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衡山王刘赐一直在等消息。虽然他不及淮南王这个哥哥,对于衡山国还是有相当的话语权。坐在自己的书房里,看着手上那根被磨平的竹简,刘赐咬着嘴唇半天都沒说出话。一旁伺候的仆人悬着心,每当这个时候就预示着有坏事发生,紧跟着就会有人遭殃,这是刘赐特有的一种表情。
“去把卫庆给本王叫來,”
“诺,”仆人答应一声,连忙放下手里的东西,逃也似的跑了。
卫庆來的很快,急匆匆的跨进刘赐的书房,不等卫庆行礼,刘赐立刻将手里的竹简扔给卫庆:“先看看这个再说,沒想到呀,真沒想到,他们竟然提前下手了,早知如此,真不该派兵去,现在倒好,摆明了要袒护那些人,王兄一定会怪罪的,”
卫庆将竹简上的字看完,本就沒有几个字,看的很快。将竹简轻轻的放在刘赐案头,道:“这是好事,”
刘赐苦着脸:“本王怎么看不出这件事好在什么地方。”
卫庆道:“朝廷派人远來,作为我们理当迎接,这是礼法,既然苏任自己解决了这件事,淮南王就更怪不到我们身上,退一步讲,即便淮南王真的想要因此事向朝廷诬告,咱们也派人迎接,既然此事不是发生在我衡山国地界,不知大王担心什么。”
“我是担心这些人一次不成再來第二次,下一次可就真的在我衡山境内了,”
卫庆笑着摇摇头:“大王多虑了,九百人偷袭二百人尚且失败,还被人家抓住一百多人,此事已经惊动天下,淮南王不会蠢的再來一次。”
“当真。”
卫庆深施一礼:“大王尽管放心,下臣愿以性命作保,”
刘赐长出一口气:“哎,这一次算是侥幸呀,派人知会张广昌,让他尽快将这些人送出国境,本王不想整日这般提心吊胆了。”
“大王错了,这些人不但不能尽快送走,还应该请來王府暂住,以便显示大王对朝廷的忠心。”
刘赐疑惑道:“有这个必要吗。”
“有,來的人大王应该清楚,全都是受陛下宠信之人,苏任不用说,传闻此人毒死代王,所以要去会稽避难,李当户是卫尉李广之子,曾替陛下受过伤,那个卫青是陛下宠妃的弟弟,最不济的公孙贺也是平曲候公孙浑邪的儿子,各个年轻有为,必成陛下今后的依仗,这些人大王应该结交。”
卫庆抬头看了刘赐一眼,接着道:“只有一件事大王做的欠妥。”
“何事。”
卫庆道:“下臣听说,张广昌为苏任等人摆的接风宴,却让一个名叫赢广济的人坐了首位,此事不知大王知道否。”
刘赐点点头:“这个赢广济听名字就知道和先秦有关,所以本王觉得……”
“大王,此事万万不妥,先不说这个赢广济对我们有多大帮助,目前咱们最重要的是取信朝廷,取信陛下,大王即便要联络此人,也可以私下进行,岂能当着那些人的面,下臣听闻,李当户和他父亲李广一样,对陛下忠心耿耿,就这一件事恐怕此人对大王已经有了恶感,倘若回到长安……。”
“这可如何是好。”刘赐听了卫庆的分析,倒吸一口凉气。
卫庆叹了口气:“事已出后悔无用,从现在开始无论是大王还是衡山国的人都不要再接触那个赢广济便是,也不用摆出厌恶的情绪,就当不知道此人身份。”
“这能行吗。”
“试试看吧,”
刘赐与卫庆在书房里整整密谋了一夜,下令书房周围三丈之内不准任何人靠近。这一夜两人商量了很多事情,从迎接苏任的规格,到面对苏任时的脸色和语气,甚至于安排苏任的住处,全都做了详细的计划。为了自己的王位,为了衡山国这块封地,刘赐已经不把自己当大王了。
苏任也是一夜未睡。酒宴结束的晚,回來的也就晚。睡了一天,晚上格外精神。对于张广昌安排赢广济坐上首的事情,不仅李当户有意见,几乎整个队伍的人都有意见。李当户被苏任说服,卫青一向很少说话,咋咋呼呼的只有公孙贺。
这家伙从小到大都是人上人,苏任、李当户、卫青这般一起來的兄弟坐他头上,他可以忍。赢广济算什么。沒有举报这些先秦余孽已经算是给面子了,岂能让他骑到自己头上。
“这个张广昌老糊涂了。赢广济算个屁,竟然坐首位,老子回去就告诉陛下,刘赐这老东西有反意。”
“不可,”卫青冷冷的说了一句。
公孙贺连忙道:“为何。连先秦余孽都当贵宾的人岂能沒有反意。”
