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梁微微一愣,不满地瞪了罗汝才几人一眼:这军功抢得也太明显了!
罗汝才等人脸上都微微发烫,讪讪地看着许梁。
许梁呵呵呵的一阵笑,然后朝罗汝才喝道:“曹参将一心忙着追击民军,事后整个战场都是陕西官兵打理的,曹将军得来的数目未必有罗汝才的准确。本官以为,这人头数目嘛,还是以罗汝才等人说的为准的好。”
曹文诏听了冷笑连连,抬头看着许梁,讥讽地道:“那依巡抚大人的说法,本将军率着辽东铁骑来回冲杀,连同总督大人的洪兵在内,也才斩首区区两千人不到?”
许梁噎了噎,尴尬地道:“两千人的斩首数量嘛,确实少了些,兴许是打理战场的官兵数得不够仔细也不定。不过这些都是无伤大雅的小事情,想来总督大人和曹参将也不会介意这些吧?”
这时,三边总督洪承畴忙摆手笑道:“哎,国忠,都是自已人,何必分得这么清楚。”又朝曹文诏说道:“曹将军,那两千军功,便算在曹将军和关宁铁骑头上好了。”
曹文诏听了,却是摆手推拖,道:“总督大人不必了。两千军功,还是总督大人领了的好。区区两千斩首数量,本将军还真看不上眼。原本本将军还不想这么急着说的,现在就索性说了吧,”曹文诏朝堂外大声喝道:“来呀,把人带上来!”
许梁等人都惊疑地看着曹文诏,若说曹文诏丝毫不在意那两千人头,那肯定是假的。难道曹文诏还有更大的功劳不成?
许梁等人瞪大眼睛看向大堂外,便见四名士兵押着两名双手被反绑的短衫男子大步走了进来,那两男子一脸狠厉之气,虽是被绑了,眼神依旧凶狠。
“跪下!”士兵沉声喝道。
两名男子无动于衷,其中一男子呸了一口,喝道:“老子跪天跪地跪父母,就是不跪朝庭的狗官!”
“哟。口气还挺大!”士兵气极了,对着那喊话的男子膝盖部位狠踢一脚,那男子摇晃一阵,嘶牙咧嘴的。就是不跪。
士兵还待再踢,曹文诏喝道:“好了!”
曹文诏志得意满地笑着,朝上首的三边总督洪承畴拱手示意,又挑衅的看了罗汝才一眼,才笑吟吟地说道:“诸位大人请看。这两个人是本将军花了大力气抓来的!他们一个叫杜三,一个叫杨老柴!”
嘶!许梁等人都不由得吸了口凉气。杜三,杨老柴这两个名字大家都很熟悉!此次围攻平凉府的四大首领中的两个。想不到居然被曹文诏这么轻轻松松的便抓了过来!
“总督大人,末将想请问一下,抓获了民军两大首领的功劳比之于斩杀区区几千普通民军的功劳谁轻谁重?”
三边总督杨鹤抚掌笑道:“曹将军说笑了,民军士兵近十万,而民军首领才四个,曹将军此次一举抓获两名民军首领,此乃天大的功劳!当真是可喜可贺。”
曹文诏仰天哈哈大笑。许梁等人的脸色都很难看。曹文诏的举动,无异于在许梁等人脸上狠狠的扇了一大巴掌!
你们不是想私吞我曹文诏的军功嘛?那些小功劳。我曹文诏不要,干脆送出去好了!论功劳,跟抓获两大民军首领的泼天功劳比起来,斩杀万把普通民军,那都不算事!
曹文诏正在得意地大笑不止,忽见被绑的杜三和杨老柴齐齐地呸了一大口,朝曹文诏怒目而视,叫骂道:“狗官,只知道背后偷袭,抓了我等也不光彩!有胆量。放了我们,咱们战场上真刀真枪地打一场!”
“呃!”曹文诏的笑声嘎然而止,怒瞪着杜三和杨老柴,甩手道:“带下去!”
