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健与顾欣儿在城外一起游玩到下午,韩健亲自送顾欣儿回府。在顾府门前,韩健遇到刚从院里出来的顾唯潘。
顾唯潘这次回来,是具体商议外面所养小妾和儿子入籍的事。有韩健作为中间人,之前韩健已经跟顾松氏把事情商议好,才通知让顾唯潘回来。顾唯潘在得到顾松氏准允,允许小妾和儿子进府门之后,已经暂时打消了与顾松氏“和离”的计划,不过顾唯潘暂时未打算缓和与顾松氏的关系。韩健这次见到顾唯潘,觉得他脸色仍旧很黑。
“顾首席,这么巧?”韩健扶顾欣儿下马车,笑着跟从府门出来的顾唯潘打招呼。此时顾松氏亲自送顾唯潘出府,作为一家主母,顾松氏在顾唯潘面前根本抬不起头,为了获得顾唯潘的怜悯,她此时更好像顾府的一个下人一般。
顾唯潘打量了韩健一眼,顾欣儿怯生生说声“父亲安”,便到母亲身后,扶着母亲。
“你们先进去,老夫与东王有事商谈。”顾唯潘对顾欣儿和顾松氏道。
顾欣儿扶着母亲进门,直到府门前只剩下韩健和顾唯潘,顾唯潘才转过头重新看着韩健。
“顾首席,几日不见,上次请顾首席查的人,不知可有消息?”没等顾唯潘开口,韩健先问道。
韩健上次在上听处,跟顾唯潘好像是起了些争执,只有二人知道,其实当时韩健跟顾唯潘商议的还算融洽。韩健先是威逼利诱,再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让顾唯潘帮忙调查前户部尚书汤生,因为调查需要时间,而韩健也并未对此事表示出过分的关心,免得让顾唯潘以为他是别有目的。
“嗯。”顾唯潘在韩健面前,好像自来要板起面孔,但说话毕竟总板着脸说。尤其跟韩健说的还是正事。
“的确有着落。”顾唯潘道,“汤顾年虽然官声不错,在任期间也无劣迹,身家表面上也很清白,不过经老夫所查,他在老家所拥有的土地和房宅,与他官俸远远不符。但若要证明他是贪污案主脑。尚且需要证据,目前案犯口供中都未提及他,缺少人证,而物证方面,此人背后有延宁郡王撑腰,一些不明来历的钱财。尚且不能将他定罪。”
韩健点头道:“顾首席可是将这些呈报给了陛下?”
顾唯潘语气有些不善,道:“如今查无实证,如何呈奏陛下?”
“那顾首席现在是否认为,汤尚书与此案有关?”韩健顺水推舟问道。
“自然有关,不过……”顾唯潘顿了顿,“老夫身为上听处首席,不能感情用事。将人定罪要有证据。”
韩健叹口气道:“即便有证据,恐怕现在也晚了吧?”
顾唯潘眉头横皱,道:“此话何意?”
韩健笑道:“如今汤尚书奉皇命,陪同延宁郡王押送钱粮北上。若汤尚书真与贪污案有关,那他也与北王有所勾结,顾首席认为,他这次北上,还会有胆回来?”
顾唯潘沉吟道:“你是说他一去不回?”
“他是没理由回来。如今贪污案已发。他的户部尚书之位定然会被他人所顶替,陛下对户部和库司必然详查,他留在京城还有何用?”
韩健说完,顾唯潘也思考了一下,的确如韩健所言,汤生现在对北王来说已经是一颗没有价值的棋子。现在贪污案因为逃犯的事,闹的纷纷扬扬。汤生也怕那些逃犯将他牵扯出来,自危之下哪敢回来。
“现在人也逃了,还能如何?”顾唯潘有些没好气看着韩健,那意思好像在说。你既然知道他会逃,为何不早去对陛下奏报,让陛下换个人去押送钱粮,也免得人逃走?
韩健道:“顾首席可是有听闻前些时候,廷尉府拘押的一些贪污案案犯,被人劫狱,逃走了一些?”
顾唯潘有些不解,皱眉道:“此案如此之大,奉查司也在协同查办此案,老夫如何会不知?”
“在下得到一些线索,知道其中部分人藏身于何处,不知顾首席是否有兴趣知道,将这些人揪出来?”韩健突然笑着问顾唯潘道。
顾唯潘眉头皱得更更紧,顾唯潘虽算不上老谋深算,却也不笨,当下他便想,这小子既然查出来逃犯藏身在何地,为何不去报案,却来告诉我?
