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卫衙门与巡抚衙门相隔有些远。·许梁带着一众属下及一队青衣侍卫从陕西巡抚衙门出发,直奔锦衣卫衙门而来。
得讯的锦衣卫慌忙禀报到衙门里,这边消息刚传进去,许梁的人已经到了锦衣卫衙门口。
许梁从马车里出来,淡淡地抬头看了眼锦衣卫的门牌,门口一名锦衣卫百户慌忙迎下台阶,朝许梁等人拱手陪笑道:“属下见过巡抚大人!”
许梁淡淡地点头,抬脚便往锦衣卫衙门里走,“去把你们段千户叫出来,本官有话要问他。”
百户陪着笑,连退几步,人却还是挡在了许梁的面前。
“嗯?”许梁微感诧异地看着这位百户,眉毛一挑,问道:“怎么,本官不能进这锦衣卫衙门?”
百户尴尬地陪着笑,讪讪地解释道:“那个……回巡抚大人的话,如今咱们这西安千户所换人了,新来的千户大人吩咐过,没有他的命令,外人擅闯锦衣卫衙门者,格杀勿论。”
许梁身后的铁头和王启年听了,顿时就变了脸色,铁头手按刀柄,上前一步,厉声喝问道:“你说什么?!咱们巡抚大人算是外人吗?!”
百户惊慌失措地连连摆手,为难地讪笑道:“铁提督息怒,千户大人如此吩咐,小的也难做……”
许梁脸色冷了下来,淡淡地看了锦衣卫衙门深处,道:“这么说,段志刚已经调离陕西了?新来的千户叫什么名字?”
百户听了,忙陪笑道:“回禀大人,段副千户倒没调离,只是暂时不便出来拜见巡抚大人。咱们新来的千户叫彭江海。到任已经有七八天了。”
许梁长哦了一声,道:“这位彭千户架子倒挺大的嘛,到陕西上任七八天了,也没往本官的巡抚衙门里露露脸!”
百户讪讪地道:“巡抚大人,您看要不您在这里稍候片刻,待属下去向彭千户通禀一声?”
许梁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冷哼一声,从怀里掏出一块银色的腰牌,扔到锦衣卫百户手里,道:“不必了。本官忽然想起来,本官还挂着锦衣卫试百户的腰牌呢,算不得锦衣卫的外人!”
百户盯睛朝手上的腰牌看去,果然认得是锦衣卫的试百户腰牌,不由得没有了主意。
许梁一把推开挡在面前的百户,带着铁头等人便往锦衣卫衙门里走。锦衣卫百户瞪着眼,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至于门口侍立的锦衣卫士兵,就便不敢拦巡抚大人的驾了。·
许梁进了锦衣卫衙门内院便扯着嗓子大喊:“段志刚?段志刚!你个龟儿子给本官滚出来!”
许梁扯着嗓子叫一好几声,没把段志刚给叫出来,倒从锦衣卫衙门内院冲出一大批锦衣卫,为首一人身穿锦衣卫千户官服,横眉竖眼。面目凶狠。
“何人敢在我锦衣卫衙门暄哗?!”锦衣卫千户彭江海盯着许梁,明知故问地沉声喝问道。
许梁迎着彭千户的目光。上下打量一眼,冷然道:“你就是新来的西安所千户彭江海?”
彭千户仿佛此刻才认出许梁这位陕西巡抚,拱手说道:“原来是巡抚大人驾到!彭某刚到陕西,还没来得及上巡抚衙门拜会巡抚大人,还请见谅。”
“不敢。”许梁冷笑道:“本官知道彭千户正忙着迎合三边总督洪承畴,哪里瞧得上本官的巡抚衙门。”
彭千户脸色不变。针锋相对地回应道:“洪承畴身为三边总督,乃是朝中重臣,彭某来陕西上任前,骆都督早有交待,要好好配合洪总督的工作。彭某替三边总督大人办事,也是本份。”
许梁听得心中火起,便嘲讽地道:“那彭千户可得抱紧了洪总督的大腿,千万别撒手!不然,会死得很难看的!”
