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慈正在和刘爽商议如何应对此次事件,唯一的办法就是彻底查清那名舞姬的死因。但是,舞姬死在王宫里,那地方不是谁想进就能进的去的,两人思前想后,不能将所有希望都寄托在苏任身上,还是得找张广昌。他是衡山王的绝对心腹,调查此事也应该是他,只要让张广昌认定不是刘爽所为,衡山王多半就会相信。
管家在门口张望了几眼。刘爽很生气,怒道:“我不是吩咐过不许打扰吗,你鬼鬼祟祟的想干什么,”
管家连忙爬跪地上:“世子息怒,小人有要事禀报,这才……”
“说,什么事,”
“苏中郎在外求见,世子吩咐这些天不得您的命令,任何人不得进入世子府,所以……”
“苏任是任何人吗,还不快请,”
苏任也带着礼物,一包茶叶而已,还不是他亲手揉制的那种。苏任不愿意欠人情,上次衡山王送他那么多东西,每一次苏任都有回礼,一包糕点,一块碎玉,总之所有人的人情都还了,他与刘赐家只有钱财往來,谈不上任何情义。
刘爽亲自相迎,迅速让人在大堂里准备酒宴。若真的算起來,苏任來他这里的次数并不多,大多数时候两人谈话都在翠香楼,而且是刘爽找过去的。今日苏任亲自登门,刘爽表现的很正式。相互间按照周礼进行互拜,这才将苏任恭恭敬敬的请进大堂。
“苏兄能來,本世子十分高兴。”刘爽的脸上带着真真切切的笑容,不管心里是怎么想的,面子上很过的去:“苏兄可不常拜访谁,我这里更是來的少,今日大驾光临想必有要事吧,”
苏任笑了笑,端起面前的茶水喝了一口润润嗓子,抬头扫视一圈大殿。果然是世子府,要气势有气势,要排场有排场。大殿里除了刘爽、奚慈和苏任之外,各类仆役下人不下二十名,门外还有几十人等待传唤。苏任在心中长叹一声,古人这使唤人的手段的确不一般,小小的诸侯王世子竟然比刘彻的排场小不了多少。
苏任沒有说话,刘爽一笑,一挥手,自有贴身内侍急忙将所有人往外轰。等所有仆役和下人出了门,内侍恭恭敬敬的给刘爽诸人行过礼,这才慢慢退出來,亲手将房门掩上。
“苏兄现在可以说了吧,”
苏任呵呵一笑:“世子这里果然宽敞,我住的那个地方,放一个床榻连个转身的地方都沒有,钻进去就好像老鼠洞,住起來很不舒服。”
刘爽大笑:“父王不是送给苏兄一套院落,苏兄为何不住,那处别院我去过,比我这世子府只强不差。”
苏任摇摇头:“所为无功不受禄,苏任何德何能敢住那地方,在下不过区区光禄大夫,就算再加上中郎将,也沒有资格住大王的别院,不敢不敢。”
奚慈看了苏任一眼,苏任突然造访奚慈明白,苏任肯定有重要的事情。但是,话中只说刘赐送给他的别院,其他的一概不提让奚慈有些无奈。作为老官场,自然明白不能当面询问,若问到人家的痒处,说不定连原來的话都不愿意说了。更何况这人是苏任,都知道这小子神通广大,说不定还真有大事。
刘爽也不问,只配合苏任说着不痛不痒的话。眼看着一杯茶就要喝完,苏任什么都沒说。与奚慈对望一眼,笑道:“苏兄觉得我这茶如何,这些都是按照苏兄所传授的方法揉制,从采茶到用水,与苏兄在翠香楼喝的一模一样。”
苏任摇摇头:“不是很好,茶是好茶,时机不对,单从这用水來说,翠香楼的水取自山腰,而世子的水取自山巅,虽然都是霍山泉水,但世子的水在刚刚冒出地面便运回來,少了日头照耀,谓之死水,这样的水不适合烹茶。”
“还有这个说法,看來我还是不懂茶。”
苏任摇头笑道:“世子何尝不懂茶,连世间的事情都看不懂。”
“此话怎讲,”
“敢问世子这些天可进过宫,”苏任耐人寻味的望着刘爽:“大王生病,作为嫡长子就该侍奉在侧,而世子却久居府中,这可不是为人臣为人子的做法,既然大王沒有对世子禁足,世子为何不去看看大王,虽不说每日探望,该进的孝心是不是也得有点,”
奚慈倒吸一口凉气,他把这事也给忘了。怎么说刘爽都是刘赐的儿子,父亲病重,儿子不闻不问,往小的说这叫不孝,往大的说这就是违背人伦。大汉朝标榜仁义礼孝,若在孝字上有所亏欠,就算你的父亲不怪你,朝廷的律法也容不下。
