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建站在风雨里,全身上下变得湿漉漉的,雨不是很大,风也不是很大,天气依然还沒有回暖,就这么站得时间长了还是有些受不了。候四抖动着胡须,脸色有些发青。上了年纪,身子骨不行了,但他依然站在侯建身旁,尽力做好自己仆人的本分。
“四哥,你先回去吧。去看看他们准备好了沒有,上一次咱们打垮了那些郡兵,这一次就沒有那么幸运了。”
候四沒有动,依然站在侯建身后:“他们正在庆祝,刚打了一场胜仗,说这种话会吓着他们的。”
侯建笑了笑。他知道,只要自己不回去,候四绝对不会回去,所以,转身往回走。前面就是山匪们的寨子,原本十几家山寨被圈在一起,相互间谁也不尿谁。从前分散的时候,见了面不动手已经算是客气,现在要在一个锅里搅马勺,不碰锅沿那是不可能的。
离着老远就已经听见里面那些家伙的争吵,再吵下去就是拔剑,拔完了剑只剩下火并一条路可走。侯建走到门口却停了下來,转过脸问候四:“四哥,你说这一次那家伙会來吗,”
候四摇摇头:“不知道。”
侯建无奈的笑笑:“那咱们就等,一直等到他來为止。”
屋里的争吵非常激烈,宝剑出鞘的声音也听见了。侯建一抬腿将房门踹开,冷风裹挟着冰雨的碎末钻进了屋里,热火朝天的争吵立刻停了下來。所有人都看向门口,看着那个让他们心惊胆颤的魔头。自从这家伙來了之后,凡是不服从他的只有一个字,死。
五十二家山寨被灭了十一家,剩下的四十一家这才变的乖起來。他们本不想和官军争斗,可是眼前有个狠人,不争斗就是死,倒不如搏一把。有一家山寨选择了逃走,可惜在林子里钻了两天之后,侯建带着那家伙的人头回來了,剩下四十家山寨再也沒有了反对的声音。
大黑牛松开兔耳朵的衣领,恶狠狠的道:“若不是看在大头领的面子上,老子今天一定弄死你。以后小心点,嘴巴干净点。”
兔耳朵冷笑一声,将架在大黑牛脖颈上的兵刃取下來:“谁怕谁,别以为你大黑牛会杀人,老子也会。”
侯建沒有理会这两人,只是从两人中间走过,吓的两人连忙后退半步,让开道路。侯建走到最里面,坐到最高处的靠背椅上。用眼光扫视了一圈众人,对大黑牛和兔耳朵的争吵不闻不问:“还有谁沒有來,”
底下雅雀无声,候四看了一眼:“都來了。”
“好。既然都來了,咱们现在就开始,咱们选择了这几个地方和官军决战,那就给我听好了,谁要是敢有二心,休怪我无情。现在我分配一下,回龙口十家山寨,飞虎岭十家山寨,其余的人就留在这里,这是咱们最后的防线,是生是死就看这一次了。”
“大寨主放心,我等一定拼死命,决不让官军占到任何便宜。”
“好。只要赢了,重重有赏。”
“好……。”房间里发出一阵欢呼。
下雨不是一件好事,立春之后,雨水越來越多,虽然穿了蓑衣,浑身上下还是潮乎乎的。找了一条毯子,将白马身上的雨水擦干,苏任这才回到了帐篷里。山路难行,何况还是下雨,走起來就更加费劲了。幸好唐蒙送來消息,让大家先避雨,等雨停了再行动。
霍金顺手递给苏任一杯热茶,黄十三帮着苏任将蓑衣脱去。一边喝茶一边烤火,全身才慢慢的舒服起來。
霍金扭头看了外面一眼:“哎,也不知道这雨什么时候停,要是不下雨,今天晚上咱们就能赶到樟树沟,趁着夜色正好进攻,这下倒好,留在这里什么都暴露了,连个奇袭都沒有。”
苟天明往火盆里添了一把柴火,问道:“听说樟树沟聚集了十几家山寨,山匪的人数在三千以上,他们占据有利地形,咱们这一千人能赢吗,”
“老苟,你怕了,”
苟天明一笑:“我怕什么,跟着先生这些年活的有滋有味,就是死了也值了。我说老黄,从现在开始你一步不许离开先生,先生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苟天明第一个不会放过你。”
黄十三嘿嘿一笑:“我知道。”
李成一直在看地图。大汉的地图标准不标准先不说,画的和图画一样,根本就不像地图。一边看,一边皱着眉摇头:“哎呀,这樟树沟果然是个好地方,易守难攻,四面环山,就是猴子也下不去,只有沟口那一条路,里面有水源,若是储备足够的粮食,咱们拿人家一点办法都沒有,要想攻进去,两里长的谷口就是死地。”
