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绑匪尚未提出条件,他们绑架你兄长的动机又不明。当下能做的,就是尽快搜索全城,尽快找到绑匪的下落,这是廷尉府和护卫所的事,我们插不得手。现在你能做的,就是赶紧回去,要是你再出什么事,朝廷可就彻底乱套了。”韩健当是一种好言提醒,让杨曦赶紧先回皇宫。
“可是三哥他……”杨曦仍旧不依不挠。
“你三哥自会有人救,以你的能力,尚不足以跟那些悍匪相抗衡。”韩健道,“你要清楚,陛下现在最不想看见的就是你们兄弟都有事。”
韩健说的意思很明白,如今女皇并未成婚,更无子嗣。帝位十有**是要交还给杨家兄弟,也就是杨余或者杨曦,因为皇子中也只有他兄弟二人活到了成年。现在杨余被绑匪绑票,若被撕票,那帝位不传给杨曦都不行。
若兄弟二人都出事,女皇面前只有两条路,要么赶紧成婚生孩子,要么从皇家旁系中挑选嗣位人选。
杨曦在舞弊案中自我感觉良好,认为这次也可以通过自身努力把兄长救出来。韩健就是要提醒他,你现在老老实实留在皇宫里便是对朝廷和你姐姐负责。
杨曦不愿走,最后不得不走。韩健吩咐了张行带几个侍卫护送杨曦回宫。等杨曦离开,韩健才松口气,杨曦问些没营养的话令他很烦。
司马藉在一旁笑道:“你说这杨公子是不是缺心眼?他兄长被绑,他应该偷着乐才对,以后他不就成太子日后登基为帝了?”
韩健瞪司马藉一眼,道:“这种话被人听见,可知何罪?”
司马藉撇撇嘴道:“大不敬?切,这里除了少公子你还有谁?说句实话而已,换了是我,我才没那么傻,把人救回来?死了更好。”
韩健微微一叹道:“不管救人是否对他有利,救人总归是他应有的态度。在这点上,你我的态度也要明确,总归不能让别人抓着我们不救人的态度说三道四。”
司马藉笑道:“明白。”
“还有,这几天洛阳城里风头紧,你也别到处跑,昨日你在绑匪面前露过面,小心为上。”韩健嘱咐道。
“我还怕那些贼人不来呢,来一个我打一个,来两个我打一双。哎呦呦……”
这一说话,司马藉碰着桌脚触到伤患,疼得直咧嘴。
韩健没心思跟司马藉胡扯,他要早些去上听处当差。其实救不救人在他看来无所谓,他更关心中午赴顾府邀约,去跟顾欣儿“交流”感情。
以前韩健去上听处基本都是独行,但谨慎起见今日他还是带了侍卫同去。他刚离开清虚雅舍,还没等走出街口,便见林詹迎面而来,行色匆匆。
“找到贼人下落了?”韩健见林詹如此模样,不由皱眉,他看得出林詹眼白中满是血丝,应该是一夜未眠。
林詹急忙道:“不是,是昨日在下跟少公子提过的苏先生。他……今日早晨到廷尉府自首去了。”
“自首?”
韩健眉头深锁,心说怎么把苏廷夏的事给忘了。
昨日在韩健等人去廷尉府听审之前,林詹却有说过苏廷夏想见他,可能是要说出一些舞弊案的机密。其实这些机密韩健大概已经猜到,既然朝廷和女皇都不想深究,他也就觉得苏廷夏见不得。但他却没想到苏廷夏会如此“莽撞”,为了他所谓的申冤大计,竟然会到廷尉府去自投罗网。
虽然苏廷夏在舞弊案中是受害者,但他也是得益者,他两次替考,一中榜眼一中状元。这罪名论起来,大了说可以到欺君罔上,灭族之罪,小了说也没活的道理。不管是北王,还是朝廷,都不会让他活着。一个是不想罪行揭发,一个是不想事态扩大。
“行,我知道了。”韩健只是平淡地说了一句,再问道,“绑匪之事可有着落?”