彭千户闻言,一双凶狠的眼睛盯了许梁一眼,沉声道:“彭某多谢巡抚大人提醒。彭某会多加小心,不给某些人机会的。”
“那便好。”许梁冷然说道,“对了,本官今日前来,是专程来找段千户的,段志刚人呢?叫他出来见我。”
彭江海听了,表情十分抱歉,道:“那真是不巧了。段副千户由于犯了点错误,正在接受审查,问题没有查清楚之前,是不能见任何人的。”
许梁深深地看了彭千户一眼,问道:“任何人?也包括我这位陕西巡抚”
彭千户没有正面回答许梁,而是重复了一遍:“任何人都不能见。”
一旁的铁头和王启年听了,脸上都带着怒气,许梁不怒反笑,点点头,道:“好,很好。既然如此,那本官便过些日子再来找他好了。告辞!”
彭千户面无表情地道:“不送。”
许梁走了几步,回头看着彭千户,微微笑了笑,朝彭千户说道:“彭江海,有句话本官觉得有必要告诉你。”
“巡抚大人请讲。”
许梁面罩寒霜,冷冷地道:“即便是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站在本官面前,谅他也不敢这么跟本官说话!你个小小的锦衣卫千户居然敢如此怠慢于我,本官今日算是长见识了!”
一句话,令院内小心翼翼围着的锦衣卫都脸色剧变,惊恐地看着许梁。·
锦衣卫千户彭江海听了,脸上非但没有害怕的神色,反倒哂然一笑,道:“巡抚大人大概从来没有去过辽东,彭某在辽东呆了近十年,一贯如此说话。”
许梁恍然大悟,点点头道:“原来彭千户也是从辽东出来的,原来如此!”
“巡抚大人看来认识不少辽东的人?”
许梁冷哼一声,道:“辽东出来的人,都一个德性,粪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说罢,许梁便甩袖而去。
彭千户听了。脸色终于变了,带着怒气看着许梁等人离去。
那位在门口迎接许梁的锦衣卫百户招手叫道:“巡抚大人,您的腰牌?”
许梁脚步不停,朝后面摆手叫道:“不要了,送你了!”
百户见许梁等人走光了,便战战兢兢地朝彭千户说道:“千户大人。咱们得罪了巡抚大人,往后这锦衣卫西安所的日子怕是不好过了!”
彭千户嗤之以鼻,瞪着百户,骂道:“没出息!咱们锦衣卫刑侦天下仕民,文武百官,什么时候竟然沦落到要看一个小小的地方巡抚的脸色!”
百户听了,垂了头,不敢应声。见彭千户丝毫没有意识到在陕西得罪了许梁的严重性,不由好心地提醒他道:“千户大人。您还是小心的些吧。”
彭千户冷笑道:“怕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彭江海在辽东与鞑子生死周旋近十年,还没有怕过谁!”
百户听了,心道该提醒的,都已经提醒你了,便闭了嘴。
许梁阴沉着脸色出了锦衣卫衙门,也没有心情坐马车。便沉着脸色沿着街道往回走,铁头和王启年等人在身后不远处小心地跟着。
许梁走着。走着,抬眼看见前面一家酒楼门口居然有官兵把守,愣了愣才意识到自己居然走到了三边总督洪承畴承包下来的酒楼附近。
在酒楼门口守着的陈瑜和王大壮见许梁居然到了酒楼门前,不由大吃一惊,忙迎了过来。
“巡抚大人,您怎么亲自到了这里?”陈瑜震惊地问道。随即看见许梁身后的铁头和王启年等人,又忙着行礼。
许梁脸色难看地看了正门紧闭的酒楼一眼,问陈瑜道:“怎么,察可西和卡尔还是不肯见你们吗?”
陈瑜和王大壮便苦笑着摇头。王大壮愤愤不平地叫道:“大人,属下都让人往里面递了三回话了。察可西他们一点回音都没有!”
许梁原本心情就不好,听了这话顿时悖然大怒,朝王大壮道:“再去问一回!给递话的人说清楚,咱们只等一刻钟的时间!”
王大壮见许梁表情严厉,不明白出了什么事情,便慌忙应下,上前把许梁的意思向守在门口的决督府侍卫说了,待侍卫开门进去,王大壮便在门口候着。
许梁等人便站在外面街上等着。铁头气愤地叫道:“这个察可西还真摆上谱了?!他奶奶的!”
许梁沉着脸色,忽然问王启年道:“启你,我记得你说过,土鲁番地域跟一个陕西省差不多,地广人稀,城邦不足二十座?可战之兵不足五万人?”
