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四章 都是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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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迟!袁崇焕的命运就此决定。£∝,

  平台上皇帝宣布完对袁崇焕的决定之后,便一言不发地离开了,随后众大臣也都默然不语地陆续走了。

  平台之上,孙承宗的脸色前所未有的灰败。将近正午的阳光照在平台上,撒下一片金黄,原本温暖的天气,孙承宗却感到前所未有的寒冷。

  他缓缓抬起头,仰视着当空的烈日,刺眼的阳光照入眼中,眼圈生疼,然而孙阁老却努力地睁大了眼睛,盯着那一轮烈日使劲地看,仿佛要看穿那轮烈日的本质。

  他的身形一晃,险些摔倒,再睁眼时,只见眼前一片金星乱闪。

  一双温和的手扶住了孙阁老,伴着温和的声音:“阁老,诸位大人都走了,咱们也走吧。”

  说话之人,是一直留在平台的光禄寺卿许梁,站在许梁身后的,是佥都御史黄道周。

  孙承宗挣脱了许梁扶着他的手,对着许梁苍凉地一叹:“袁崇焕是被冤枉的!”

  许梁心道:我当然知道袁崇焕是被冤枉的了!刚要开口劝慰,不想孙承宗接下来还有一句话:

  “你们!都是凶手!”

  悲愤的语气,令许梁和黄道周听了,都不由得心神一震。许梁低下头,有些心虚。

  “凶手!!”

  孙承宗说完,对着平台四周手指头连点了一圈。

  “都是凶手!!!”

  平台之上,烈日下回荡着孙阁老愤怒的嘶喊,他如一个失去了儿子的老父亲一般。原本笔直的身躯也显得有些佝偻,他回头看向养心殿方向。眼里透着浓重的失望之色,然后。孙阁老坚定地回转头,步伐沉稳的朝宫外走去。

  许梁和黄道周两人,就静静地站在平台栏杆边上,看着这位满头华发的武英殿大学士孤单落寞的身影一步一步走出了宫殿。

  三天后,袁崇焕被押往西市,行刑。

  刑场早就布满了刑部的兵丁,监刑官是刑部的一位主事。三法司的几位部堂高官,个个都是人精,自然能够认识到处死袁崇焕。是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于是没有一个人出面,最后监刑的人,便落到了一位倒霉的刑部主事身上。

  午时三刻未到,刑场周围便挤满了观刑的人。

  刑场四周,围观的百姓鲜人替袁崇焕抱不平的,骂声不绝。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妪,用嘶哑的嗓子,伸出枯瘦的手。指着已被绑到了刑台上的袁崇焕,声泪俱下地向周围的百姓哭诉:“老妇原本有两个儿子,三个孙子,一家八口人虽然日子艰难。但也能勉强活下去……然后去年十一月,仅仅一天之内,老妇一家人就剩下我一人在这世上苟延残喘。我的老伴,儿子。儿媳,孙子。孙女全被鞑子杀死了!呜呜……就是因为刑台上的这个袁督师,手里握着几万雄兵,却畏敌怯战,放任鞑子袭扰京师!!”

  周围的人,听了老妪的哭诉,无不报以同情的眼泪。

  老妪仰天嘶喊道:“苍天有眼!皇上英明!今日处死这个大奸贼!!”喊着,老妪不停地干咳起来,咳得撕心裂肺,面如猪肝色。

  老妪的遭遇引来周围人的同情,随后,又有几个在去年后金攻入京师的战争中死伤了家人的人,开始愤怒地指着袁崇焕,咒骂不止。

  刑场东边,许梁和黄道周,王启年等人都换了便服,夹杂在看热闹的人群中,听得周围百姓对袁崇焕的咒骂,许梁不由得感叹道:“袁崇焕虽然狂妄自大,但镇守辽东多年,对朝庭,对天下百姓的安危,还是做过贡献的。如今他就要死了,却听到刑场这么多人骂他,不知道会做何感想。”

  黄道周原本就推崇袁崇焕,听了周围百姓的骂声,最是气愤不过,若非许梁拦着,黄道周就要冲动地揪着人家去理论一番了。

  黄道周愤愤然叫道:“这些愚民,如何能懂袁督师的抱负!”

