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宁郡王是借着醉意表达出这层意思,话说的很隐晦,未直接点明。韩健能领悟这层意思,司马藉和杨曦则还是一头雾水不明所以。
贵族联姻,结果只能是政治联姻。
韩健能觉出,延宁郡王此时根本没醉,说这话也不是问询或者是心有定数,更好像一种试探,试探韩健对于两方联姻结盟的态度。韩健不知这是否代表着延宁郡王将改变以往蛰伏不问世事的为人姿态,要来个老骥出山。韩健脑子飞快一转,索性装作没听懂算了。
“哦?世伯有事跟陛下商谈,不知是何事,还要晚辈一同前往?”韩健故作不知笑问道。
延宁郡王微笑一下,神色一缓,才哈哈一笑道:“都是一些不值一提的小事,今日得几位光临,我郡王府蓬荜生辉。来,老朽再敬几位一杯。”
韩健几人共饮,一旁的杨卿乐也同饮,杨卿乐从开席已经饮了六七杯,一般的女儿家一般是受不住的,而杨卿乐这个自称酒量不好的,到现下却一点是都没有。韩健心想这还是个“女酒神”?
“宽举,这次你户部捅出这么大篓子,若非世侄,如今你能安坐在此?还不给世侄敬酒,赔礼相谢?”酒席差不多要结束,延宁郡王突然像是想起这次酒宴的目的是为小舅子跟韩健之间说和一下。在一群晚辈面前叫了小舅子表字,显得好似和事佬。
其实韩健跟汤生之间并无过节。这次韩健是为办案,因而也无说和一说。
眼见汤生已开始斟酒。韩健心里有些警惕,这意思,是要灌他酒,将他灌醉?
“在下不胜酒力,恐怕不能再饮了。”韩健笑着拒绝道。
“哎,世侄这是不给老朽面子,谁不知世侄你千杯不醉,这么几杯水酒。岂能令你醉?还是世侄你不想原谅,不便直说,找个借口推搪?”
韩健心说这老家伙消息倒是挺灵通,还知道他在雨花楼跟杨余拼酒的事。
“岂会?只是,今日偶感风寒,身体不适,因而不能多饮。只一杯就好。”韩健看来推是不能推。喝一杯也无妨,反正是和头酒,喝几杯也是喝。
延宁郡王笑道:“一杯也好,来人,去拿老朽的夜光杯来。”
一名下人领命,紧忙退下。延宁郡王笑道:“既然是一杯。世侄就用老朽珍藏多年的夜光杯来饮,老朽可不经常与之示人的。”
杨曦笑道:“我也听说过皇叔你有个夜光杯,据说是西域传进中土来的,已有上千年,皇叔你视若珍宝。今日怎舍得拿出来给我们看了?”
“哈哈。”延宁郡王对杨曦恭维的话很满意,这话就好像找演员说出来那么合拍。“老朽也是爱酒之人,难得遇上世侄这样好酒之人,在酒量上老朽比不过,自然要拿些好东西出来献丑。”
说话间,下人已经匆忙捧着一个锦盒出来。等延宁郡王将夜光杯拿出来,韩健心中一叹,这哪里是什么“夜光杯”,简直比一个海碗还大,一个酒杯差不多就能装下一斤酒。这是让他来与宴,有来无回?
“这个……恐怕不行……酒杯太大了。”韩健直言道。
延宁郡王脸色有些不悦道:“先前世侄说饮一杯,在座可都是听到的,如今你却不饮了,老朽如何下台?”
汤生适时出来装好人道:“要不,就饮半杯?”
延宁郡王冷声道:“不行,说一杯就是一杯。若是世侄不肯饮,那老朽不会送客的。”
韩健心说这是跟他较上劲了。不就一杯酒吗,就算是一坛又如何?上辈子被酒灌死的,这辈子唯一的技能就是千杯不醉了。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韩健笑着拱手道。
延宁郡王一笑,却不将酒杯递上前,看样子他要亲自为韩健斟酒。他突然一挥手,马上有下人递上新的酒坛,却是未开封过的。
“这是先皇御赐佳酿,老朽这些年都舍不得拿出来,今日好时好景,又有贵客临门,老朽也不藏着了。来,世侄,闻闻酒香。”
延宁郡王说着,泥封揭开,果然是酒香扑鼻。这样的酒,度数会很高,而且要喝一大海碗的量,一般人说什么也会醉的。
延宁郡王脸上保持着笑容,为韩健斟酒,也为汤生斟酒,等酒杯递到韩健手上,韩健往酒杯里看了下,酒色很净,不过这味道让他觉得有些不妥。难道酒里被下了料?
汤生举起酒杯道:“在下敬殿下。”
说完拿起他的小酒杯一饮而尽,且将空酒杯示人,表示一滴不剩。
韩健一笑,酒里就算有料,也不是毒药,气味他还是可以明辨的,最多是些令人发晕的东西。怕我一杯不醉,加点东西让我醉,这是诚心要“留客”!
