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慧禅师怔怔地看了半天签字,才皱着白花花的眉头问道:“许施主,不知这签欲问何事?”
许梁看着这签字发呆,惊异不已,暗道难道自己手气真就这么背,连抽两签都是下下签?还是冥冥中真有神灵掌控?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边上戴莺莺见许梁半天没回答,便道:“老禅师,瞧您这话问的,我们家大人乃是当官之人,不辞劳苦来到您这真如寺,问的当然是仕途前程了,难不成要问财运姻缘?”
常慧禅师连咳几声,又问许梁道:“许施主,你的意见呢?”
许梁点点头,缓缓道:“既然抽到了,便请大师讲讲这本官日后的前程吧。”
常慧禅师皱着眉道:“依贫僧看来,许施主这签还是问姻缘比较好。不如贫僧就替许施主的命中夫人指点一二?”
许梁犹豫不决,戴莺莺却是等不及了,她嗔道:“唉呀老禅师,我们大人的姻缘就不劳您解答了,许大人他就想知道他这官还能当多久,能当到多大,您就别扯那些没用的了,快说说吧。”
许梁也跟着道:“还请大师赐教。”
常慧禅师默然半晌,缓缓点头道:“既如此,那贫僧就估且替施主解了这签,施主,解签全无定数,一百个人就有一百种解法,贫僧随口一说,施主听听就好。”
“大师请讲。”许梁见常慧禅师这般嘱咐,原本心里就没底,现在就更没着没落了,紧张地盯着老和尚。
戴莺莺也安静下来,凝神听常慧禅师解签。
常慧禅师又沉吟半天,嘴唇抽动一番,终轻叹口气,看着许梁一字一顿地说道:“贫僧自幼出家,对朝中之事不甚明了,但有几句俗话,想来比较合乎这签的意境。君王与仕大夫共治天下,然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昔年岳武穆,金牌十二道,魂断风波亭。施主,遇事三思而后行,顺势而为,明哲方能保身哪。”
许梁闻言脑中轰的一声响,愣愣的一片空白。茫茫然也不知后来怎么拜别了常慧禅师。待耳中听得一阵泉水声响,许梁浑身一激灵,意识仿佛才恢复清明。朝四周打量一番,不知何时自己已然置身于一处花草茂盛的谷中,脚下一股清泉顺着溪流水道穿谷而过。谷中树木密布,鲜花满地,虫鸣鸟叫,松涛阵阵,端是个好地方。
十名侍卫有意识地散走在四周不远处,身旁戴莺莺一脸担忧地看着许梁,见放梁看过来,出声问道:“许大人,你没事吧?”
“我?没事啊。”许梁道,吵哑的声音把自己都吓了一跳。
“没事就好。”戴莺莺轻拍着胸,仿佛经历了很大惊吓一般。
“诶,我们怎么到了这里?”许梁疑惑地问道。
“你不知道啊?”戴莺莺惊道:“半个时辰前你听了常慧禅师的解签,就像突然入了魔一般,翻着白眼说不出话来,把我们都吓坏了。禅师说你可能入了魔障,指点我们带你到个山水清秀的地方来,好让大人你清醒清醒。”
“是这样么?”许梁惊异地道,暗道怎么自己一点印像都没有?想了会,暗骂这千年古寺还真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地方,以后自己还是少来为妙。
“大人,”戴莺莺看了看许梁,小心翼翼地说道:“其实这抽签解签,也就是图个心里安慰,大多数都是不准的。常慧老和尚年纪都一大把了,兴许他自己脑子都有些迷糊,解签也是颠三倒四,乱七八糟,他说的话根本就作不得数的。”
许梁瞪眼训道:“常慧禅师实乃得道高僧,他说的话多半还是有些道理的。”
“啊,那大人你信常慧老和尚说的话?”
许梁嗤然一笑,摇头道:“老实说我对这些大都是不太相信的。不管它了,既然到了这里,咱们往前去看看,诶,这叫什么地方来着?”
戴莺莺道:“听常慧禅师说,这是云山中一处绝美的圣地,叫什么什么谷来着……”她朝左侧不远处一侍卫喊道:“诶,大个子,这叫什么谷来着?”