  许梁听了,却是摇头苦笑。王启年手搭凉蓬,遮档着烈日,对于许梁执意要亲自跑来看袁崇焕受刑,有些不理解,疑惑地问道:“主公,太阳这么毒,咱们何必要站在烈日之下看袁崇焕受刑?”

  许梁瞟了王启年一眼,神情有些愧疚,轻叹道:“袁崇焕能有今日的结局,我许梁难辞其咎。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我不能为袁崇焕做什么,就让我目送袁崇焕最后一程吧。”

  黄道周和王启年听了,神情一震,都沉默不语。

  午时三刻,时辰已到。

  监刑的刑部主事抬头看了看,缓缓走到袁崇焕身前,先朝袁崇焕低头鞠躬,然后才问道:“袁崇焕,本官敬你是英雄!行刑之前,你可还有什么心愿未了,不妨说出来,本官可以代为转达。”

  刑场周围人多嘴杂,刑部主事问话的声音并不大,然而许梁凝神之下,依然听得一清二楚,便专注地盯着刑台上的袁崇焕,想听听这位末路英雄还有什么遗言要交代。

  只见袁崇焕缓缓抬起头来,头发上,脸上不知沾了几片烂菜叶子,想必是从诏狱押往刑场的路上,沿途愤怒的百姓砸上去的。

  袁崇焕淡淡地看了眼刑部主事,嘴角扯动几下,勉强给了个微笑。然后,袁崇焕抬头看着头顶的烈日,刺眼的阳光照得他睁不开双眼。

  袁崇焕也不再强行睁眼,他仰着头,让阳光照耀了整张脸,脸上的神情落寞而伤感。

  然后,袁崇焕轻启干裂的嘴唇,轻声地念出了他最后的遗言:

  “一生事业总成空,半世功名在梦中。死后不愁无勇将,忠魂依旧守辽东!”

  许梁听得浑身一震,惊讶地看向刑台方面。由于刑台周围都被刑部的士兵戒严了。观刑的百姓都被隔离在十米开外,而袁崇焕说话的声音又很轻。是以他一席话说完,许多人并没有听清楚。

  然而那名刑部主事却是听得最清楚的一个人。他的神情如许梁一般,庄重地朝袁崇焕深揖一礼,然后转身走了回去。

  黄道周和王启年二人便没有听清楚,只是看刑部主事与袁崇焕的动作,猜到袁崇焕多半是说了什么的。

  二人见许梁浑身一震,神情变得庄重起来,不由都好奇地看着许梁。黄道周问道:“大人,袁督师说了什么?”

  许梁摇摇头,见那刑部主事已经走回到了案台之后。将一枚行刑令牌重重地掷到地上,沉声道:“时辰已到,行刑!”

  ……

  许梁已急步远离了刑场,黄道周和王启年疑惑地紧跟着走了出来。三人身后,是越来越大声的喊叫声,夹杂着许多喋喋不休的咒骂声,刽子手每割完一刀,台下便总能暴出一阵快意地叫喊声,通报凌迟刀数的人机械地报着已行刑的刀数。

  三人又急走了几步。西市刑场方向的声响终于渐渐小了许多,渐渐听不清了。

  许梁突然停顿了下来。黄道周和王启年便也跟着停了下来,奇怪地看着许梁。

  黄道周问道:“大人,怎么了?”

  许梁一言不发地转身。遥对着刑场方向,深揖一礼,拱手真诚地道:“袁督师。一路走好!”

  说罢,许梁也不对黄道周和王启年多做解释。依旧沉闷地往东江别院走。

  黄道周和王启年虽然察觉出了许梁的异常举动,然而许梁不想说原因。两人也不好多说什么。

  回到东江别院,许梁见着许府大夫人冯素琴的第一句话便是:“收拾一间安静的屋子出来,给袁崇焕立个牌位。”

  今日,袁崇焕被押往西市行刑这样重大的事情冯素琴自然是知道的。听了许梁的话,冯素琴不由得吃了一惊,迟疑着说道:“相公,这袁崇焕可是钦犯……”

  许梁粗暴地打断了冯素琴的话:“他是大明的忠臣!!”

