过來。扳倒了淮南王,你父王就沒了靠山,再搬到你父王,王后徐來就什么都不是了,到时候你想怎么报仇都行,”
“可我该如何扳倒淮南王。”
苏任一笑:“这个你不用操心,淮南王自有淮南王的痛脚,你现在要做的就是等待,只要淮南王一倒,你立刻动手,到时候就算你父王沒问題,陛下在盛怒之下也会治罪,远的不说,你祖父的下场你应该听说过,夺爵流放应该跑不了,那时候的徐來就是罪妇,不需要什么手段,百钱就能搞掂,”
刘爽愣愣的看着苏任,忽然坐直身子:“你该不会从來到江淮就想着这事吧。”
苏任一愣,旋即笑道:“我又不是神仙,哪里能知道江淮之地如此凶险,早知道打死都不來,你们两家的秘密更是无从得知,我现在只不过是给你分析而已,若你不听尽可按你自己的想法办,就当我沒说过。”
刘爽一脸的不信,苏任装出无辜的样子扭头看着车窗外。已过春季,大地青翠一片,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么生机盎然,忙碌的农人奔波的商贾都想趁着这个好时候多干些事,为下一个冬天做准备。除了忙碌的人,动物们也沒有闲着,折腾了整整一个春季,将分泌出來的荷尔蒙消耗掉之后,就开始为生活玩命。苏任看见一只小鸟被农人赶來赶去,始终不愿意离开。
刘爽想了想:“好吧,不管你是真知道还是不承认,本世子这一次是豁出去了,”
苏任转回脑袋,指了指窗外:“看见那只鸟了沒有。他们为了活命什么事都干的出來,但是咱们人不一样,头可断血可流,这口气不能输了。”
刘爽皱起眉头:“这算是鼓动还是鼓励。”
“你想怎么想就怎么想,鼓动也好鼓励也罢,就当你为避免我大汉内部纷争做出的牺牲吧,”
刘爽笑了,笑的很落寞:“我可沒有你说的那么高尚,说破天也只是为了替母后报仇,结果我也清楚,到时候陛下该怎么处置我都行,就算死都沒所谓,只要徐來那个贱妇早我一步就好,”
苏任对历史不怎么熟,除了电视剧里面的那些演义之外,正经的史书一本都沒读过。刘赐具体是怎么死的他不知道,更不要说刘爽了,至于是不是在徐來之后死的更是不清楚。苏任欣赏刘爽,至少在这一刻他很欣赏,为了给母亲报仇,那种决然那种无所畏惧让苏任心动,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的母亲,这时候也不知道过的可好。
车辆一颠,随即猛然停下,马匹在车外嘶鸣了几声,驭手连忙安抚。苏任和刘爽毫无准备,扑倒在车内,刘爽撞到了后背,疼的呲牙咧嘴。苏任撞到了脑袋,很快就起了个包。
揉着自己的脑袋,从车里爬出來,看见驭手正在检查左边的车轮,苏任问道:“怎么回事。”
驭手是苏任身边的老人,他知道这种突发状况苏任不会怪罪,连忙下车查看:“先生,车轴断了,早上出门的时候我仔细检查过沒有任何问題,好端端的断了车轴恐怕不是什么好兆头。”
苏任从车上跳下來,的确是车轴断了。断口不在车轮处,而是两轮的中间,那地方一不用摩擦,二不容易损伤,好端端的断了的确有些蹊跷。苏任的车一停,整个队伍都停了下來,所有人都聚拢过來,担心苏任出什么问題。
一见是车轴断了,韩庆的眉头便皱成了一个川字:“此乃不祥之兆。恐有灾祸,先生当避其锋芒,绕道而行,”
韩庆的神棍嘴脸总算露出來了,听说这家伙以前是个方士,倒是沒见过,现在看來果然不假,这几句话一出,就连李当户都连连点头,公孙贺已经下令前面的人改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