“赢广济是我们带來的,若以这件事上告,陛下定然会觉得我们有意为之,要不然为何不第一时间沒将先秦余孽出告,这般追查下來,不但苏大哥会有事,你我也逃不脱关系。”
“哎,”公孙贺一掌拍在柱子上:“我说什么來着。留下这小子终究是个祸患,现在应验了吧。你们说,怎么办。这口气就这么忍了。”
苏任笑了笑:“忍了又能咋。不忍又能咋。别忘了,我们身边全都是衡山国的兵,”
“这要放在长安,老子早就杀出去了,”公孙贺越想越生气。
黄十三挑帘进來,左右看了看,对苏任道:“先生,衡山国世子求见。”
“谁。”公孙贺又问了一声。
苏任连忙放下茶杯,就往帐外走。他猜的不错,跟在张广昌身后人正是衡山国世子刘爽。望着眼前这个少年,苏任想笑。这小子一直在隐藏自己的身份,怎么忽然间这么高调的來,既然如此何必当初。藏头露尾让人觉得这家伙有点傻。
苏任连忙行礼:“苏任拜见世子。”
刘爽喝了酒,脸色有些发红,在火把的照耀下反着红光:“苏长史不怪我隐瞒身份就好,不必行礼,”
进账之后,刘爽发现里面竟然还有人,便是一愣。苏任连忙道:“世子勿怪,这里面都是在下兄弟,來人,给世子上茶,世子尝尝我从蜀郡带來的清茶,和一般的荼草汤相比味道如何。”
刘爽有些难受,因为所有人的眼光都盯着他,看得他不自在。本以为晚上來沒人,沒想到竟然这么全。李当户首先带头告辞,卫青和公孙贺也跟着走了。黄十三给刘爽弄來一杯清茶,也退了出去。帐篷里就只剩下苏任和刘爽两个人。
看着刘爽喝了一口,苏任笑呵呵的问道:“世子觉得如何。”
刘爽琢磨了半天:“不错,先苦后甜,回味无穷。”
苏任竖起大拇指:“世子也是好茶之人,这茶和人生差不多,都有种苦尽甘來的意味,无论遇上多大的问題,只要扛过來一切便迎刃而解。”
刘爽看了苏任一眼,摇摇头:“不一样,实不相瞒,自从我做了这个世子便以为一切都会好起來,谁知我母亲突然病逝,忽然间事情就发生了大变化。”刘爽左右看看,从袖中摸出一块绢帛递给苏任:“苏长史乃是陛下倚重之人,不知可否将这封信转交陛下。”
“哦。”苏任伸手接过,就要展开看。
刘爽一把拦住:“苏长史切莫看,此事关系重大,也不需要苏长史立刻送回长安,他日若苏长史听到我的噩耗时,再请转呈陛下,”
“世子何意。”
刘爽放下茶杯,面带悲戚之色:“常言道,君不正,臣投外国;父不慈,子奔他乡,个中缘由苏长史不必多问,他日只要将这封信交给陛下,刘爽感激不尽。”
苏任多少从刘爽的话里面听出了些意思。作为一个大家族的人,能让人抓狂的莫过于主位之争,刘爽是衡山王世子,下面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他屁股下面的位子,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苏任点点头:“世子放心,若世子有什么不测,下臣一定帮世子将这封信交到陛下手中,”
刘爽眼中含泪,拉着苏任的手:“感谢苏长史,在这淮南国之中已经沒有我可以信任的人了,早就听过苏长史一言九鼎,这才将此大事托付,此事关系重大,切莫落入他人之手。”
刘爽醉醺醺的來,眼泪婆娑的出去。一直在账外的几人等刘爽一走,立刻进來。公孙贺一蹦一跳:“这小子找你什么事。”
苏任摇摇头:“沒什么事。”
“别骗人,沒什么事能哭哭啼啼。说,”
苏任笑道:“人家感情丰富,与我一见如故,哭几声还不行了,”
知道苏任不会说,李当户和卫青便沒有出声。公孙贺缠了半天,苏任一点口风都沒漏,气呼呼的道:“不说拉倒,省的出了什么问題懒在我身上,你这人真沒意思,走了,”
送走众人,苏任一个人坐在帐篷里,面前放在刘爽刚刚交给他的绢帛,四周用针线将缝起來,就怕别人偷看。苏任拿不定注意,他很想看看里面写的是什么,又担心一旦拆开不能复原,若被刘爽发现,这家伙定会把自己当做小人,挠着脑袋一筹莫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