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四小姐点头,满脸嘲讽之意,“世人只当崇祯皇帝欲除我外公魏忠贤而后快,是因为我外公执掌朝庭大权已久,分了狗皇帝的权,挡了他的道了。似这等一朝天子一朝臣的故事,历朝历代,数不胜数,原本我外公有此遭遇,也不稀奇。可如今那狗皇帝已经大权在握,前朝我外公一系的势力荡然无存,朝庭为何还对我一个漏网小女子念念不忘,甚至不惜征调大军围剿?个中缘由,许大人天资聪颖,不觉得奇怪么?”
许梁想了想,道:“今上乾坤独断,这么做兴许是为了永绝后患。”
“哈,”四小姐冷笑着反驳道:“永绝后患?大明朝兵马不下百万,我一个无依无靠的弱女子,怎么就能成了大明的心腹大患?”
“这个……”
“有道是无利不起早,商人也罢,朝庭也罢,崇祯也不例外。”四小姐将那本佛经拍了拍,道:“崇祯皇帝这般做,原因就在这本上。”
许梁等人的好奇心都被四小姐的话**起来了,一眨不眨地看着四小姐,等着她揭开谜底。
四小姐将众人的神情尽收肯底,如同讲故事一般,徐徐说道:“其实大明朝到了万历年间以后,朝庭早已是入不敷出,各地军饷年年拖欠。至天启年间,情况更是糟糕,几乎到了要靠向地方钱庄借贷过日子的地步。呵呵,”四小姐突然自得地笑了笑,又道:“我那外公魏忠贤,历经三朝,治国安邦,匡扶社禝的本事自然是没有的,但攒钱的本事可谓一流,特别是在天启朝那短短的六七年间,我外公名下的财产已经达到惊人的地步。”
“啊?”许梁等人惊叹着,随即释然了,想魏公公当政这么些年,捞些钱财自然不是难事。
“我外公存下这么一大笔数不甚数的家产,自然是要留给魏氏子孙享用的。那时候天启皇帝正当壮年,我外公也不甚在意。然而人算不如天算,自天启六年冬天起,天启皇帝身体突然就变差了,更要命的是,天启皇帝当皇帝这么久,身后居然没有一位皇子在世。那时,我外公为以防万一,便暗中安排得力属下找了个安全的所在,密秘存放了他当时所能汇集的所有家产。”
“那,那得有多少?”胡小勇吃吃地问道。
“具体数额连我外公本人都不甚清楚,但总价值绝对不下于三千万两白银。”四小姐道。
啊!三,三千万两?!许梁等人惊得倒吸了口凉气,惊得合不拢嘴。许梁打听过,大明朝庭一年的税银收入,也就在四百五十万两左右,换句话说,魏公公当年一下子就藏起了将近朝庭六七年的税银收入总和。
富可敌国都不足以形容魏公公之富啊。
“这钱藏在哪里?”许梁脱口而出。
四小姐看许梁一眼,撇嘴一笑,道:“这么一大笔生生世世都花不完的财富,藏在哪里都不妥当。当时我外公手下的太监刘若愚便替外公想了个法子,将藏钱的地方画成图,分别存放在五本羊皮封面的上,然后将那五本羊皮佛经分别送给不同的人保管,为防消息走漏,当年参与藏银的人,全部杀死做了陪葬。”
“啊,如此一来,除了找齐那五本佛经找出地图,否则除非魏公公在世,否则任谁都不知道藏银的地点了?”许梁道。
四小姐点点头,又摇头道:“事到如今,即便是我外公仍活着,也得找全了那五本佛经才知道藏宝地点。因为当年我外公怕万一失势,受刑不过,吐露藏宝地点,凭白便宜了仇家,是以,即便他本人,也不知道这批宝藏埋在何处。”
许梁想了想,不禁为这大字不认几个的魏忠贤拍案叫绝,想不到魏公公这么狠,自己的宝贝埋在哪里,连自己都不告诉!这样一来,即便是自己被严刑拷打,任对方使尽招数,也休想从他嘴里得到宝藏的下落,狠,太狠了!
帐内一时安静下来,众人都为魏公公当年的狠劲振憾。良久,许梁出声道:“四小姐你告诉我这样一个密秘,本官听着很稀奇,可这与本官又有何关系,如果本官所料不差的话,其中一本羊皮佛经已经落到了皇上手上,既如此,你莫不是以为凭我一个小小的镇原知县,也能妄想与当今皇上去抢那批宝藏?”
四小姐摇头道:“许大人是聪明人,眼下已要有一本佛经落到狗皇帝手中,但至少还有四本流落在民间,知道这四本佛经下落的人,当世之中,除了本小姐以外,再难找其他人。倘若我把这四本佛经的下落告诉了许大人,以许大人的能耐,找到一本两本的不成问题,到时许大人手中握着狗皇帝求而不得的东西,该怎么做,难道还要人教么?”