“你说。”顾唯潘没表露自己的意图,只是轻描淡写说了一句。
韩健便将一些逃犯的藏身地说了出来,等顾唯潘得知这些人藏在何处,他除了震惊,还有些难以置信。因为韩健说的地方,是朝中一些有名望大臣的府邸,这些人照理说跟贪污案无任何关系,逃犯如今滞留在洛阳城出不了城,如何会藏身在这些大臣的府邸?再者,就算确有其事,那事情必然十分隐秘,东王如何能查知?
“所言当真?”顾唯潘还是有些不太相信地打量着韩健。
韩健心想,人是这两天我给送去的,怎么会不真?真是真的不能再真了。
从贪污案发,韩健根据线索,已经将朝中不少被北王所收买,近年来一直在收受着北王好处的一批大臣给挖了出来。但当时情势不允许事态扩大,因而韩健未去揭发,等于是将案情维持在一个不大不小的层面。等韩健派洛夫人将一些贪污案案犯劫走,便让洛夫人的人以北王的名义。暂时在城中将他们安置起来。若非如此,这些逃犯如同惊弓之鸟,如何会在洛阳城中如石沉大海一般令朝廷毫无线索?
韩健留着这批人,有他的目的,就是在形势急转直下时,利用这批人制造北王党内部的混乱。
在鲜卑人叩关入侵事情发生后,韩健已经预感到形势已变。这几天时间,韩健派出司马藉和张行等人,协同洛夫人的人,将这些逃犯陆续送到了一些涉案官员的府邸。因为逃犯误以为洛夫人的人是北王的人,在逃出牢房之后,对洛夫人的人也很信任,不但将案情中一些不为人知的细节和盘托出,还说出朝中不少与北王相勾结的人。韩健顺势推舟,以风声紧为借口,送他们到这些官员的府上,名义是让这些官员保护,趁机送他们出城,其实韩健就是把脏水泼到这些人的脸上。
朝中涉案官员很多,这些官员很多平时以清廉自守著称,他们为了防止自己被人揭发与北王相勾结,在这些逃犯入府之后只有两个选择,要么把人杀了,要么将人送走。虽然还有第三种选择就是暂时留人在府上,等风头过了再将人送走,但韩健显然不会让他们称心如意。
韩健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先向顾唯潘说出此事。让顾唯潘知晓。
“顾首席,此事如此重大,在下怎敢信口胡言?”韩健一脸慎重之色道。
顾唯潘沉默良久,道:“就算你所言不虚,老夫也不能擅自做主,派人去这些大臣府邸搜查。贪污案已结束,不能再牵连下去。”
韩健瞅了眼顾唯潘,心说顾老头还真是个谨慎的人。顾唯潘现在的想法基本就是一种老成持重的想法,出了事,把事情控制在一定程度之下便可,案子越大越不好收场。韩健最初涉及舞弊案和贪污案时,跟顾唯潘的想法和做法都一样。
韩健叹口气道:“在下明白顾首席顾虑的是何事,在下以前何尝不是如此?莫非顾首席忘了,在贪污案发之后,是谁把案子的影响压了下去?”
顾唯潘神色稍微变了变,在他奉旨去廷尉府协同韩健办贪污案的时候,已经觉察出韩健也有意在把案件的影响力缩小。
“那你为何今日又要把案子继续牵连下去?”顾唯潘问道。
韩健无奈道:“如今鲜卑人突然犯我朝边境,顾首席难道就不觉得此事与贪污案有巧合?若在下所料不错,鲜卑人必然与北王有所勾连,此次鲜卑人犯境事假,北王谋反为真。若在此时,还容许一批危害我朝社稷的蛀虫留在洛阳城,到北王谋反,举兵南下时,恐怕再收拾已来不及。”
韩健说完,顾唯潘脸色有些沉重。
顾唯潘细细一想,也觉得韩健所言有几分道理。之前案子被压下来,主要是牵连甚广,对社稷稳定不利。如今北王即将谋反,再不把一些人揪出来,那他们迟早会成为朝廷的祸患。
顾唯潘微微点头,道:“老夫知道如何做了。”
韩健没细问,但他大概也猜想到顾唯潘会做什么。
韩健笑着告辞道:“那在下也不做叨扰,就此告辞。”
“不送。”顾唯潘黑着脸,一边他的轿子也早就准备好,他紧忙进了轿子。韩健看着轿子匆忙而去,便想顾唯潘现在应是回上听处筹备什么去了。
韩健直接带侍卫回了东王府,刚到门口,便见到不少的廷尉府衙差将东王府门前守住。上午才见过的新任廷尉府少府陆丰宁远远笑看着他,好像刻意带人在等他回来。
韩健打量了一下这阵仗,人是不少,由林詹带队,来了差不多二百多衙差。这架势,简直是要将东王府别馆给查抄了。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