那高个子侍卫抬头回应道:“百花谷。”
许梁听了,不置可否,沿着被人踩出来的小路朝谷中走去。谷中芳草萋萋,微风习习,许梁漫步其中,也觉心胸开阔了许多。走了一段路,眼见身后众侍卫都有意无意地落后许戴二人一段路,远远地跟着。而女队长戴莺莺见了满地花草,童心大发,一手敛着裙摆,府身寻找那娇艳的花朵采摘起来。
许梁看得暗自摇头,循着戴莺莺在花草丛中蹦蹦跳跳的欢快身影,朝谷中越走越深。
常慧禅师的解签无意识地闪现在脑海中。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这是什么狗屁逻辑?我许梁只是在大明这超级大公司里面谋个小职位,混口饭吃,可没与朝庭签卖身契,卖于帝王家。想我许梁已是死过一回的人了,难得上天垂怜,再给个重新来过的机会,岂能混啊混得小命再捏于他人之手?
许梁想着想着,便又想到这次生祠选址的事情上来,心里是一万个不情愿沾惹到这种惊世骇俗的事情上来的,据许梁的理解,但凡祠堂建起来,都要立碑建志的,谁建的,谁捐钱了,谁出力了,谁选的地址,谁请的施工队,碑志上都会刻得清清楚楚,日后万一死人妖,魏大太监倒台,朝庭清算,想跑都没地方跑,碑文上都写着呢。
这真是伸手将把柄送到朝庭手中。
然而,这事却棘手得很。江西巡抚亲自下令,南康知府督办,建昌县令和县丞亲自安排,许梁只是个小得不能再小的正九品主簿,想讨价还价都没资格!办好了,自然皆大欢喜,办砸了,对不住,革职查办,菜市口走一回!
虽非君命,却也相差不远矣!
得想个什么稳妥的法子尽早脱身出来!许梁暗自下定决心。
许梁下了决心,心情便轻松了许多,再抬头却骇了一跳,只见刚刚还在开开心心摘花惹草的戴莺莺猫着腰蹲在自已脚边。
“大人,快蹲下!”戴莺莺招手叫道。
“怎么了?”许梁立马蹲下,紧张地问道。
“有情况!”
“什么情况?”许梁小声问道。
“你听!”戴莺莺说道。
许梁凝神细听,除了阵阵风声之外,谷中安静得很,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声响。
“没什么声音啊,”许梁说道,他见戴莺莺紧张地注意着四周,更加紧张了。
“大人,你不觉得谷中这会太过安静了么?”戴莺莺道。
许梁听了,又仔细听了会,终于也发现哪里不对劲了。刚进山谷时虫鸣鸟叫的声音此起彼伏,与风声流水声一起将这个山谷装扮得热闹无比,但这会,却是一片死寂的安静。
“怎么办?”许梁对种情况可没什么经验,只得向戴莺莺讨主意。
“许大人,为安全起见,咱们得往回走,您的侍卫都在后面,汇合了侍卫,也就安全多了。”
“好!”许梁点头道。
当下两人商议妥当,猫着腰沿来路往回走。
突然,砰的一声响,伴着一声惊慌的野鸭子叫,一只兴许正在草丛中孵蛋的野鸭子飞快地从不远处一草丛中飞起。
“跑!”戴莺莺娇斥一声,一把抓过许梁的衣袖,拉着就跑。两人脚步刚离开,几支箭带着啸声飞到,斜插入土中,箭尖仍轻颤不已。
我操啊!许梁大骂,奔跑中回头一看,只见近十名手执长弓的黑衣蒙面人正追了过来,边追边射箭。
一支箭尖险险地从许梁耳边飞过,将许梁吓出一身冷汗,连带着脚步一阵踉跄,幸而戴莺莺紧拉着他,才不至于摔倒。
戴莺莺不愧为西门镖局戴风镖头的女儿,对待遇袭的经验比许梁丰富不知多少倍。她拉着许梁不时变换着方向,躲避着身后的流矢。
身后的黑衣人几乎没发出多少声响,一声不吭紧追不舍,一阵接一阵的箭矢代表了他们必杀的决心。
“这么跑不是办法啊。”许梁跟着戴莺莺跑,气喘如牛,嘶着声音叫道。
“我知道,可我手里没刀,得先去汇合了其他人再来对付后面的人。”戴莺莺回应道。
正说着,前方传来一声喊:“大人在那,快保护大人!”
许梁抬眼一看,四名侍卫朝着许梁飞奔过来,其中一名左臂上还挂着支箭支。许梁还没来得及高兴,又见四人身后不远处,更多的黑衣人涌现出来,远远的围成一个半圆弧,平端着弓,冷然看着,缓缓逼近。
许梁再回头,见身后的黑衣人已停止了奔跑,也缓缓靠近。
“怎么就你们四个,还有人呢?”戴莺莺叫道。
“头儿,其他人都躺了,就剩咱们了!”一名侍卫哆嗦着嘴应道。
“一堆废柴!”女队长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