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任突然驾临六安,让刘赐慌乱了好半天。苏任是皇帝任命全权处置越人事宜的光禄大夫,人家背后站的是皇帝,若苏任张口要地,刘赐也不好继续用强。诸侯本就遭皇帝猜忌,若在这件事上引起皇帝的反感,他的日子会更加难过。
刘赐急的在屋中打转,韩嫣坐在一旁,鄙视道:“一个苏任,大王何必如此,”
刘赐道:“韩大夫是不知道,这个苏任本王见了总有一种心惊胆战的感觉,年前他去会稽的时候,以二百人硬是将九百盗匪击溃,这一次仅凭会稽一万郡兵平定岭南,深的陛下器重,若此事被陛下知道,我,我如何是好,”
“苏任他算老几,他有我与陛下亲近,”韩嫣不置可否:“不就是立下一点功劳吗,此次我來江淮,为的就是他,既然他送上门來,正好,”
“韩大夫意欲何为,”
韩嫣笑了笑:“大王不要惊慌,我会做的干净利落,绝不会让大王为难。”
衡山王刘赐皱着眉,想问却又不敢问,一时间沒有办法。当门子前來禀报,苏任求见的时候,刘赐顺嘴称病,不愿和苏任接触。
卫庆看了看韩嫣,又看看刘赐,走到刘赐身旁,附耳道:“大王,韩嫣虽然有长公主和皇后撑腰,但苏任身后可是陛下,咱们不能指望两个女人,还是见一见的好。”
刘赐心中一惊,连连点头,急忙找人去追门子。幸好,门子尚未走远,被追了回來。刘赐不顾韩嫣阻拦,亲自出府相迎。这是刘赐第二次迎接苏任,每次都是在苏任风头正盛的时候。再次相见,刘赐表现的格外谦卑:“苏中郎來,怎么不提前通知,小王也好出城迎接,让苏中郎久侯,罪过罪过。”
“大王事务缠身,在下也沒什么大事,路过六安便來看望,小小礼品不成敬意。”一挥手自有人抬着几个大箱子走进衡山王府。
进了大堂,苏任一眼就看见小几上那个还冒着热气的茶杯,他沒有挑明,依然与刘赐谈笑风生。分宾主落座,有人奉上茶水。刘赐笑呵呵道:“自苏中郎走后,饮茶之风便在衡山国盛行,小王也是一日不饮就觉得缺点什么,这是采自霍山的新茶,苏中郎尝尝,可与苏中郎去年做的有何不同,”
苏任端起茶杯尝了一口,茶水略显生涩,和他的茶沒法比。笑道:“好茶,果然是好茶,这霍山可是宝地呀,明日我就让蜀中商会的人來大王这里采购些,也好运回蜀中、长安,让更多人的知道霍山茶的香浓。”
“呵呵呵,苏中郎说笑了,您才是制茶之祖,我们这里的人岂能与苏中郎相比,我也喝过蜀中茶,苏中郎可不要骗我。”
苏任也笑笑:“让大王识破了,在下请罪。”
两人聊的很高兴,心里的事都沒有写在脸上,都等着对方先开口,谁都知道先开口的那边是输家,所以默契的保持着这种不浓不淡的闲谈。眼看着过了中午,两人从饮茶聊起,天南海北各种新奇说的天花乱坠,苏任的见识广博让刘赐惊讶不已。很多时候,都是刘赐在听,苏任在说。
聊无可聊,两人便谁也不说话,静静的饮茶,静静的望着门外。天马上就要黑了,苏任还是沒有走的意思。刘赐不好硬赶,只能陪着枯坐。世子刘爽听闻苏任來了,立刻过來拜见,又是一阵嘘寒问暖,说了几句,还是刘爽将话題拐到了越人的事情上。
刘爽一脸诚恳,问苏任:“听闻苏中郎在岭南平灭越人,在下十分佩服,恨不得当时与苏中郎一起去岭南,虽说不能上阵杀敌,智计也不及,为苏中郎牵马也是好的,如今越人内附,陛下也下令让苏中郎全权安置,不知苏中郎还有什么需要,”
苏任一笑:“世子客气,说起越人的事情,的确有些问題,越人内附二十几万,在下想尽办法才安排一半,谁料就这一半还出了问題,蜀中商会在江淮间购置了数千顷土地,我本打算用这些土地安置越人,可前几日蜀中商会突然反悔,让我措手不及,这不急匆匆赶过去看看,哎,”
“商贾多奸诈,苏中郎还是太仁慈,杀几人也就是了。”
“嗯,世子所言极是,不过他们也有难处,听说根源还处在大王这里,不知可有这回事,”苏任会然调转枪头,直指刘赐。
“呃,”刘赐一愣。刘爽连忙道:“那些商贾不义,与我父王何干,”
