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颜与薛礼的脸色顿时不好看了。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军队更有军队的规矩,如果要调动军队,必须凤阁下命令,鸾台具体将任务下达给兵部,然后兵部挑选使节送往前线,李让与安娜倒是身份高贵了,空口白牙找上门来要全军冒这么大风险,却没有兵部的命令,让人感觉消遣人一样。
急于立功的薛仁贵是兴趣乏乏的耷拉下脑袋,完颜阿骨打更是直截了当的抱了抱拳说道:“大闽军法森严,二位之请,末将恕难从命,还请福郡王回朝奏请兵部檄文,到时候刀山火海,末将定当追随二位殿下在所不辞!”
这等于给双方一个台阶下了,我不去追究二位假传军令,二位也别来消遣我了!
可惜,安娜却没有领这份情,依旧重重点了点地图。
“闽王需要二位的军队跟着我们北上!”
这就有点胡搅蛮缠,就像不拿钱非要抢人家东西一样,就连李让都是有些畏缩的低了低头,更是让完颜与薛仁贵又是无奈的对视了一眼,干脆拱了拱拳头转身就要往外走。
你二位身份太高,耍无赖我们也没办法,不理你总行了吧!
不过眼看着他俩转身要走,安娜却忽然又是重重的拍了下桌子。
“二位将军请留步!”
在薛仁贵与完颜的惊愕中,安娜转身拦在了前面,满面肃穆的盯着他二人。
“不是闽王不想向兵部下命令,而是他不能!草原战事拖延到现在,诸位大臣已经有退意,闽王也不能拗了全部大臣的意思,如今兵部已经定下决议,一旦二位将军的军队回归新晋阳,就会全师退回兴都库什山脉以南,再没有机会涉足中亚河中。”
“闽王不甘心,而且警察谍报部队还截获了一条重要信息,卑路斯的游牧军队与当地定居农耕的昭武九姓粟特人不合,这是一条重大战机,一旦利用好了,凭借少量军队,就可以轻而易举让卑路斯的反叛军彻底分崩离析。”
“所以,闽王才派我与福郡王追上将军,这是闽王的信物!能否改变河中几百年的走向,为闽国犁取新的土地,就看二位的选择了!”
胡茜儿忘了拿的蜜蜡如意正好派上用场,被安娜从背上拽了出来,看的两位将军眼睛都直了直。
闽王得到一块上等蜜蜡知道的人可不少,而且整块蜜蜡如意雕工精细,手艺不凡,就连装点如意的碧玉葫芦都宛若栩栩如生,这决计是宫廷饰物。
尤其是上面龙朔五年甲子少府子腾督造铭刻,以及闽王御玩的印记更是做不得假,这的确是出自闽王之手,而且还是心爱之物。
这东西的权威性倒是真的比安娜与李让两人的身份都可靠许多。
这下,完颜阿骨打与薛礼还真是陷入了纠结,如果这真是出自闽王之手,明显把他们当做了绝对心腹,他二人若是拒不执行,估计日后的圣眷将大打折扣,别说再晋升了,能保住自己现在的地位都难。
哪个帝王会重用不忠于自己的部将?
而且这件事情的危险还极大,等于他两万人孤军抛弃一切寄养深入敌人的心脏,如果一击得手还好说,如果失败了,等于把所有人的性命都陪在了这荒芜的中亚草原。
就算能在层层叠叠的敌军中逃脱出性命,冰冷而广阔的草原也会成为所有人的坟场,饥饿,寒冷,疾病,就算最强大的战士也不可抵挡,而且哪怕他二人活着逃回新晋阳,拿不出兵部的命令他二人也是抗命而行,处斩都是轻的。
不过这事儿要是成了,收获也足够令人心动,灭一国,这份功勋最少都是封个侯,甚至闽国第一个国公也说不定,大将军也没了跑,更重要的是闽王绝对会更加青睐他二人。
封建社会,什么都比不过帝王的眷顾。
富贵荣华与抄家灭族的风险中,不由得薛仁贵与完颜阿骨打不仔细考虑。
眼看着两员猛将又陷入了沉思,安娜又是轻描淡写的加上了最后一句。
“而且,不管二位将军与不与本宫还有福郡王同行,背负王命,我们都会去河中!”