  冯素琴被许梁异常的举动吓了一跳,见许梁瞪着自己的眼神居然有些凶狠,心中不安,便不再说什么,忙道:“我这就去安排。”

  袁崇焕是在受刑三天之后死的,令人惊奇的是,袁崇焕死后,尸首竟然一夜之间不翼而飞了,没有人知道去哪了。而主持行刑的刑部,竟然对这样重要的事情集体保持了沉默。

  宫里,想必这种事情锦衣卫一准是通报给了崇祯皇帝的,然而崇祯皇帝居然也像对这件事情毫不知情一样,没有任何旨意出来。

  这让原本准备替袁崇焕安排后事的光禄寺卿许梁大感疑惑。

  只是第二天,青衣卫突然向许梁报告,武英殿大学士孙承宗返回辽东了。而且,孙承宗回京的时候,仅带了两名随从,而这次返回辽东,身边竟然雇辆马车,由孙承宗轻自担当车夫,往辽东而去。

  铁头在向许梁通报这件事情的时候,一脸的欲言又止。

  当时,许梁,黄道周,王启年都在屋内,许梁便瞪了铁头一眼,喝问道:“有话就说!”

  铁头便道:“听下面人说,孙阁老驾的那辆马车居然是黑色的,马车尾部居然装了两筐咸鱼!”说着,铁头一脸肯定的表情:“少爷,虽然我们没办法打开马车检查,但我敢肯定,那马车里面装着的,十有**便是那袁崇焕的尸首。”

  许梁听了,非但没有夸铁头聪明,反倒瞪了他一眼,骂道:“就你聪明!你能想到的事情,难道别人就想不到?孙承宗能把这样一辆惹眼的马车顺利地带出京城去,这便说明许多人都在装傻。”

  一翻话说得铁头一愣一愣的,他也知道自己说错话了,便讪讪地闭了嘴。

  一旁的黄道周感慨地道:“这样也好。袁崇焕原本便是孙阁老的学生,袁崇焕交给他,也是个不错的结局。”

  许梁听了,都默不作声。良久,黄道周朝许梁拱手道:“大人,袁督师的灵堂设在何处?下官想去祭拜一番。”

  王启年见状,也拱手道:“主公,下官也想去。”

  许梁缓缓点头,带着两位嫡系,进了东江别院后院的一处静悄悄的屋子,那里烛火通明,三人按照官级品秩,依次向袁崇焕的牌位祭拜。

  ……

  距离袁崇焕受刑的日子已经过去五天了,朝堂上关于袁崇焕的话题也逐渐地少了许多。

  接下来,朝庭要进行的主要事情,便是崇祯三年的殿试。朝会上,吏部尚书李腾芳已经把殿试的安排向崇祯皇帝做了奏报,崇祯皇帝恩准了。

  由于中间出了袁崇焕的事情,原本定于八月中旬举行的殿试,被推迟到了九月九日,重阳节那天。

  虽然殿试时间略有推迟,但好在绝大多数的应试举子早在一个月前便赶到了京城,在各地会馆或客栈里住了下来,是以,礼部的殿试时间一公布,倒也没有引起多大的议论。

  也就在这个时候,许梁的老家,江西吉安府的许家大老爷,许常昆夫妇,终于赶到了京城,住进了东江别院。许常昆对许梁提出的理由,自然是为了确保许家的大公子许江,能够在此次殿试中顺利高中,为吉安府的许家再添一名进士名额,光耀门楣。

  然而这种冠冕堂皇的借口,许梁是不相信的。许家的大公子许江今年满打满算,都已经快三十岁的人了,这么大的人如果参加一场殿试,便能由于许常昆夫妇在身边陪读而高中的话,那未免太可笑了!

  好在许梁也多少看出,许常昆此举,多少是有找机会与许梁修复父子之间紧张关系的意思,便默认了他们住进来。其间为了迎接许常昆夫妇的到来,在许府大夫人冯素琴的提议下,东江别院还是特意为他们举办了一顿接风宴,只是宴席上的气氛,只能说是差强人意,至于父慈子孝,兄友弟恭的画面,那就不要想了。

  许梁对于许常昆夫妇的疏远,东江别院的下人们自然能够感受得出来,是以,东江别院的侍卫,下人们对于许常昆夫妇,他仅仅是保持着表面上的恭敬。这种隔着八丈远的恭敬意味,令许常昆如坐针毡。

  终于在许梁晾了他们十多天之后,许常昆特意挑着许梁回来的时候,脸上挂着牵强的笑意,迈进了许梁的书房。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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