曹文诏重新坐回椅子上。三边总督洪承畴扫视了众人一眼,缓缓说道:“好了,诸位将军的军功本督会命人据实记录,呈报朝庭的。现在咱们来制定下一步的清剿计划!据探子回报,逃脱的红军友,李都司两人带着几万残兵败将已经退往西濠附近了。西濠镇四面环山。易守难攻,只要民军把守了四处进入西濠的路口,朝庭的官兵根本就没办法施展开来……”
洪承畴说话的语气铿锵有力,意发风发。许梁等人却兴趣缺缺,不时瞄一眼得意洋洋的辽东参将曹文诏,越看越生气。
兴许是受到了曹文诏抓获两名民军首领的事情的刺激,接下来洪承畴布置兵力时,罗汝才,贺虎臣,贺人龙都立及响应。
兵发西濠的事情计策算是决定下来,散会之后,罗汝才等人匆忙向许梁告辞,便急急地返回自己的军营,多半是做出片准备去了。
许梁随着三边总督洪承畴进了内院,闲聊两句,见洪承畴当真摆墨开始向朝庭和崇祯皇帝写奏折,呈上喜讯顺便也呈报军功。
许梁见洪承畴写得认真,自己又实在不便于偷看,便无聊的走了出来。
慢慢悠悠的在知府衙门走廊下面转悠着,许梁忽看见平凉知府陆一发行色匆匆地往外走,许梁不由得招手叫道:“陆大人,等一等。”
陆一发闻言停下步子,回过身来,看见了许梁,便迎了过来。
“巡抚大人还没走呢?”
许梁淡淡地摇头,然后问陆一发道:“陆大人,你这行色匆匆的,是准备到哪去?”
陆一发跺跺脚,道:“回巡抚大人的话,还不是为了曹文诏抓获的两名民军首领的事情!曹文诏自己急着率军出征,偏要把人关到平凉知府衙门的牢房,还要求单独关押!大人您也知道,平凉府的牢房原本就陕小,若是要单独关押还得做隔子间!唉,府衙的牢头没有见到下官的批准,他拿不了主意,便派人过来请下官去主持大局。”
许梁嘿了一声,大感兴趣地问道:“是不是就那个杜三和杨老柴?”
陆知府道:“可不就是这两人嘛。”
许梁取笑陆知府道:“陆大人,你可是正四品的知府,岂能让一个辽东参将给支使了!”
陆知府无奈地摊手道:“抚台,没法子,下官跟您没法比……这事他曹文诏若亲自跟下官说。下官决不会理会他的。只是……这事儿,曹文诏居然向总督大人说了,总督大人便交给下官来办……这……下官不能不办哪!”
许梁眼珠子一转,暗道:罗汝才。贺虎臣,贺人龙,曹文诏都率军出征了,一会三边总督洪承畴也要率洪兵追出去,整个平凉城内就剩下自己和一帮子文官了。正愁没什么事情做呢!曹文诏竟然把杜三和杨老柴交由平凉知府衙门看管,这便好办了。
于是许梁兴冲冲地拖着陆知府:“走走,带本官去看看。”
陆知府眨巴着眼睛,疑惑地带着许梁去了平凉知府衙门的牢里。
进牢门前,陆知府纠结着脸色,终于问出了一路上憋着都想问的话:“抚台,您不会是想把抓获这两的功劳据为己有吧?这总督大人替曹文诏进功的折子都已经递上去了,不好下手了!”
许梁哭笑不得,笑骂道:“胡说什么呢!本官只是想亲自见一见这两个民军首领罢了!抢人军功这种事情,太跌份了。本官是不屑于做的。”
陆知府听了,顿时放心了不少。
进了牢门,里面的牢头早就候在那里,见了陆知府如同见着了救星一般,领着陆知府和许梁便径直往牢房最里面走,在把头便看见一名辽东军的小校和四名士兵押着杜三和杨老柴候在那里。
“牢头,让你准备两个单间,怎么还没弄好?”辽东小校诘问道。
陆知府听了,顿时怒了,暗道。三边总督洪承畴使唤本官那也就算了,你一个小小的辽东军小校尉,屁都不是的玩艺儿也敢如此頣指气使?!
陆知府怒气上涌,气冲冲地便要上前。一只手便按住了陆一发。
陆知府愕然回头,便见许梁淡淡地笑着,越过陆知府和牢头,径直迎了过去。
辽东小校看清了走上前来的人是谁,顿时惊得几乎跳了起来,紧张地看着许梁。结结巴巴地问道:“许,许大人,你,您有何吩咐?”