王启年讶然地看着许梁,神情变幻一阵,点头道:“按伍思德的商号带回的消息,情况的确是这样。”
许梁目光闪烁一阵,便垂下目光,耐心地等着。
过了约一盏茶的功夫,终于从酒楼里面走出来一位察可西的侍从,侍从走到许梁等人面前,抱拳说道:“巡抚大人,我家三王子正与三边总督洪大人商谈愉快,不便不出与巡抚大人打招呼!也请巡抚大人不必每日派人来门口相请了。”
侍从说罢,又抱拳施礼,便走了回去。
许梁目光看向酒楼二楼临街的窗户,明显看见一个人影闪了进去。许梁冷笑一声,朝众人招手道:“咱们走!”
一行人回到巡抚衙门,铁头,王启年便紧跟着许梁进了书房,许梁坐下沉吟半晌,朝铁头说道:“让青衣卫查一查那个彭江海的来历!另外,去把西安知府齐楚叫过来!”
西安知府齐楚赶到巡抚衙门,见到许梁的时候,许梁脸上神态如常,已经看不出喜怒了。
“大人,您急召下官有何事吩咐?”齐知府躬着身子问道。
许梁看着齐楚,道:“齐知府,本官今日在长安街道上走了一圈,发现长安城的治安水平有所下降哪!许多身份不明的人士居然堂而皇之地在长安城里走街窜巷,把咱们长安的官府不放在眼里!这种事情是不是该好好的整治一番哪?”
齐知府听得一愣一愣的,来陕西巡抚衙门之前,齐知府便从传话的青衣卫口中打探到,今日巡抚大人去了趟锦衣卫西安千户所,还在三边总督洪承畴包场的酒楼前驻足了一会,不过两个的地方的相处过程听说都很不愉快!现在许梁急急地把自己召来,居然只是要整治长安城的治安?这……说不过去吧?
齐知府猜不透许梁的用意,见许梁神情严肃,便庄重地应道:“一切听巡抚大人吩咐!”
齐知府这种态度,许梁很满意。笑吟吟地看着齐知府,朝一旁的陕西参政王启年一扭嘴,道:“整治长安城治安的事情迫在眉睫,本官决定,就由陕西参政王大人和齐知府你们两人主持治安整治工作,知府衙门人手不足,尽可以从巡防司调人。本官就一个要求,五天之内,长安城的治安面貌要焕然一新,那些碍眼的人,都给我弄到牢里吃牢饭去!”
齐知府心底咯噔一下,暗道,巡抚大人这话里有话啊。
许梁话还没有说完,最后补充了一句:“此次治安整治工作,由王参政组织,知府衙门全力配合!”
齐知府便心中明了了,与王启年一道拱的称是,见许梁没有别的吩咐了,便拱手退下。
随后,齐知府便跟着王启年去了巡抚衙门的侧院,进了王参政的办公房。王启年便招呼齐知府坐下,然后两人便形如商量长安城的治安整治方案。
听着王参政不紧不慢徐徐道来的整治方案,齐知府脸上冷汗便不知不觉地下来了。待王启年将那份由他自己一手炮制的整治方案白纸黑字地写下来,递给齐知府,呵呵笑着说道:“齐大人,你看看还有什么问题没有?没问题的话,本官便拿去用印,明文下发了!”
齐知府双手捧着那份方案,瞪大了眼睛看了一遍又一遍,一边用手擦着冷汗,一边不确定地问道:“那个,王大人,方案里说凡是非陕西官兵,没有巡抚衙门的批文而携带兵器进出城门者,一律视为外敌奸细,就地缉拿候审……这个陕西官兵的范围界定的是不是太窄了些?”
王启年眼光淡淡地看着齐知道,眉毛一挑,道:“本官觉得不会啊,齐大人你看哪,上面写得很清楚,陕西官兵的范围,包括了巡抚衙门,陕西三司,陕西各地府衙,州衙,县衙,城防军,各地守备,游击军队,已经很全面了。”
齐知府看着王启年的脸色,小心地说道:“那个,这里面是不是漏了锦衣卫西安千户所和三边总督府?”
王启年便幽幽地看着齐知府,道:“齐大人若是觉得不妥,不妨将这两个衙门写上去便是……不过,若是巡抚大人问起来,本官会据实禀报,这些是齐大人的意思。”
齐知府双手一抖,吓得脸色都白了,连连摆手道:“哪里,哪里,下官只是略有疑问,小心地求证一下而已,一切当然以参政大人的意见为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