苏任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他们却言之凿凿,说大王要强行回购那片土地建兵营,并且他们在九江国境内购置的土地也是这个说法,这天下哪有这么巧的事情,定然是那些奸诈的商贾故意为难,希望从我这里得到更多银钱。”
刘爽点点头:“嗯,想必是的,苏中郎绝不可姑息养奸,如今正是对陛下效忠的时候,谁若敢违抗陛下的大政,当诛杀之,”
苏任清晰的从刘爽眼睛里发现了端倪。刘爽在说诛杀二字的时候,那双眼睛不由的往刘赐身上瞥了一眼。苏任摇头苦笑:“世子过激了,此事我正在查证,想必与大王无关,等在下查实,定让那些商贾付出代价。”
刘爽连连点头:“越人内附对我大汉乃是好事,不但平定南疆边患,还增加国力,若能迁住在衡山国,也是给我衡山国增加数万人口,高祖除爆秦以來,连年战争,大汉人口损失惨重,能得到补充对日后与匈奴决战十分有利,此等好事,断然不能让那些心存邪念的小人得逞。”
苏任被刘爽这几句话说的有些蒙。作为现代人,他自然知道在人口只有几千万的汉朝,人口是多么重要。可刘爽是古人,能有这样的见识超出了苏任的想想。从他以前和刘爽的接触來看,刘爽可沒有这么远大的眼光,那就说明刘爽身后有个不错的谋士。
苏任恭恭敬敬给刘爽深施一礼:“世子所言鞭辟入里,在下佩服的五体投地,若天下人人如世子这般聪慧,何愁大汉不能去除边患,赶走匈奴,还一个太平盛世,”
刘爽有些小得意,瞥了一眼站在刘赐身旁的卫庆。这一个小动作又被苏任捕获,苏任开始对那个卫庆提起了兴趣。
刘赐被苏任和刘爽两人说的脸上有些挂不住,尴尬的笑了笑:“吾儿浅薄见识,让苏中郎见笑了,天下谁不知苏中郎乃是第一聪慧之人,只是建设兵营乃是本王的意见,我衡山国兵营年久失修,大将军多次提及,这才选定江淮之地,本王也很为难,还请苏中郎多多体谅。”
苏任佯装惊讶:“听大王的意思,此事还真是出自大王之手,”
刘爽立刻道:“父王,您怎么能这么做,一国之事事小,天下之事事大,孩儿说句不好听的话,父王糊涂,”
“混账,哪有你这样说父王的,”刘赐狠狠的瞪了刘爽一眼。
刘爽却沒有乖乖闭嘴:“父王做错了,自当改正,现下事情还可挽回,孩儿恳请父王收回成命,替天下和陛下分忧,”刘爽说完,匍伏于地。
刘赐本想骂人,但有苏任这个外人在,张张嘴沒有骂出口:“哎,王命已发,不可更改,还望苏中郎多多体谅。”
苏任长叹一声:“哎,看來大王心意已决,世子如此说,大王依然沒有改变主意,我给大王提个醒,江淮尚有数万越人,数月來他们开垦荒地,有些已经种了庄稼,大王若要强征,自当安排的周祥些,免得出现民乱。”
刘赐的脸立刻黑下來:“你是在威胁我,”
“不敢,在下只是提醒,天色不早了,告辞,”苏任起身,冲着刘赐拱拱手,出门而去。
苏任走了,刘爽也沒了继续待下去的意思。满脸堆笑,大摇大摆的出门。刘赐终于明白,自己这个世子纯粹是來找事的。见刘爽的样子,恨不得一剑杀了才好。
韩嫣从屏风后转出來,望了望黑洞洞的门口:“这个苏任,看來是无计可施了,只要大王决意夺回江淮之地,他苏任也沒有办法。”
“哼,你沒听见他要鼓动越人闹事吗,”
韩嫣笑了笑:“几万越人能干什么,大王手中有兵卒,谁敢闹事,杀,”
卫庆连忙道:“万万不可,越人奸诈好斗,若真的打起來,江淮之地离六安不远,万一越人打到六安,大王如何向朝廷解释,再说,有苏任从中作梗,必会支援越人,到那时我衡山国陷入战争,皇帝正好有了借口。”
“怕什么,我就不信他苏任敢真的鼓动越人叛乱,看我不去陛下那里告他一状,”
这句话刘赐都觉得可笑,摇摇头:“罢了罢了,苏任做事未达目的无所不用其极,若真的将越人逼反,就算朝廷不怪罪,衡山国还能剩下什么,明日便下令,江淮之地留给越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刘赐说完,颓废的往后宅走。韩嫣一连喊了好几声,刘赐理都沒理。
卫庆送走刘赐,瞥了一眼韩嫣,冷笑几声,也离开了大堂,只剩下韩嫣孤零零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