这话听的薛礼与完颜又是浑身一震,甲叶子都是哗哗作响,两双牛眼震惊的看着安娜,足足顿了片刻,完颜阿骨打方才重重一拱手。
“滋事甚大,还请二位殿下容末将商议片刻。”
“将军请便。”
随着安娜轻轻一摆白嫩的小手,再次行一礼后,完颜阿骨打拖着纠结的薛仁贵脚步匆忙的又出了帐篷。
旋即,十多个健壮军汉手持剑盾,犹如一座人墙般将不大的帐篷围了个水泄不通。
匆匆进了另一间帐篷,完颜阿骨打与薛礼满面纠结的真有如便秘一般,相对无言了半晌,薛仁贵方才咬着牙对着完颜重重一理拜下,郑重的说道:“完颜兄,薛某出身于行伍小兵,还在军府中虚度年华之时,陛下不嫌薛某鄙陋,提拔于身边,才有了今日薛某的光辉荣耀。”
“如今,陛下有命,薛某想去,还请完颜兄助薛某一臂之力!”
听着薛礼说的郑重,完颜阿骨打的脸庞上亦是浮现出了苦涩,对着东南方拱了拱拳头苦笑说道:“薛兄是陛下提拔的,完颜某何尝不是从孙家一家奴受陛下大恩才有了如今。”
“不过薛兄,某曾经接到过陛下未通过兵部传来的命令!”语气一转,完颜阿骨打的脸色立马变得凝重起来,这位女真出身的将军甚至小心翼翼的探头出去左右观望了一下,这才缩了回来。
“薛兄,闽王有吩咐要么走阁臣,兵部,要么通过警察暗卫,有专门的信使,向禁军中比较有名的李缺李都尉,就挂着警察暗卫的招牌,经常为闽王干一些明面上不方便的任务。”
“从没有说闽王派遣内眷出来执行任务!”
“这么说,福郡王与安娜公主是假传圣旨?”
薛仁贵惊得差不点儿没跳起来,慌得完颜阿骨打又是一个箭步赶忙捂住了他的嘴,又是左右探望一下,才郁闷的叮嘱道:“薛兄,禁声!”
也是意思到这话多么危险,赶紧压低了嗓音,薛仁贵却依旧显得急迫无比,焦急的扯着完颜阿骨打的衣袖急促问道:“真的假的,可信吗?那福郡王为什么又要引我们去那个险地?我们要怎么做?”
薛仁贵还真猜了个**不离十,可惜,完颜阿骨打与他的理解却有一些偏差。
“安娜公主与福郡王假传圣旨的可能性有,不过还是有另一个可能!”
脸色变得更加凝重,完颜阿骨打的手指向上指了指,嗓音压的更低的说道:“传闻今上可一直没有放弃这个王长子,看闽王对长孙王后的不离不弃可见一斑!这次任务看上去凶险,实际上却也是个巨大无比的功勋,说不定是闽王在为福郡王复起而铺的底子!”
脸上显露出兴奋与紧张,完颜阿骨打呼吸急促的说道:“这一趟如果成了,福郡王复起,与世子分庭抗礼,一旦福郡王登位成功,我们就会成为他的孤臣与最信任的武官,前途不可限量!”
不过舔了舔嘴唇后,完颜阿骨打的神情却是变得更加严肃,语气也更加的咄咄,更为急促的说道:“可世子为国本,一旦倾动,动辄动摇国家社稷的安宁,如果我们帮助了福郡王,定然被满朝文武视为奸佞,而且这一次,闽王陛下做的实在是太草率了!”
“现在我们有两条路可以选!要么按照闽王陛下的命令,辅助福郡王,粉身碎骨建立不世之功,要么将福郡王与安娜公主送回新晋阳!等候闽王陛下的进一步发落。”
“薛兄,你是西路军行军大总管,你来决断!”
满是肃穆的搓着手,完颜阿骨打结实而健壮的脸上满是急迫,等候的看着自己。
那一条路都如此难以预料难以决断,一向最果决的薛仁贵却也是纠结在了这里,满脑袋乱乱的,金光闪闪的荣耀,升官得意和血淋淋的尸山血海,杀戮战场两个情景不断交织在脑海。
薛仁贵挽得硬弓,射得苍蝇的有力手臂亦是在颤抖着,寒冬腊月硬是憋出一头白毛汗,直到好半天,方才艰难的抬起头,看着同样热汗津津的同僚口干舌燥的说道。
“完颜兄,我们是将军,将军的责任就是带兵打仗,而不是参与到政事当中!”
神情一紧,完颜阿骨打同样颤抖的问道。
“薛兄,你的意思?”