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彻竟然接见了他,这让苏任很意外。來的时候苏任想的是有人能接了他的奏折,便已经很给面子了。沒想到刘彻竟然亲自接见。
未央宫是皇帝的宫殿,修建在长安城的西南角,是长安城地势最高的地方,百姓称这里为龙首原。苏任虽然有任务,却并非入籍的官吏。朝会他沒有资格参加,只能在宣室等候。苏任來的很早,前殿还在举行朝会,苏任是被宫人带着从侧门进來的。
等了好久,喝了三碗水,吃了两碟皇宫的糕点,刘彻这才进來。一身赭色衣袍,头上带着朝天观,宽袍大袖很显威仪,任谁看了都会忍不住下跪行礼。刘彻进门,连忙吩咐宫人给自己脱衣服,这身袍服虽然威严,却太厚太重,如今天气还沒有真正凉爽,穿身上就是捂痱子。
跟着刘彻进來的还有韩嫣,这家伙对苏任很不客气,狠狠的瞪了苏任一眼,连忙上前帮刘彻换衣服。苏任跪了好久,直到刘彻将衣服换好,这才吩咐苏任起來。
喝着冰镇的淡酒,刘彻舒舒服服的往矮榻上一躺,韩嫣连忙接过宫女手里的扇子替刘彻扇风:“朕不是让你筹建太学去了吗,怎么才过了一天就又來了,难不成太学建成了,”刘彻说着话,扭头冲韩嫣笑笑,韩嫣一脸媚笑的配合刘彻。
苏任将手里的竹简双手捧起:“昨日陛下刚走,臣忽然想到一个问題,此事关系重大,臣一夜未睡,特來禀报。”
刘彻从内侍手中接过竹简,展开看了起來。从一开始便皱起眉头,越往后看脸上的表情越奇怪。苏任跪坐在刘彻对面,这个姿势很不舒服,來大汉已经几年了,从來沒有适应过跪坐。做的难受,苏任不断扭动身子,让周围的宫人和宫女频频摇头。
刘彻平复一下心情,问苏任:“这是你的主意还是你们几个人的主意,”
“是微臣的主意,只有这件事定下來,修建蒙学、中学、大学的事情才能顺利进行,凡是愿意掏钱的人最希望的就是一个公平,就目前來说,能读书和读得起书的人,绝不愿意将这个机会让给别人,读书是他们的特权,也是他们今后一直享受特权的保障,任凭谁也不会让出來。”
刘彻点点头:“是这个道理,但是你要知道,这件事的后果是什么,”
“微臣知道,所以才提出这么一个建议,另辟蹊径,在保证特权阶级利益的情况下,寻找另一种公平,”
刘彻挠挠头:“自秦始皇焚书坑儒以來,诸子百家纷纷凋零,朕虽不会和秦始皇一样,但是朕还是觉得用一种理念治理国家比较好,至于你说问題,朕会思量思量,不过你也知道现在情况不一样,朕劝你别抱太大希望。”
“朕要提醒你一点,事情已经交给你了,那就必须见到成果,至于你怎么办,过程如何,朕不关心,朕要的是结果,建起太学,朕重赏你,若沒有完成,那就别怪朕不客气,费了那么大的力气留住你的小命,姐姐和魏其候都说你有大才,朕也想看看,”
不等苏任再说话,刘彻摆摆手:“行了,你去办事吧,朕还有很多事情要办。”
苏任非常无奈,刘彻这是在耍流氓,什么都沒答应,还要让他干活,而且一分钱不给,就要看到效果。谁让人家是皇帝呢,掌握天下人的生杀大权,苏任虽然來自后世,但是现如今受人家管,想要活着,就得自己挣命。
出宫之后,黄十三连忙迎上來,见苏任的脸色不好,也不敢问发生了什么事。将白马牵过來,扶着苏任上了马。不用人催促,白马便迈开蹄子朝着家的方向走。一路上苏任还在考虑这件事怎么办。若让他自己掏钱也不是不行。可总得有个理由吧,要不然。就算掏了钱心里也不舒服。
进门的时候。东方朔拿着太常画好的太学图样來向苏任汇报。地也选好了。还在长安城内。离长乐宫不远。靠近长安城南门。面积很大。只不过这地方还住着人。都是长安的平民。要想把太学建造起來。就得将这些人拆迁。若放在以前。官府派人直接将人轰走便是。既然此事交给苏任处理。太常巴不得将这出力不讨好的事情丢给苏任。
图样画的很精美。殿宇。楼阁样样俱全。甚至于太学里面还要建一处人工湖泊。东方朔叹了口气:“我大概算了一下。要将太学修起來。非百万钱不成。”
司马相如大惊:“百万钱。朝廷出多少,”
东方朔笑笑:“苏公子已经给陛下保证。不用陛下出钱。这一次朝廷一个子也不会给,”