“共饮。”韩健说着,以袖遮面提起酒杯便饮,只见他喉头上下挪动,咕咚咕咚几声,一个大号酒杯的酒就进了韩健肚子。等韩健喝完,袖子擦擦嘴,最后将空酒杯示人。
就算司马藉和杨曦见识过韩健酒量,也不由啧啧称奇。而一旁的杨卿乐,看的小口张开,显然是难以置信韩健会有这么好的酒量。
汤生一笑,神色有些回避,而延宁郡王则是一直保持着笑容,他是最冷静的那个。
“世侄果然好酒量。”延宁郡王笑着赞了一句。
韩健放下酒杯,突然扶了头一下,身子微微一摇,司马藉赶紧相扶,让韩健坐回位子。
延宁郡王问道:“世侄可是无恙?如此你饮的也太急了,若是身体不适,不妨让下人扶世侄到里面休息。”
韩健装作勉力为难的样子。一笑道:“不妥,今日叨扰已然不便。怎好赖着不走?若此事传出去。怕是别人都不会请我过府饮宴。”
汤生笑道:“殿下说笑了,如今洛阳城哪家不想请您过去饮宴?”
韩健道:“今日得见世伯风采,又有如此美酒佳肴,还有杨小姐如此佳人作陪,在下实在三生有幸。时间不早,我们也该回,六王子那边也要早些回宫免得陛下担心。”
韩健这么一说,杨曦道:“是是。我出来的时候姐姐还叮嘱我不要太晚回去呢。皇叔,就不做打扰了,下次我们再来看望。”
“既然如此,老朽也不便相留。宽举,卿乐,陪老朽一起送送客人。”延宁郡王道。
韩健一边说着不用的话,一边起身。在司马藉相扶下往郡王府门前走。一路上延宁郡王都在说些无关痛痒的场面话,到郡王府门口,延宁郡王还说要给韩健以王府的马车相送,也被韩健笑着推辞。
“世伯,请回,下次在下再来拜访。”
韩健最后作别。脚步很缓慢,与侍卫一起往皇宫的方向走。延宁郡王目送韩健等人走远,才回身回府。自始至终,延宁郡王也未提出任何明面上的话,都是以一些哑谜在让韩健摸不着头脑。
等几人离开郡王府的街道。韩健才长舒口气,这不胜酒力的戏。他演了半天,也有些倦了。
“韩兄,你没事?”杨曦有些惊讶打量着韩健。
“能有什么事?我家少公子的千杯不醉那不是随便说说的。”司马藉得意道。
韩健微微一叹,刚才那杯酒是被他使了障眼法给倒了,若真是喝下去,也不定会不会醉,就看酒里下的药有多强。
“没事,我们不过是来喝杯酒,能有什么事?杨公子,回去以后就不要对你姐姐说我们喝酒的事了。”韩健对杨曦道。
“这是为何?”杨曦有些不解。
韩健知道,若是女皇知道今日酒宴的事,肯定会嗅出一些苗头。很多事,韩健还不想让女皇察觉出。
“你姐姐希望你喝太多酒?”韩健道。
“这倒是。”杨曦挠挠头,“我就跟姐姐说,随便喝了几杯就是。韩兄你喝那一大杯的事,我就不跟姐姐说了。”
韩健一笑,没再多言。今日这宴会,说起来很简单,但韩健已经感觉出延宁郡王是只狡猾的老狐狸,而且这只老狐狸内心已按耐不住蠢蠢欲动。
……
……
延宁郡王府,刚送走韩健等人的延宁郡王,在汤生和杨卿乐陪同下,往内院行去。
“姐夫,这小东王看起来果真不简单,说话是滴水不漏。连您那么明白的暗示,他也装作不知,看来,他对您已心生警惕。”汤生道。
一旁的杨卿乐问道:“舅爷,大父暗示过什么了?”
延宁郡王脸色一沉,道:“一个女孩子家问什么?早些回去休息,明日还有宫中女官出来教你规矩。”
“又是规矩……哼,卿乐回去了,大父晚安。舅爷晚安。”杨卿乐一脸不悦,回身在丫鬟引路下回内院去。
等杨卿乐离开,延宁郡王目光一直看着她背影离去方向,神色间有些感慨。
汤生道:“姐夫,卿乐这丫头也不小了,我说句不当说的,您再舍不得,孩子也终究要离开您的荫蔽,出去过她自己的日子。”
延宁郡王一叹道:“老朽何尝不知。不过卿乐的情况,跟别家不同,有些事我还不能告诉你,日后我自会对你言明。”
“是是。”汤生点头道,“那东王那边?”
“本来想留他在府上,老朽准备了一出好戏,没想到他机智,竟没落套。不过现在想来,今日老朽准备的这出戏也太仓促,回头再给他唱这出戏就好了。”
这番话,令汤生也是一头雾水。
延宁郡王冷笑着自语道:“看我把这出戏演好了,成了他们的好事,你如何在天下人面前自处!”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