刘爽也是一愣,本想辩解几句。苏任却起身对刘爽施礼:“在下叨扰,耽误世子处理国务实属不该,告辞。”
望着苏任的背影,刘爽和奚慈眉头紧皱。既然苏任都看出了问題,那些想要置他们于死地的人自然也看出了端倪,这事情若捅到朝廷宗正那里,他刘爽吃不了兜着走。
苏任走到门口又回过头來:“对了,忘记一件事,淮南王已经派人來探病,就在这几日,世子也多加小心,免得大王的病有个什么变化,到时候连累了世子那就不妙了。”再次拱手出门,扔下两个目瞪口呆的家伙,在大堂里发呆。
苏任走了好久,刘爽和奚慈才反应过來,两人对望一眼,想要从对望的脸上找到些什么,可惜看见的全是迷茫。奚慈到底人老成精,略微思索一下便皱起眉头。
“国相可听明白苏任的话,”
奚慈摇摇头:“似乎明白,又似乎不明白。”
刘爽深吸一口气:“今日苏任很奇怪,说的话云山雾罩让人费解。”
奚慈道:“的确费解,不过他的话中似乎有别的意思,明日一早世子当进宫探望大王,另外也要注意淮南国派來的人,苏任最后那句话似乎在暗示什么。”
刘爽点点头,心中不断猜测苏任话中的意思。
來的时候,苏任本想如实相告,后來想了想还是侧击一下。刘爽和奚慈都不是笨人,一句话能听出八种意思。若他们从苏任的话里听不明白曲直,那就谁也怪不到了。若中计被杀,也是他们自己笨,和他苏任沒有任何关系。作为局外人,他不想搀和太深,能把控全局就好,省的将自己也搭进去。
坐在马车里,苏任便睡着了。昨夜一夜未睡,今日需要好好补个觉。等马车进了翠香楼的后院,黄十三才将苏任推醒。迷迷糊糊的进了自己卧房,又是一头栽倒在床榻上,这一觉直睡到日落西山才醒过來。
饥肠辘辘,老贾早已准备好了饭菜,正好美美的吃了一顿。已经到了掌灯时分,前院格外热闹。正因为有了翠香楼,六安人的生活方式也发生了改变,有时候通宵达旦就在前院吵闹,这也是苏任不愿意住在翠香楼的原因。
韩庆來了,一脸的汗水,想必忙了一天。进门之后抓起苏任的茶壶便是一阵牛饮,灌了一肚子水,这才用袖子抹了一把嘴,将茶壶放下。
苏任的牙齿咬的嘎吱响:“我的上等清茶呀,被你这样糟蹋,真是心疼,五十个钱一两的茶叶,哪能这样喝,”
韩庆一屁股坐下:“我已经安排好了,只要他刘宏敢动手,准保擒住,”
苏任望着自己空空如也的茶壶,心中在滴血,完全沒有听韩庆说话:“五十个钱被糟蹋了,可惜,实在可惜,”
韩庆道:“刘爽那边怎么说,他是要坐以待毙还是反戈一击,”
“我的茶,老贾,以后他來提前说一声,让我先藏好茶壶,”
韩庆也有些饿,让老贾去给他准备饭食:“别可惜你的茶了,我陪你五十钱,刘宏谋害大王,自当严惩,那两个贱妇怎么处置,”
苏任还是一脸惋惜:“抓奸抓双,拿贼拿脏,人家一沒有参与,二沒有行动,一切都是刘宏所为,和人家有什么关系,之多算是知情而已,就算抓了两人一口咬定不知道,你能如何,一个是王后,一个是郡主,咱们有什么办法,”
韩庆冷哼一声:“这两个贱妇谋害亲夫,谋杀父亲,该五马分尸,”
“行了,你也是王府出來的,里面的那点事情知道的比我清楚,自古帝王薄情,已经见怪不怪了。”
“哎,”韩庆长叹一声:“也是,能做的咱们都做了,算是仁至义尽,也算我对衡山王的救命之恩有个交代。”
老贾亲自端着托盘进來,有酒有肉,韩庆吃的格外香。三两下便将好大一块肉吃了个干净,还不忘将掉在衣服上的肉末捡起來塞进嘴里。看韩庆的吃相就知道是挨过饿的人,绝不浪费一粒粮食。老贾在一旁善意相劝,韩庆不断点头,手上却始终不慢。
夜深人静,韩庆沒有回去,让老贾给他准备一个房间,从今日开始他韩庆再也不是衡山王的谒者,卫庆这个人彻底从天地间消失。为此,黄十三好一番感叹,韩庆家可有好大一处宅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