至于小校身边的四名士兵,吓得就更重了,狠狠地抓紧了杜三和杨老柴的手臂,紧紧地盯着许梁。
许梁笑呵呵地看着辽东小校,十分和气地摆摆手道:“这两个人,本官接管了。你们几个可以回去了。”
辽东小校和士兵都愣了愣,小校为难地拱手道:“巡抚大人见谅,小的奉曹将军的命令……”
他话未说完,许梁如同被激怒了一般,怒瞪着辽东小校,骂道:“给你脸了是不?!本官的话都不顶用了是不?!把人扔下,敢紧给本官滚蛋!”
“巡抚大人……”辽东小校差点哭了出来,苦着脸色看着许梁。
许梁不耐烦了,朝身后一挥手,便从后面奔上前来六名随行的青衣侍卫,蜂拥着上前,直接把辽东小校和四名士兵都给拿下了。
辽东小校脸色被吓得煞白煞白的,面对着虎视眈眈的青衣侍卫,他不敢有丝毫的乱动作,乖乖地任由青衣卫押着。
许梁瞪了小校一眼,撇嘴道:“带走。”
青衣侍卫听了,便押着辽东校尉和四名士兵退出了知府衙门大牢。
陆知府和牢头愣愣的看着许梁,看不懂许梁要做什么。
被反绑着的杜三和杨老柴也有些懵圈了,不明所以地看着许梁。
许梁负手走到杜三和杨老柴面前,上上下下打量眼这两人,点点头,道:“不错,有点民军首领的样子。”
杜三抬头问道:“你就是陕西巡抚许梁?”
许梁朝杜三和杨老柴拱拱手,十分和气地道:“正是本官。杜三,杨老柴,本官对二位也是风闻忆久!今日才相见,真是不是时候啊。”
杜三和杨老柴对视一眼,杜三警惕地问道:“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许大人想要做什么,尽管明言。如此惺惺作态,你不嫌累得慌?”
许梁眉毛抖了抖,盯着杜三看了好一会,才展颜笑道:“杜首领这话说得!本官既然把看押你们的辽东士兵赶跑了,就断然不会是为了杀了你们!”
“那你想做什么?”
许梁微微一笑,道:“本官此人最看重英雄好汉!方才本官把看押的辽东兵赶跑了,其实是想找个人少的地方,与两位赫赫有名的民军首领和和气气的坐下来,一起把酒言欢,加深了解!”
杜三轻哼一声,表示不相信。
许梁见状,立马扭头朝陆一发说道:“陆大人,你快命人去准备好一桌上好的酒席,本官要宴请杜首领和杨首领!”然后看看杜三和杨老柴,皱眉道:“二位身上这套衣服也太脏了,陆大人,给这两人编排一套适合的干净衣裳!”
陆知府一一应下,见许梁说完之后,便悠悠然地踱着方步,出了地牢。陆知府便按许梁的要求,在牢门外的院子里摆上一桌子好酒菜,有鱼有肉,荤素皆宜。又命人取了干净的衣服给杜三和杨老柴换上。
杜三和杨老柴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待换上干净的衣服,被青衣卫按着坐到了许梁旁边,与许梁同坐一桌,桌上精致的菜肴,还有两壶散发着酒香的美酒。
陕西巡抚许梁一脸笑眯眯地看着两人,招手示意道:“二位饿坏了吧?来来,快请点东西填填肚子。”
那语气,那神态,简直就是一个十分好客的主人家。
杜三和杨老柴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各自的眼神里看到了疑惑和震惊之意。犹豫了一会便被肚子里的咕咕的叫声出卖了,干脆狠下心来,即便当场斩首,也要先做个饱鬼。
于是两人在许梁的眼神鼓励下,毫无形象的伸手抓鸡块,排骨往嘴里塞!
许梁笑眯眯地看着两人,即便杜三和杨老柴两人把好好的一桌子酒菜弄得一团糟,他一点也不介意的样子。热情地招呼道:“来来,两位首领别光顾着吃,喝杯酒润润喉咙先。”
堂堂陕西巡抚如此客气,杜三和杨老柴即便脸皮再厚,也有些难为情了,各自一口喝光了面前的满杯酒之后,杜三朝许梁咧嘴说道:“许大人,你是我杜三遇到的朝庭官员中,最实在,最有意思的人。”
许梁呵呵笑道:“本官对二位首领够意思吧?”
杜三竖起大拇指,赞道:“非常够意思。”
许梁听了,忽然神色一整,肃然道:“那好,本官问个事情,希望二位如实回答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