许梁听得顿时心动不已。不错,若崇祯皇帝如此在意那魏忠贤的宝藏,自己找到其中一本在适当的时候往崇祯皇帝面前这么一送,那升官发财岂不是指日可待?许梁心里想着,抬眼见四小姐急切地看着自己,忽想到另外一个法子,当下哈哈笑道:“四小姐说得本官差点就动心了,只是四小姐似乎忘了一件事,眼下你已处在我梁军重重包围中,本官要是直接把你拿下了交到王公公手里,不也是大功一件么?”
邢中山和胡小勇听许梁如此说法,不由得站起来,手按刀柄,看向四小姐和那名一直未曾说话的黑衣人,满是戒备。
那黑衣人猛地窜到四小姐面前,紧张地护着四小姐。帐中的气氛顿时十分紧张,原本相谈融洽的双方忽然变得剑拔驽张。
四小姐玩味地看着许梁,掩嘴一笑,轻摇头,“许大人最好也别忘了,你那娇滴滴的夫人还在本小姐手中。本小姐既然敢来,就有把握安全地回去。好叫许大人知道,来之前本小姐已经命人将那冯素琴看押起来,两个时辰之后不见本小姐安然返回,我手下的将士就会拿她的脑袋来陪葬。”
“你!算你狠!”许梁没料到这四小姐人虽年轻,做起事情来也这般老练。冯素琴在她手中,自己终归是投鼠忌器。当下只无奈地重新招呼邢,胡二人坐下,斟酌一番,说道:“那好,我家夫人冯素琴外加上另外四本的下落,这两样东西,换你李家军三千人的性命!”
“三千?太少了。”四小姐叫道,“至少得六千!”
嘣!许梁重重地一捶桌子,将桌上的茶水敲得茶水四溅,许梁态度强硬,森然道:“三千人,一个都不许多。四小姐答应便罢,否则,今夜四小姐休想安然返回!”
“你!”四小姐怒气冲冲,与许梁大眼瞪小眼,对峙一阵,四小姐败下阵来,终于不得不答应了。
于是敌我双方又重新坐到一起,将那放人下山的法子细细地商定一番。诸事议定,四小姐两人便要告辞离去。
“慢,”许梁拦住道。
“怎么?许大人莫不是反悔了?”四小姐惊道。
“本官都已经答应合作了,四小姐是不是得把那四本佛经的下落说出来了?”许梁道。
四小姐冷笑道:“许大人还是信不过我李廷哪。你放心,佛经的下落我会让你家夫人转告许大人的。事成之后,许大人自可向冯姐姐问去。”
四小姐带着那名黑衣人走了。许梁眼见两人隐入夜色中,想想还是对这四小姐不太放心,又将邢中山和胡小勇叫来,三人将刚刚议定的计划再仔细推敲一番,生恐考虑不细,到时操作起来出现差错。
明军和马岭山上的李家军又对峙了两日,这天总督营中派人来传话,说是总督大人设宴款待诸路将军。
席上贺人龙等将领憋了一肚子火气,他们日后还要受三边总督武之望管辖,自然不好当面摆情绪,但酒桌上的不和谐却是十分明显。笑吟吟地武总督两次提议众将举杯共饮,几个武将端杯的时机都是参差不齐。
王公公的脸色便有些阴沉。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武总督眼见帐中几位将领都在底下互相碰杯,反而对这东厂王公公等人不理不踩,生恐挥下这几位悍将得罪了这位王公公,日后带来麻烦,便笑吟吟地起身朗声说道:“诸位将军!”
总督大人发话,几名将领陆续摆正神色,看着武总督。
“本督知道,王公公当初定下这围山之计,诸位都不大认同。”武总督笑呵呵地说道:“不瞒诸位说,就连本督心中也是没底。不过,现在看来,咱们都多虑了,王公公早就定了攻山妙计。”说着武总督朝王公公拱手恭维着说道:“现在本督宣布一个好消息,经过王公公和东厂兄弟的不懈努力,山上的李家军已经同意投降朝庭,那魏氏后人李廷,将于后天,也就是四月初九,带领山上的上万流贼缴械投降!”
帐中诸将听了,都将目光落到王公公身上,惊讶之色溢于言表。王公公的脸色也就由阴转晴。
“王公公立下如此大功,本督提议,咱们共敬王公公一杯,恭贺公公兵不血刃,旗开得胜!”
这回,几位将军都同时端起了杯子,王公公满是皱纹的老脸如同菊花绽放,自得意满地举杯朝诸将遥遥示意,一饮而尽。
王公公杯子刚放下,许梁便又举了满满一杯朝王公公恭敬地道:“原来王公公早有破敌妙计,可笑下官还在营中为如何拿下那李廷犯愁,王公公此举,即便是诸葛武侯再世,也不过如此啊。呵呵,下官对公公的景仰之情,就如那长江水,滔滔不绝。公公,下官自饮此杯!”
贺人龙等军中将领都拿鄙视地眼神看着许梁,王公公开怀大笑,“嗯,你这小知县倒也有些意思,真会说话,哈哈!”王公公笑着,居然也端杯到嘴边轻轻抿了一口酒。
许梁顿时就露出受宠若惊的神色,满脸通红地连连抱拳,待坐回座位上,见那王公公尚在得意地睥睨四座,心中冷笑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