林詹无奈摇头,表示正在查探。
原本廷尉府就在为洛阳刺客的事头疼,现在刺客变成绑匪,还在他们眼皮底下把皇子被绑走。过去这一夜不管是廷尉府还是护卫所,都没人能睡觉。
韩健拍拍林詹肩膀当是鼓励,道:“林兄好好干,过了这一阵,我试着帮你在军中谋个差事,令你一展所长。”
林詹没想到韩健居然会这么快有意要提拔他。虽然他不清楚韩健如何帮他,但他也知道韩健是东王,总有他的人脉和关系。
林詹过来就是为通知韩健关于苏廷夏的事,等林詹离开,韩健不由长长叹口气。等他叹完,却不知在叹什么。细一想,其实有很多事值得他感慨。
先是苏廷夏,此人有大才,可惜不能为他所用。
苏廷夏并非一人在申冤,幕后有人在帮他,这些人是谁,韩健暂时不清楚。那也就是说,朝廷中有些人已经对北王势力的人不满,想借苏廷夏的手来把北王的人给挖出来。这些人并非正义或者邪恶,权力场上无好人,他们只是为自己的目的。朝廷的水很浑。
再者是杨余被绑架。从韩健自己的立场来考虑,他应该希望继位人是杨曦,虽然杨曦跟他认识时间不长,但杨曦至少对他信任,且身边没什么可信赖的人帮忙,杨曦一旦得位就不得不倚重于他。但从魏朝朝廷的立场来考虑,杨曦并非继位的最佳人选。
杨余虽然跟韩健关系不佳,但毕竟杨余年长,已成家立室涉世已深,身边积累了人脉。朝廷中不管是图名还是图利之官员,都想巴结杨余来谋求发展。可惜杨余对韩健来说,太“邪”了,两个人本就非同一立场。
韩健别无选择,也只能帮杨曦。
跟杨余相比,杨曦好像只幼鸟,什么事都只记得他姐姐。杨曦或许是个听话的好孩子,但却不是好的继位人选,就算他继位能当一个“仁君”,这样的仁君到底会不会当亡国之君还不好说。南有南齐,北有北王及鲜卑,西有西王,这些势力都对魏朝权柄虎视眈眈,仁君当不得乱世之家。
……
……
想着事情,韩健便到了上听处总办。韩健刚进院还没等进屋,便听到集思厅那边在吵嚷不休,两个嗓门很大的老头,正在试图通过嗓门的高低来令对方屈服。可惜他们只是一厢情愿。
又是崔明礼和顾唯潘。
韩健走到集思厅门口,便见到大小官员都对正吵的面红耳赤的俩老家伙视若无睹,别人吵架,他们会试图去劝,但这两位吵,他们从开始就断了劝的念头。
劝了也白劝。
韩健立在集思厅门口听了听,还是因为建塔。今日朝廷以工部、上听处承宣通理衙门等几个部门审计了建塔开支,在早朝上,女皇公布了此事,并令朝官当众议论。
建塔开销,差不多要花十几万两银子,这还不算一些后期的工程。这数字一出来,便令崔明礼有话说,他一向认为朝廷建塔是“劳民伤财”。
韩健对他这种观点嗤之以鼻。崔明礼一介儒者,没见过什么银子,十几万两便觉得是巨款,像那些贪官或权臣,十几万两或许也不当钱,昨日李维光是要送个女人一出手便是三千两。这就是差距。
在早朝上,女皇不但把建塔的费用公布,也同时表示朝廷库银紧张,希望朝臣能提出一个妥善方案来筹措银两。历朝建佛塔,民间筹银很平常,这次女皇也希望借助民间财力来减轻朝廷负担。结果崔明礼等一批谏官马上跳出来说建塔劳民伤财等等,连筹措银子的议论也被搁置。
韩健能想的到早朝上女皇的心情该有多糟糕,自己的三弟被人绑架,正遍寻不得,讨论个建塔还被谏官指责,韩健估计崔明礼之流这下也被女皇拉进黑名单里,崔明礼这个“上听处顾问大臣”以后难有机会去朝堂议事。
“……建塔之事,乃是陛下钦定,你有意见,去跟陛下说!”到最后,顾唯潘也不想跟崔明礼吵了,吵来吵去的他自己也觉得没意思。
崔明礼怒道:“建塔为你所负责,若非是你,陛下怎会被妖言蛊惑?”
顾唯潘脸色当下从涨红变成铁青,他只不过是奉命来筹措建塔之事,现在倒成了“妖言惑君”,这遗臭万年的罪名他可不想当。
正当顾唯潘撸了撸袖子,准备把口角之争演变成拳脚之争时,韩健的声音传来:
“崔老头,你这话说的就不对了。什么叫妖言蛊惑?建塔是陛下定的事,你是说,陛下妖言惑众?”
崔明礼本来以为自己占了上风,顾唯潘老羞成怒他就算是赢了。但没想到,本应该站在他立场上的韩健居然出来指责他。
“你……”
“我什么我?”既然要讲理,就要霸道,自己说就够了,这道理韩健明白,“就说这建塔,不过花费十几万两银子,找富贾商议一下,每个人筹措个千八百两银子的,不就筹出来了?还劳民伤财什么?”
崔明礼怒道:“为商必奸,怎会有商贾愿意捐银?要筹钱,最后还不是官府强逼普通百姓纳捐?”
“这你就说的不对了。”韩健道,“建塔之事功在千秋。只要跟那些富贾们说,谁捐银子,建塔之后便可将其名字刻在塔碑上,且以捐银多少来排定顺序,令其留名千古。你看他们愿不愿意捐?”
韩健这一番话,不但令崔明礼无话可说,连顾唯潘也惊讶不已。他正为筹措银子的事发愁,未料韩健这个来劝架的,三句两句就带给他一个筹措银子的好点子。
“等等,你把这个捐银之事……详细说说。”一边的顾唯潘也顾不上跟崔明礼吵,直接拉拉韩健一把,目光热切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