“看來我们这次是遇见对手了。”李成仰起头,指着地图对苏任道:“校尉你看,这就是樟树沟,只有一条路进出,要想灭了那些山匪,只有强攻一条路。”
“强攻就强攻。怕他不成,”霍金呼的站起身,瞪着李成。
苏任摇摇头:“仗不是这么打的,明知道损失惨重还要强攻那是莽夫,咱们这些兄弟是从元山來投奔我们的,不能拿他们的性命开玩笑,既然说到这里了,那就集思广益,谁有好办法就说,说的好我重重有赏。”
十几个队率嘿嘿傻笑,却沒人插嘴。苟天明看了看:“四周是山,就不能爬下去吗,就算是悬崖也能下去,为何这山就下不去,”
“军候不知道,这山看上去平坦,实际上难走的很,兔耳朵在这里经营十几年,四周山上从來沒有动过,藤蔓纵横不说,而且陷阱重重,即便侥幸冲下了山,咱们这一千人也剩不下几个了,到那时根本沒法和山匪再斗。”
“断水。他们的水源该不会也是自有的吧,”
“霍军候说对了,樟树沟内有一眼泉水,终年不涸,这也是兔耳朵的依仗,别说断水,就是放水他也不怕,樟树沟本是山沟,内高外低,再大的水也别想淹了他们。”
“娘的,那就一点办法都沒了,”
李成摇摇头:“不好打。唐蒙让咱们攻打樟树沟恐怕也是沒安好心,在这三个山匪聚集地,樟树沟可以说是最难打的一处。”
“大哥,唐蒙那家伙阴我们。”霍金一听便生气了:“我找他去。”
“回來。”苏任一直沒有说话,直到这个时候才出声喊住霍金,呵呵一笑,重新坐到火堆旁:“越是难打,咱们才要打下來,这样才能显示咱们成都郡兵的实力,既然计策沒用,也不能强攻,只有一个办法。”
“引出來,”李成立刻补充。
苏任一笑:“呵呵呵,还是李司马懂兵法,你们两个家伙好好学学,遇事就知道抱怨,日后如何领军,”
李成连忙谦虚,苏任又夸奖了两句。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要想将对手引出來,那就必须知道樟树沟里的人是谁。根据李成弄來的消息,樟树沟原本的主人兔耳朵就是一个一百來人的小山寨,这样的家伙自然不会成为十几家山寨的大首领。
当苏任的军马來到樟树沟沟口的时候,侯建一个人站在沟口等候。面对苏任的一千大军,侯建的身影显的是如此的孤单。
苏任看了半天,依然沒能将眼前这个胡子拉碴一脸污泥的家伙,和膀大腰圆的前温水县尉对等起來。
“苏市掾,咱们又见面了,”
苏任一愣,仔细看了看,旋即无奈的笑笑:“我当是谁呢,竟然是候县尉,我两次饶你不死,沒想到你还敢留在蜀郡,就这么想死呀,还别说,就你这身打扮,就算和我擦肩而过,我也未必认得出你。”
“我这样还不是拜你所赐,”侯建对苏任的调笑有些愤怒,但他还是压住了怒火。
“还沒问候县尉在这里干什么,难不成你投靠了山匪,哎呀,那就对不起了,我这次奉命剿灭盘踞樟树沟的山匪,若是不小心伤到候县尉还请恕罪,”
“哈哈哈……,就凭你,”
“怎么,你又不相信了,还记得老君观和元山吗,哪一次你不是信心满满,最后却狼狈而逃的,若是这一次你依然狼狈而逃,可就真沒有脸面再活在这世上了。”
“你,”侯建一下攥紧了拳头,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你是想激怒我,呵呵,可惜我看破了,既然你如此有信心,那就來吧,”侯建说完,转身就往里走。
苏任沒有阻拦,一伸手摁在霍金已经瞄准的弓箭上。他沒有背后杀人的习惯,说起这个侯建,他还是挺佩服的,为了报仇竟然忍辱负重,什么事都干。第一次见侯建只觉得侯建像猴子一样精明,第二次见侯建觉得侯建有些狂妄,这第三次见的时候已经完全变了一个人。
“大哥,”霍金不解的抬头望着苏任。
“要打败他,杀了不是好办法,从心里击垮他才是最有效的,”苏任目送着侯建进了山谷,下令大军在樟树沟一里外扎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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