“一个子都沒有,这百万钱全都我们自己出,”
东方朔无奈的点点头:“恐怕是这样。就算给也不会是百万钱。”
苏任猛然间直起身子:“钱不是问題。百万钱我还拿的出。不过事情让人恼火。咱们出钱却让达官显贵享受。心里总是不舒服。”
“那我们现在如何办,陛下可说了。太学要是建不成。咱们几个可就要到大霉了,”
董仲舒站起身:“老夫这些年也有些家产,若你们需要,我可以全部献出,”
“老夫也献出,”文党跟着表态。
苏任拱手称谢:“二位先生的好意,小子心领,此事还沒到那份上,容我想想办法,事情总能解决。
一连三天,苏任将自己关在房间内,除了黄十三送饭送水之外,谁也不见,就连董倩和冷月也沒能进去。苏府上下全都被这股气氛压抑,仆人们路过苏任所住的院子时,都会放轻脚步,甚至于连大气都不敢喘。
第三天一大早,苏任的房门突然打开,黄十三连忙闪身出來。苏任对黄十三喊道:“去,让刘高将东方先生请來,你去将司马先生叫來,我们要商议筹建太学的事情,对了,还有崔老先生,别忘了,”
三人陆陆续续赶來,被苏任请进自己的卧室。让黄十三守住门口,给黄十三的命令是,就算是皇帝來了,也不能进來。这么大的动静,惊动了整个苏家。谁都不知道苏任这是要干什么,纷纷站在院中等待消息。整整一个上午,房间里静悄悄的,黄十三擎着大斧,那眼神很明显,胆敢有靠近苏任卧房十步以内的,他绝不留情。
东方朔是第一个出來的,面带忧色,脚步匆匆的往外走。谁问都不说话,出了门便坐着自己的马车急匆匆而去。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苏任又有什么主意,交代了东方朔什么任务。
很快,东方朔又回來了,这一次脸上的表情好了不少。身后跟着两个仆人,抬着一口大箱子,看上去不重,应该装的不是金钱。东方朔进了苏任的卧室,黄十三将两个抬箱子的仆人拦了下來,自己扛着箱子进去,很快出來,依然站在门口。
直到下午,崔成儒满脸狐疑的出了苏任卧室。他也是脚步匆匆,只和董仲舒,文党打了声招呼也走了。这一天,苏家上下充满了诡异的气氛。自己这个主人很有才智,大家都知道。皇帝想一分钱不花修建太学,大家也知道。但是,大家不知道苏任准备用什么办法筹钱來修建太学。
深夜,苏任的房间依然亮着灯,黄十三亲自送饭进去。崔成儒满脸疲惫,身上还带着风尘,进了苏家直奔苏任的卧房。时间不大,留在院中的人便听见,苏任房中传來狂笑。的确是狂笑,是欣喜若狂的笑。
那一夜,苏家所有人都沒有睡好,大家都在担心苏任,听苏任的笑声,不少人都觉得自家的主人肯定是被皇帝逼疯了。要不然怎么会自己掏百万钱还会大笑。大家沒睡,苏任和东方朔、司马相如、崔成儒等人也沒睡。苏任房间的灯整整亮了一夜,几个人就在里面密谋。
郭解带着消息回到馆陶公主府,将苏家的情况作了详细报告。馆陶公主一笑:“还以为彻儿要重用苏任,沒想到就是这么重用的,到底是我的侄儿和女婿,遇到大事的时候还是向着姑姑,只是便宜了卫子夫那个贱人,从一个舞女摇身一变成了夫人,我倒要看看她能做几天夫人。”
姚叔爱坐在一张特制的矮榻上,手捋须髯,依然保持着文士的风范,沉吟良久:“殿下,咱们不可大意,苏任这个人很有办法,而且……”
“行了,你就好好养伤,娇儿的事情还要你想办法,苏任那个小子可以暂且放一放,”
“殿下,”
刘嫖瞪了姚叔爱一眼,扭头对郭解道:“你找的人如何了,”
“回禀殿下,已经准备妥当,随时可用,”
“好,那咱们就从那个马童开始,他不是仗着自己的姐姐是夫人能去建章宫吗,别以为在建章宫就平安无事,”
姚叔爱还想说话,刘嫖却沒有给他机会,挥手结束了这次议事,只将郭解一人留下。出了馆陶公主府大堂的门,姚叔爱低头看着自己奇怪造型的双腿,仰天长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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